《第三十八年夏至》辛夷12g

1、楔

　　名角杨鸣玉从戏院鸣玉坊出来时已是夕阳无限，他的心情仿佛这夕阳下连天衰草。数年未登台，今日偶然兴起，以座儿的身份来鸣玉坊故地重游，台上竟演起了花鼓戏《刘海砍樵》，座儿高声叫好的一瞬间，猝不及防的心痛让他毫不犹豫地转身离开。
　　鸣玉坊里的戏还在唱着，台下的座儿饮着、食着、笑着、谈着，人声鼎沸中那唱腔竟显得刺耳。
　　当年杨鸣玉一手创立的鸣玉坊，每日里唱些雅致的昆曲，台下往来无白丁。有时，杨鸣玉连妆都不上，一袭白衫吟唱些诗词歌赋，座儿仍听得津津有味。如今，鸣玉坊改唱了马灯①，台下的座儿是目不识丁的“国家主人无产阶级”，嬉笑吵嚷，当这是长街的杂耍么？杨鸣玉摇头叹了一句,“阳春白雪，下里巴人。”忽然想到芝伊爱读的《红楼梦》里那句“绿玉春犹卷”，竟哼成了花腔，“衰草连横向晚晴，半城柳色半声笛。枉将绿蜡作红玉，。满座衣冠无相忆。”
　　天赋和功底让杨鸣玉随口哼出的调子都带着惊艳。一个路人循声回首，“呦，玉老板。”认出是昔日座上常客，杨鸣玉点头笑笑，想作揖打个招呼，手才抬起一半便被对方握住，“杨同志，好久不见。”杨同志，陌生的称呼让他想起了某些不愉快的经历，回神时，对方已走远了。杨鸣玉苦笑着叹了句，“物是人非事事休。”
　　时光，来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