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文莲心》珏伊人（改）

77、争锋相对（1）

　　“好姑姑，求你待会一定要帮帮忙。”莲心殿一角，朱煞耷拉着脑袋，七分诚恳、三分温情地看着一个女侍。没想到如此粗糙的一个武将，也会有如此柔情的时候。
　　“你怎知这法子会有用？这个姑娘真得如此难以对付么？”女侍眉头越皱越深。这个女侍眉角已出现淡淡的鱼尾纹，但她的弯弯的柳眉十分好看，薄粉淡施，仍然算得上一个清丽的美人儿。她皱着的眉头，撩得朱煞心里痒痒的，想伸手，抚平她眉头那些浅浅的丘壑。
　　“我从没正面接触过她，但是太师的话，从没出过错。”
　　女侍一听朱煞口中吐出“太师”两字，顿时两眼发光，激动得说话的音调都有点发颤：“这法子是太师想出来的？怎么不早点说！”女侍忽然生出一丝娇羞，佯怒道。
　　朱煞此时皮粗心不粗，居然在刹那间捕抓到了女侍的娇羞之意，忽感整个心一阵酥软。那一声瞠怒，像只猫爪子，在心里挠啊挠。
　　“既然太师有吩咐，朱梅无有不从。将军放心，我定然按照太师的法子做好准备。”女侍臻首，略后退一步。
　　“那有劳姑姑了。”朱煞很是正经地双手抱了抱拳。
　　侍女朱梅离去时，忽然转头。
　　那时朱煞正看着朱梅的背影，痴痴地笑。朱梅这一回头，弄得朱煞十分不好意思。黑黑的眼珠子，瞟上瞟下，就是不敢正眼看朱梅的眼睛。
　　“我年方廿五，将军还长我几岁，就不要叫我姑姑了。直接叫我名字即可。”朱梅说完，也没等朱煞答不答应，便扭头往殿里走。
　　朱煞闻言，先是痴愣半刻，然后咧着嘴笑了，得意的样子似得到了莫大的便宜。

　　整个莲心殿里，洋溢着莲花的香气。那气味淡淡的，若有若无，却直达心底。
　　莲心刚睁眼，便看见头顶那淡黄的华贵无比的床穹。那金黄色的流苏，被微风捎带着一晃一晃的。轻轻一蹬，盖上身上的柔软如水的锦被便滑了下去。
　　以前醒来的日子，恍恍惚惚，不知何年，不知何处。
　　如今，头脑却清晰得很。
　　初来时，莲心发现自己喝药间隙每天有一个时辰头脑是清醒的，知道自己是谁，知道周遭的人，是真是假，武功也能恢复三四分。那次出手救蓝婷后，碗里的药量增加了，便整天都恍恍惚惚的。现在，依然每天喝药。但是不久前，碗里的药，显然跟先前不一样了。这期间发生的所有事情，见过的所有人，无比清晰的盘踞在初醒的脑海里。唯有，为何她会怀上他的孩子？他们何曾……蓦然想起那次温泉之行。
　　莲心冷漠地摸了摸肚子，牙齿紧紧咬着下唇。忽然一阵恶心涌起，莲心慌忙坐起，并没呕吐。只是摁着肚子，难受得发慌。
　　“姑姑！快过来，人好像醒了。”一稚嫩的声音，有点兴奋，但又拼命压低声音，怕惊扰了什么。
　　一阵细碎的脚步声和衣服摩挲沙沙声由远而近。
　　来人带进一阵清凉的气息。
　　“姑娘，可是有什么不舒服的？”声音，轻轻柔柔的，很是温柔好听。
　　莲心抬头，看了看朱梅，欲言时被一阵干呕打断，脸色因刚才的难受越发的青白。
　　朱梅心中一紧，一把抓上莲心的冰凉却渗着细汗的手：“姑娘！您不舒服怎么不早说！我马上为您传太医！”
　　朱梅转身欲去的那刻，却被莲心一把拉住：“叫轩辕嘉文来见我！”
　　朱梅一惊“太子爷名讳岂能直呼！既然入了宫，人多口杂的，千万不要为自己惹上不必要的麻烦。您身体要紧，还是先瞧瞧太医，好不好？奴婢先扶您休息。”
　　“叫轩辕嘉文来见我！”莲心一把甩开朱梅的手，重复说道。
　　朱梅自然无法自己做主，连忙将此事告知朱煞。朱煞也无甚主意，只能跑去跟别人商量。

