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文莲心》珏伊人（改）

7、缘起缘生

　　啾啾……啾啾……啾啾……
　　嗯，全身暖暖的，透过薄薄眼帘仿佛能看见外面金灿灿的世界。床上的小人面色依然苍白，但是比昨晚多了几分生气。粗黑的睫毛在从窗户偷溜进来的晨光里轻轻抖动，恍如蝴蝶秀灵的双翼。小人儿似乎要醒来了，可能感受到遍体的伤痛，眉毛缩成“倒鸡爪样”。
　　薄薄眼帘轻轻打开，或感觉世界太过明亮，眼帘眯成一缝。忽然想起了什么可怕的事情，小人儿全身紧绷，轻轻颤抖。
　　“喂，你醒了么？你怎么样？是疼么？”小人儿感觉一片柔软的清凉覆盖在他的额头上。
　　小人倏然把眼睛睁大，神色一变，目中凶光大盛，右手一抓，迅速一绕，差点把抓在手中的柔软打了个结。
　　“停！停！停！停！哎呦，疼！疼！疼！”
　　“莲儿，怎么啦？”门被某人牛劲撞开，整个竹屋都轻轻抖动。
　　“诶？你干什么！快放手！”床上的小人毕竟大伤未愈，手被慕容星狠狠扯开，重重撞击在墙壁上，床上的小人因为疼痛发出轻轻的呻吟。
　　终于得救的慕容莲心看着在床上又缩成一团的小人，于心不忍，赶紧为他开脱，“没事，误会！”
　　“哼，如果没有我家莲儿，你早见阎王去了，还恩将仇报！”慕容星刺客剑眉直竖，整个一个危险的刺猬。
　　“他刚醒，哪来时间想。没事没事，他没伤到我。”莲儿赶紧把已经瘀红的手腕缩在长袖里。
　　“你没事吧。”莲心想把床上的人扶起来。但还没碰触到对方的衣袖，“啪”一声，莲心的手便被无情地拍落。
　　“别碰我！你们是谁？谁指使你们来的？这是哪？你们伤害我试试，以后若有机会，定会十倍奉还！”他似乎是个习惯发号施令的人，他在害怕，但是仍不忘记威胁。
　　“哎呀，真是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我们可是你的救命恩人！”慕容星已经徘徊在暴怒的边缘，他为了让这个不知好歹的人好好养病，昨晚到王良家与王良挤了一宿。王良家条件比自己家好，可是自己还是整宿没睡着，这不，睫毛挂上了蜘蛛网，困困欲睡。
　　“莲儿，星儿，那孩子起来没？把早饭给他端过去。”门外姥姥慈祥的声音响起。
　　“好好，你别担心，我们不碰你。你伤得很严重，是姥姥把你从山脚带回来的。我们不是坏人，不会伤害你。”慕容莲心看着面前这个草木皆兵的小小人儿（尽管他看起来比她大），只能轻轻抚慰。
　　“我是慕容莲心，这是我的哥哥，叫慕容星。这里是临水村，一个山青水秀的地方，如果你愿意，就好好在这养伤。”受伤的小人敌意略有减淡，但眼里的防备依然。
　　莲心端来早饭，用勺子舀了一小勺，放在嘴边轻轻吹了吹，再送到男孩的嘴边。那男孩却倔得很，把头一偏，无视面前的人。慕容星眼睛又绿了，幸好莲心在，否则他准保再把他掀一次。
　　莲心也不强求。把碗放在桌上。“你自己来吧。”然后就拉着慕容星走了出去。
　　两人出去后，慕容星还把门重重关上，又带起一阵尘土纷扬。床上的人嘴唇抿了抿，明亮的双眼神色坚决中夹杂着不屑。
