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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一处相思两处愁 ...

  •   “大小姐,吉时快到了!”喜婆又一次催道。

      云清歌的目光扫过在场的众人,垂首羞答答地一笑。

      纤长的手指捏着红纸放至唇边,微微张口抿住,小巧的鼻梁上缀着晶莹细小的贴花,大而有神的眼睛直视着前方铜镜中的自己,一顶小巧却又精致的凤冠稳稳的立在发上,两支步摇自凤冠两侧垂下,煞是动人。

      众人眼前一亮,所有人的脸上都挂着喜气洋洋的笑容。

      闫婆婆眯起眼睛全身上下地打量着云清歌,确认无甚差错后满意地点点头,眉开眼笑地为她蒙上绣着鸳鸯戏水的大红绸缎盖头,由喜娘牵引着,到了前殿。

      云家老爷云霁寒此时正侯在前厅,背着手来来回回踱着大步,一副焦急的模样。

      云清歌在丫鬟的搀扶下进了殿门,唤了声爹爹,而后端端正正地行了个跪拜大礼,“女儿不孝,自此之后便不能侍奉在爹爹左右以敬孝道……”

      云霁寒忙扶起长女,眼里满满的满是愧意:“丫头,这些年爹爹一直忙于生意,只望把祖上传下来的家族生意做大,不让旁人笑话,却无暇顾及亲儿亲女。自你娘亲走后,心怡院的一切一切都是你二娘打理,爹爹实在有愧与你与南宫霖容……若是这些年里你受了什么委屈,还望丫头不要记恨爹爹……”

      云清歌望了眼南宫霖容一眼,冁然一笑:“爹爹,二娘贤良淑德,又宽厚大度,怎会让清歌受委屈呢!再者说,二娘本是皇亲,如今又利用这层关系为女儿谋得这样好的一个亲事,清歌实在感激不尽……”

      见云清歌如此大方识理,云霁寒满意地点点头。他探头望向窗外,满是疑虑地道:“这时辰快到了,却迟迟未见九皇子,也不见有人来传话,这就是皇家的做派吗?”

      而后又转身对一旁的家丁吩咐道:“荣乐,你去外面探听一下究竟是什么情况!”

      那个名叫荣乐的家丁还未来得及答话,只听门外传来一阵脚步声,而后一个男子迈着大步踏了进来。

      “云庄主,晚生迎亲来迟,实属无奈,还望庄主谅解!”

      云清歌仔细地听着,来人的声音恰似流水击石,清明婉扬,又似清泉入口,水润深沁,红绸缎方巾下,云清歌的芳心动了动。

      “十一皇子,今日是你兄长大婚,你来这里做什么?”云霁寒的声音清冷寒彻。

      云清歌的身子猛地一颤,十一皇子……难道来人不是她未来的夫君,而是十一皇子萧鸿昱?她抬起手,不着痕迹地掀起红绸巾的一角,只一眼便睹清了那人的容颜。

      眉如春山 ,眼若星宇,风神英朗,清俊如竹。云清歌想,自己儿时心上人的模样,大抵就是如此吧!

      那人顿了一会儿,双手抱拳,声音响亮地道:“云庄主,皇兄昨日突染风寒,身虚体弱,无法前来迎亲,父皇特命小弟前来替兄长接亲,还望云庄主准许。”

      云霁寒凛了凛神色,厉声道:“ 婚姻大事,岂同儿戏?这九皇子病地可真严重,连接亲这种事都要弟弟代劳,荒唐!简直不把我云家放在眼里! ”

      萧鸿昱见云霁寒不肯把云清歌交给他,于是收起了原先的那份随意,端起了皇子的架子:“云庄主,本殿下是奉圣上旨意前来迎亲,还请庄主不要违抗圣意!”

      云霁寒不理会萧鸿昱的做派,气宇轩昂地折回原地,稳稳地坐在大厅中央的太妃椅上,猛地一拍一旁的檀木桌,斥道:“兄长大婚,哪有让弟弟迎亲的道理,这传出去岂不是贻笑大方!又置我云家的颜面与何地?简直是荒谬至极,不可理喻!”