　　半刻，踏进莲心殿的，不是轩辕嘉文，却是太子太师方陟。
　　方陟走进当时，宫女撩起珠帘纱缦，带进一缕艳阳，刺得莲心眼睛一花，看不清对方神貌，只闻及帘珠与其佩玉相撞的声音，感觉整个世界，忽然静谧了下来。
　　“我要见的是轩辕嘉文。”
　　“臣，太子太师方陟，见过太子淑妃。”
　　莲心睁眼，看见对方正正经经地稽首行礼，神色深然。
　　“你乱叫什么！？”莲心眉毛一撇。
　　“臣没有乱叫。圣上圣旨已下，在来的途中。”
　　莲心唇角微微上勾，半个苦笑，似无奈，又似嘲讽，似厌恶，又似……隐隐发痛。
　　“圣旨未宣，我未接。所以，休得在我面前胡言乱语。”莲心坐在桌旁，转了头，不再看方陟。
　　“难道你敢抗旨？”方陟抬起头，瞟了瞟面前的女人，那个先前他曾远远看过一眼，轩辕太子嘉文最爱的女人。方陟浓密的眉毛，轻轻抖了抖，他的眼神里，有好奇，有探究，还似有……某种得意。
　　莲心慢慢地倒了杯茶，只是茶杯了倒满了，茶都溢出来了，她依然在倒。“你知道我敢的。而且，这不正好称了你的心意？！”
　　方陟当时正疑惑地看着那溢到桌面上的茶水，闻己莲心之言，心中一惊。刚才眼里的好奇、探究、得意，瞬间消失得干干净净。似被踩了尾巴的野猫，虽未惊叫暴跳，依然让人感觉到其潜在的深然獠牙。
　　“叫轩辕嘉文来见我！”莲心伸手，将桌面上溢出来的茶水一把横扫于地，“多余的话，我一句也不会说。”
　　嘉文回到潇湘亭，只是支着脑袋在石桌上浅寐。身上的伤已由太医处理过，昨晚之事，弄得他身心俱疲。
　　方陟的衣袍只是轻轻扫过潇湘亭三丈之外的几枝牡丹上，嘉文便忽地睁了眼。
　　嘉文疲惫的脸上，有一道手支脑袋时弄出来的红痕，双眼，满是血丝。
　　“她醒了？”嘉文急迫问道。
　　方陟点了点头，“她要见殿下。”
　　嘉文忽然有点无措。双手紧紧抓了一把衣袍，又再放开。
　　“她的情绪，如何？”嘉文一把抓了抓方陟的肩膀。
　　尽管肩膀一阵麻痛，方陟依然语气沉静：“意外的，很镇定。”
　　“你说她为什么要见我？”嘉文松了手，来回踱步。
　　“臣大胆猜测，她应该是想跟你谈条件。”方陟迎上嘉文探究的眼睛，“这正是我们想要的，不是吗？”
　　嘉文咬了咬唇，一甩袍袖，走出潇湘亭。
　　他的脚步越走越快，锦袍扫落了横生的娇花，扬起一阵令人躁动不安的尘土。一众护从，不远不近跟着，急出满头大汗。
　　莲心殿里，终于住上了他最心爱的女人。
　　他曾无数次想象，当莲心住进莲心殿，他来此殿，该会有多急切，多幸福。他只要跨进殿门，就能触及那个他朝思梦想的人，活生生的人，而不是挂在墙上那些冷冰冰的早已模糊不清的画。
　　此刻，他的心里，真的有急切和幸福。尽管这幸福，夹杂着忐忑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