　　阳光依然明媚。姥姥已经把男孩那破碎不堪的衣服洗干净，挂在竹排上晾着。那浅蓝色的衣料在徐风中飘扬，偶有金光闪闪。衣服晾得差不多的时候，姥姥拿出针线，坐在门边一针一针地缝了起来。莲心像个小猫，赖趴在姥姥腿上，悠悠打盹。
　　“这小男孩身份估计不简单，衣服上绣着质量极高的金线，其身份非富即贵。”慕容姥姥喃喃地说。
　　“嗯？姥姥，刚才你说什么？”莲心依然闭着眼睛，咕哝着，恍如梦话。
　　“没什么。莲儿，你怎么会那些救人的方法？真的是你爹教你的吗？你还那么小，怎么学会了这些东西？能告诉姥姥么？”
　　莲心眼皮轻轻抬了抬。她知道，这问题再也逃避不了了。姥姥和慕容星是这个世界里与自己最亲近的人，自己不想欺骗他们任何一个人，不想伤害他们任何一个人。
　　“姥姥。”
　　“嗯。”
　　“我不是这里的人。”
　　“我知道啊。”
　　慕容莲心倐地坐起来。“姥姥，你知道!你怎么知道？！”
　　“临水村就这么大，我当然知道你不是这里的人。”
　　“不是，姥姥，我不是立宇国的人。”慕容莲轻轻说。
　　“难道你是轩辕国的人？”姥姥轻问。
　　“也不是。”慕容莲轻轻摇头。
　　“金陵国离这里极远，难不成你是金陵国人？”慕容姥姥疑惑更重。
　　“不是。我不是这个时代的人。”
　　慕容姥姥瞪着眼前的小人，针把指头刺破了也茫然不觉。
　　“姥姥，你刺伤手啦！”莲心赶紧把姥姥指间的血擦净，一边压迫，一边轻轻吹呼，试图吹去姥姥的疼痛。
　　“莲儿？”姥姥眼里仍然是满含疑虑。
　　“我说的是真的。在我那个时代，我已经是一个成人。我是一个大夫。可是在那个时代，我出事故死了，我也不知因何到了这里，我想我可能再也回不去了。姥姥，之前我无奈说了谎，只因感觉如说真相，你未必会相信。”
　　慕容姥姥看着莲心那与年龄不符的眼神，再想起自从她来后带给自己的疑惑的惊奇，忽然的，她就没法确定自己的想法了。如果是真的，太荒诞。如果不是真的，如何来解释这一切？
　　“无论如何，你来到这里，我们相遇，这就是我们的缘分。不过这事你不要跟别人说，以免引起不必要的麻烦。”慕容莲心赶紧点点头。
　　姥姥轻轻抚摸莲儿的头顶，“孩子，定受了不少苦吧！”莲心的眼眶又湿润了，不过强忍着眼泪没流下来。
　　“碰啦！……”慕容星的屋里传来物品摔落在地破碎的声音。
　　莲心赶紧跑进屋里，发现地上躺着那个男孩。放洗脸瓷盆的木架横倒在地，瓷盆碎裂成好几瓣，地上水迹正逐渐扩大它们的疆域。
　　“你怎么样？”莲心赶紧扶起地上的人，查看一下他的伤口，幸好伤口并未裂开。
　　男孩面部被涨成酱红色，表情甚是痛苦。但他就是不肯吱声。
　　“你到底怎么啦！哪里不舒服？”
　　这时候姥姥也进来了，看了看地上的人儿，伸手想把他抱起来。可是那倔孩子不愿意，手脚并用，向门口爬去。
　　莲心和姥姥目目相觑。
　　这时慕容星从外面回来了，手里捧着一大把草药。他吃完早饭后就不见踪影，原来是跟王良他们一起采草药去了。这孩子嘴硬，虽然对嘉文有点恶言，但还是关心他的。莲心看着慕容星，会心一笑。
　　“这又是闹得哪出啊？”慕容星蹲在地上，看着地上狼狈的人，皱了皱眉。
　　“该不会是想……出恭吧？”慕容星轻轻试探。