      “云庄主,父皇的旨意儿臣不敢违抗,望庄主谅解。”萧鸿昱理直气壮地道。言下之意为若云霁寒不答应他替兄长来迎娶新娘,即为违抗圣旨,当满门抄斩。

      “你!”云霁寒指着萧鸿昱,气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老爷莫要动气……”南宫霖容轻轻地拍着云霁寒的胸脯安慰道。

      她终究是女人家,总是比男子细心些,她见云清歌在一旁静默了许久,不曾出声,于是试探地唤了声:“清儿……”

      然而此时,云清歌的脑袋一片混浊,只听见父亲与十一皇子嗡嗡地争执着什么。

      直到耳畔传来南宫霖容温柔地询问声,云清歌这才回过神来, “清儿,你如何抉择?”

      静寂了许久,云清歌突然开口道:“爹爹、二娘,我随他走。”

      云霁寒气得身子直颤,恼怒道:“说什么皇家贵族,连最基本的一个迎亲的礼节都无法实现,还指望你们日后能做些什么?我云家的长女怎能这样随意的就嫁了出去,我不允,坚决不允!”

      云清歌嘴角边带着一丝哀怨,似笑非笑:“爹爹,九皇子身子不适,未能前来迎娶女儿,想来也是情有可原。再者说,既然皇上命十一皇子接亲,想必也是经过深思熟虑,若爹爹忤逆了圣意,怕是会给云家带来无妄之灾……”

      云霁寒恼怒地拂了拂袖,斥责道:“早先便听闻民间流传九皇子的种种不是,起初只当是谣言,不想大婚之日却不见其踪影,这样的男子怎可信得?我又怎敢将女儿托付与他?”

      他的这句话看似是对着云清歌埋怨,实则是在说给十一皇子听。

      三姨娘姜漪彤亦是一脸不屑,她缓缓地抬起玉臂,傲慢地翘起尖长的护甲,随手搭在丫鬟的胳膊上,翻着白眼道:“我早就觉得此门婚事甚是不妥,偏偏我在家中又无甚地位,人微言轻,只好作罢。今日皇家的此番做法,摆明了是在给我们下马威,若是如此随意就将清歌嫁了过去,指不定日后会受什么委屈呢! ”

      南宫霖容站在一旁,神情略显尴尬,毕竟,这门亲事是她苦口婆心向身为贵妃的堂姊求得的,若是就这样吹了,岂不是失了面子。想到这里,她轻拍着云霁寒的背部,绵言细语地安抚道:“老爷,这九皇子是妾身的堂姊一手带大的,性情脾气自是无可质疑,平日里虽有些桀骜不驯、任性妄为,却也无伤大雅、不失大体。只是不想今日却闹出了这番乱子……孩子终究是孩子,即使即将要娶妻了却还是不懂事,还望老爷看在贵妃娘娘和妾身的面子上,别在难为孩子们了……”

      十一皇子见状忙附和道:“是啊,云庄主,有父皇和贵妃娘娘做主,九皇兄自是不会亏待了令媛!”

      云清歌的嘴唇动了动:“爹爹,既然事情已到此境地,女儿不得违抗,只好听从爹爹意见,望爹爹熟虑之。”

      “唉……”云霁寒长叹一口气,而后无奈地挥挥袖道:“女儿家大了,不中留咯,罢了罢了,丫头,你也绝非毫无头脑之人,对于此事定是有自己的主张,婚姻乃长久之事,只要你开心便好。只是丫头,爹爹再问你一句,今日所作的抉择,你日后可会后悔?”