　　地上的人抬头，神色变幻莫测，双手握得更紧了。
　　“果然？！”
　　莲心这边脸也瞬间变红了，谁能料到真相却是这个！
　　“星哥哥，别闹了，赶紧带他去吧。”
　　慕容星叹了叹气，就背起地上的人往茅厕跑。
　　从那以后，男孩目中无人的面具被撕裂了一个大破口。慕容星时不时地拿这件事开玩笑，弄得男孩的脸每次都气成紫红色。后来还是在莲心一次呵斥下慕容星才保证绝不再提此事。

　　“你叫什么名字？多大年纪？”
　　“嘉文，14岁。”果然跟慕容星同岁。这是他自从被救到临水村起第六天，主动回答的第一个问题。
　　缘分是一件很奇妙的事情，缘起常需要一件事情为契机。莲心、慕容星、嘉文他们的缘分，就源于这件无伤大雅的闹剧。
　　莲心并没问他到底是立宇国人还是轩辕国人。姥姥告诉过她，那男孩身份可能不一般，赶紧把男孩的伤治好后就让他回家，没必要与他有太多交集。
　　莲心每天都查看嘉文的伤口，但是嘉文每次都别扭了好久才同意她查看，让莲心郁闷不已：“哧，不就一条小嫩腿么？谁没有！”。幸好，大腿上的伤口并未见明显感染的征象，把缝线拆了后也未见嘉文有任何异常。
　　嘉文来到临水村，似乎对一切都颇感好奇。他到这里才知道鸡鸭原来是长成这样的，鱼原来是从湖里捕来的，自己曾经吃过的芭蕉居然就那么一串串挂在树上……
　　一天，莲心央求姥姥从市集上带回了两个小小的车轮子，制作了当朝第一把轮椅。嘉文估计三生修福，才有幸成为第一把轮椅的实验者。
　　轮椅的妙用让王良若有所思，他也从市集里找来了两个轮子，让莲心也给他母亲制作了一辆。
　　“它是什么东西？”村里人见面必问。
　　“你就叫它轮椅吧，有轮的椅子。”
　　阳光灿烂的日子，莲心就用轮椅推着嘉文到门前晒太阳，有时还推着他到别的小伙伴们家里串门去。有时候晚上八个孩子围在一起，一边烤鱼一边讲故事、玩游戏，大家似乎都很开心，除了嘉文。嘉文从不在慕容星他们面前笑，仅仅在慕容莲心面前，偶尔弯弯嘴角。似乎他的嘴角太过坚硬，忘记如何去露出笑容。又或许，小小的他肩负太多责任，压得他透不过气来，无法像一般的孩子那样，随心所欲地开心、欢笑。莲心看着嘉文，想起那些过早担负家庭重担的现代孩子，心里颇感沉重。原来压力无处不在，只是所处位置不一样、扮演的角色不一样，承担的压力也不一样而已。
　　湖边长满了芦苇，在傍晚的时候，莲心便推着嘉文沿着湖边走，看着出湖捕鱼的村民们一个个归来，偶尔惊起几只鸥鹭。嘉文喜欢闭上眼睛，让夕阳晾在俊美的脸上。那种时候，莲心便只是默默地陪伴着，什么话也不说。莲心还是没学会如何用话语来安慰别人，只是细心地揣摩对方的心意，及时地为对方做一点事情。
　　嘉文的伤逐渐愈合，面色也一天天见好。这时慕容莲心才发现，王良美如冠玉，慕容星清新俊逸，嘉文同样俊美无俦，只是嘉文眉眼见偶可见一股凌厉，让人有不敢靠近之意。
　　因为要照顾嘉文的伤势，莲心便把慕容星忽略了，这让慕容星大为恼火。一天，慕容星特地找了个与嘉文独处的时间，下了驱赶令：“嘉文，我不管你是什么人，你赶紧把伤养好，好了走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