      “女儿不悔。” 红盖头下,云清歌一字一顿地道。

      花轿颤巍巍的从云家出发了,一路吹吹打打,喜庆热闹自是不必说。

      花轿里,云清歌心中百感交集,自己就这样嫁人了吗?为什么别的名门闺秀都能嫁给风度翩翩、风流倜傥的俏公子,而自己却只能嫁给一个连面都没见过的庸庸碌碌的皇子……

      迎亲的队伍浩浩荡荡,毕竟是当朝贵妃之子娶亲,声势阵容自是十分壮大,何况这位皇子娶得是名满天下的云霁寒家的千金,所以这件事在京城里引起了不小的轰动。

      此刻的大街小巷挤满了看热闹的人们,大家都在想云庄主家的千金冰雪聪明、兰质蕙心又生得花颜月貌、天姿国色,九皇子何德何能,才能有此殊荣呢?

      萧鸿昱坐在高头大马之上,着一袭如同火焰般的喜服,一支金簪将他那一头乌发牢牢簪住,魅惑的眼中闪烁着迷人的光彩。

      不知过了多久,花轿终于进了行云宫,在清音阁门前停了下来。由于云清歌身子本就较弱,再加上好几个时辰的颠簸 ,此时她的心里直犯恶心,于是避开一旁服侍的丫鬟婆子们,侧过身去掩帕作呕,泪水涟涟。湘涟心疼地拍着主子的脊背,安慰道:“小小姐,您先忍忍,待下了轿用清水漱漱口,再吃些米汤心里就好受了。”

      云清歌点点头,用手帕搽去眼角的泪花,倚在湘涟的肩上静坐了一会儿,直至恢复平静。
      外面迟迟没有动静,她正欲掀起喜帕探看外头,却被闫婆婆连忙拦住,她慌忙地道:“哎呦我的小祖宗,这帕子可万万揭不得!”云清歌只好作罢。

      “吉时已到,请新娘入门!”跟随在轿子外的喜婆高声喊道。

      萧鸿昱一个跃身下马,走到紧随其后的花轿前,双手抱拳,身子略弓,恭恭敬敬地道:“请嫂嫂下轿。”

      闫婆婆与众人皆是喜笑颜开,小心翼翼地牵着新娘下轿。随即,一只绣有牡丹花的红色绣鞋探了出来。花开牡丹,象征着以后的日子吉祥富贵、幸福美满。

      新娘子渐渐出现在众人眼前,有的小皇子小帝姬好奇新娘子的长相,偷偷的蹲在地上看那喜帕下的容颜,淘气的喊着:“新娘子好漂亮!”

      由于新郎官重病未能出场,所以便免去了一系列复杂的拜堂过程,直接送入洞房。

      萧鸿昱尴尬地对着云清歌道:“嫂嫂,小叔今日怕只能帮到这里了……”他素来随心所欲、不拘小节,此番言语中又带着点诙谐幽默,故引得众人掩嘴偷笑。

      云清歌脸蛋变得绯红,但笑不语,只是点头示意,而后由闫婆婆与湘涟还有一众丫鬟牵引着,入了洞房。

      然而此时,本来应该病卧床榻的萧鸿鸣却生龙活虎地出现在浏阳城的街道上,他在侍从的掩护下成功避开了众人的目光,悄无声息地穿过一条漫长的幽巷,从侧门进入环采楼,径直地走向西南角的某处别院。

      “慕颜,慕颜!”他远远地唤着一个女子的名字,却迟迟未得到回应。

      若是在平日里,定会有一妙蔓女子遥遥相迎,只是今日,红颜阁里,却毫无动静。

      他慌忙地跑上前去,只见院门紧闭,花草掩映,不闻人音,只闻得四周的林子里传来阵阵清幽的鸟的鸣叫声。他侧耳贴在门上倾听,里头依旧毫无声响,他无奈之下只好伸出手掌,奋力拍打着这扇淡雅古朴的红漆木大门,大声喊道:“慕颜,慕颜!你去哪了?”

      林里的鸟儿受到了惊吓,“扑嗤嗤”地拍打着翅膀飞远了。待众生灵都散去,这一片土地又恢复了宁静。

      突然,院门“吱呀”一声被人推开,萧鸿鸣忙探头试图朝里面张望,只是俩扇门之间的缝隙实在太小,他只好作罢。一个面生的丫鬟露出半只脑袋,直直地望着萧鸿鸣,面无表情地道:“姑娘昨夜被梦魇缠身,今日一大早便去庙里上香祈福了。”

      萧鸿鸣一愣,喃喃自语道:“慕颜素来向往自然俗世,怎会被妖魔神佛所束缚呢!奇怪了,今日她为何会去上香拜佛呢……”

      那小丫鬟不做声,“吱呀”一声又把门掩上。

      萧鸿鸣急得直跺脚,使劲地拍打着大门,朝着里面大声唤道:“姑娘,待慕颜回来,还望你转告她一声,传说灵沐有座灵山名曰龙脊,只为世间有情之人而开,寻得之佳偶将长长久久,永世为伴。若慕颜姑娘愿意,我愿陪她踏遍千山万水,去寻觅那座神秘之山。”

      见自己的话久久未得到回应,萧鸿鸣的心里免不了有些失落,他暗想,那丫鬟或许是走远了吧。他转身正欲离开,却不想身后的门被人打开,只见刚才那个丫鬟铁着脸,一脸不悦地道:“公子,我们家小姐正在歇息,还请公子离开这里,莫要在门外大声嚷嚷扰得小姐心烦。”

      萧鸿鸣顾不得礼节,一把抓住那丫鬟的胳膊,着急地问道:“什么?你是说慕颜并没有去上香,而是在红颜阁里歇息?”

      那丫鬟推开萧鸿鸣,一只小脸冷若冰霜,“公子,我们小姐今日身子不适,不想见您,您请回吧!”说完,又转身进了院子,用力地将门关上。

      怎么会这样……萧鸿鸣无力地蹲在地上,双手掐着自己的脑袋,反思着自身。难道……她已知晓今日是自己大婚的日子?是啊,自己的一国皇子,浏阳城里谁人不知自己今日大婚,纵使自己有心相瞒,又怎能瞒得住呢!

      “慕颜,你听我解释,我不是有意要瞒你的,我娶那人只是因为父皇母旨意不可违抗,我与她绝无情分可言,而你不同,你是要与我共度年华的人啊……”纵使知道院里的那人听不到自己的解释,他还是想对着冰冷的门说出自己的心声。

      院里传来悉悉簌簌的一阵声响,萧鸿鸣的心提了起来,拂袖曲着手掌轻敲着门,试探地道:“慕颜,你在里面对吗?我好想见你,我好想当面和你解释清楚这一切……”

      “殿下,今日可是你大喜的日子啊!再不走,就要误了吉时了。”院子里的女子红唇微动,随即便是一抹惊艳的笑容,这一抹笑容,是那样的倾国倾城、慑人魂魄。

      萧鸿鸣听见自己心爱的女子终于肯出声,似是喝了清醇的美酒,嘴角竟露出了笑容,他欣喜若狂地道:“慕颜,你终于肯理我了,你快把门打开,让我看看你!”

      门里传来一阵清冷的女声:“九皇子,您已然大婚,以后,我们这慕颜阁,怕是容不下您这尊大佛了……”院里的丫鬟隔着厚厚的院门下着逐客令。

      萧鸿鸣愣住了,站在原地久久未能回过神来。慕颜这次真的是生气了……记得慕颜曾说过,她向往的是一生一世一双人的生活,不求尊贵显赫,但求一世安稳。自己虽贵为皇子,却有着太多的情非得已。今日娶那云家大小姐,是母妃一手筹备的婚事,自己一直蒙在鼓里,直到婚期近了才知晓。已然是铁定的了,自己又怎能反抗的了呢……都怪自己没用,连自己心爱的女子想要的生活都给不了……

      “慕颜,我知道你此生只愿一生一世一双人,无奈我生在皇室,终究是无法给你想要的生活。今世我放手,给你自由,只愿来生化作戏水鸳鸯,并肩齐游……”

      慕颜阁里静寂如水。

      过了许久,只闻刚才开门的那个丫鬟道:“公子,此地并非值得留恋之地,您还是请回吧。

      而后,院子里传来一阵离去的脚步声,直至愈来愈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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