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不归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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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32年仲夏，香港。
闷热的夜没有一丝风，即便是月上中天，整个香港还是个让人汗湿衣衫的大蒸笼。
接近十一点钟，大部分街区都睡意阑珊，唯有皇后大道除外，闪烁的霓虹灯把整条街点缀的比白天更鲜活耀眼。尤其是门口堆满花牌的各色歌舞厅，此时生意更是红火。
‘星光’是歌厅中的翘楚，毫无意外的热闹，一楼大厅里根本没有空桌，二楼包间的客人似乎都谈好了生意，三五成群的倚在廊子边谈笑着欣赏歌舞。
黄金时段，客人最多，压轴登台的歌星自然也是最有名气的，一楼大厅的舞台上‘台柱’正使尽浑身解数卖力表演。
妖娆的身段包裹在带亮片的黑色露肩超短洋装下，举手投足扭动间是夺人眼球的一片片雪白，再加上一个个飞吻伴着麻到苏的勾魂眼神送出去，挠的一些心痒痒的男人又是送花又是往台上撒钱。
歌声、叫好声、音乐声、调笑声…..一浪高过一浪。
二楼走廊，位置最好的包厢外，因着旁边刚结识的黄老板热情介绍，杜连笙兴致缺缺的也看向了一楼舞台。上海开埠早的多，也更繁华，这种歌舞在上海不新鲜，对他说不上吸引力的。
不喜欢放一边，身边这些人往后少不得用的到，杜连笙并没表现不耐烦，一直带着很绅士得体的笑，不时的还跟着附和几句。
精瘦高挑的挺拔身材，健康的麦色肌肤，剑眉星目，鼻梁高挺，他的五官很出挑。在一众中老年老板中给人鹤立鸡群的感觉，可不合群的只是他的长相，论沉稳内敛左右逢源，二十五岁的他丝毫不输给周遭的一众前辈。
甚至左右逢源的更加优雅得体，让人如沐春风。
“砰！”
“啊！….”
“杀人啦！快跑啊！”
………
随着一声枪响，立刻的，所有人的醉生梦死都醒过来了，整个星光乱成一锅粥。
“嘶！”杜连笙疼的吸了口气，顾不上中枪的左胳膊，鹰隼似的眼睛扫了下混乱的大厅，马上闪身混入走廊乱窜的人流中。右手抽出腰间的枪，麻利的对着底下试图再次瞄准他的服务生就是一枪。
稳、准、狠。
如果不是刚才凑巧有人把他往旁边挤了一下，估计他就死在那人枪下了。
想要他命的人，他绝不手软。
“砰！”
“砰！”
“笙少！”
随着一声几乎同时的枪声，几步外的跟班老七急切的奔了过去，很默契的举枪跟他背靠背防备着。
杜连笙眼神扫到一楼的服务生倒下了，可也看到了跟抱头鼠窜的客人大相径庭的十几个壮汉，“不能走大门了，先回包厢。”
临危不乱，数次跟死亡擦肩，他早已经处变不惊。
“笙少，你的伤？咱们带的人少，恐怕….”
老七从来都是傲气的发狂，可这回退到包间里也不免丧气。上海是他们的地盘，想怎么撒欢都行，香港可是人生地不熟的，势单力薄，身手再好也怕敌人多啊。
本来来香港是为杜家铺条退路，可很可能，这次就是他们的不归路。
“砰….砰….”
“放心，他们跑不了！”
“妈的，怂种！还他妈说能打！出事就往屋里钻，早知道就不叫这么多兄弟来了！”
……
杜连笙回答老七的功夫都没有，门口伴随着咒骂的撞门声就响起来了。
门是好门，做工精良，门锁也结实，可门板还是颤颤巍巍的抖，一幅马上就要顶不住的样子。
“老七，从窗户跳出去！”电光火石之间，杜连笙做出了现下最有利的决定。
老七瞧了一眼抖的筛糠似的木门，毫不犹豫的点点头，“我先跳，底下要是有埋伏还能顶一下！”
话音未落，人已经到了窗边，推开纱窗，纵身就往下跳。他知道凶多吉少了，可万一有生机呢？
几度生死刀尖子弹上滚过，他不信命。活命的机会都是自己博出来的。
门被撞开的一瞬，屋里突然黑了，杜连笙不顾疼痛又无力的左臂，紧随其后跳了下去。
歌厅的一楼挑高有三米多，从二楼窗户算那跳下去就有四米半高，老七是练家子又是二十出头的正当年，想着绝对是没事的，可谁知底下竟然是个两米高的欧式花架子。四根水泥柱腾起来的是一个个间隔不到半米的水泥条，仲夏的天，花架子上爬满了葫芦藤，他倒是从架子间隔冲过去了，可那藤蔓把他的脸刮的不成样子了。
脸上疼不疼，破不破相当然不在老七考虑之内，落地的一刹那，他警惕的用枪指着四周，勘察着危险。
还好，暂时没事儿。
就在他轻舒一口气时，只听“吧唧”一声响，随即，他就看到一个人四仰八叉的掉在了面前。
底下是个院子，虽是第一次来，可老七凭经验判断这是星光的后院，跳下来的时候依稀看见院子里有几盏灯的，可一下来全灭了，回头一看，整个星光都黑了，想着是断电了。
“笙少？”他凭感觉判断这个就是笙少，可他还是用枪指着地上的人不确定道。
再怎么说，凭笙少的身手，绝对不会摔成这样啊！而且还不吭声不起来逃命，这简直不可能！
“….我动不了，你快走….”
“笙少，快，起来！”
当杜连笙挣扎着抬头张嘴的当口，老七有些惊恐的伸手去拉他，有一台车正好开到近前，车灯的光亮让他看清了，地上的就是笙少，而且是一脸迷茫焦急的笙少。
香港是别人的地盘，这开来的车里也许就是等着杀他们的人呢！
而且，窗户口那帮人带头的正喊话呢，后院门口和墙上也有人，雪上加霜的，刚才踹门的人很快就会从一楼的后台通道赶到后院来。
就算被包围了，也得闯一闯的啊，最不济，拉几个垫背的也好！死，他不怕的，死里逃生惯了，但是，绝不能等死。
“怎么了？谁又去英雄救美挡酒成醉猫了？咦，怎么突然停电了？里边怎么那么吵？…..”
说话的是纪清扬，烟花烫的时髦长卷发，雪白的洋装裙子，让女人婀娜多姿的高跟鞋，最重要的是略施粉黛就鲜活美丽的容颜，她活脱脱就是月份牌上走下来的明星。不同的是，没有大明星的搔首弄姿，她的是少女特有的甜美，从小优越的生活给了她淡雅纯真的气质。
刚才车灯晃到老七他们了，衣服没看清也看不清脸，可一个躺着一个弯腰拽还是看的到。在纪清扬眼里这俩绝对是服务生或者玩琴的，为了给心爱的歌星舞女挡酒喝多了，怎么说，这后院直通后台，星光自己人才能来的。
这种事，她听白婷说过不少的。恰巧碰到，她就想凑过去调侃一下，星光是大伯的，她偶尔也来，知道后边这些人都很放的开。
“老七，截下她的车，快！”
此时的杜连笙从方才的无措中醒过来了，没等纪清扬走近直冲老七急道。也管不得自己为什么从那么高点地方摔下来竟然胳膊腿都使不出力气了，活命才是王道，如果能开着车逃，至少还是有机会的。
汽车是稀罕玩意，来了几天，他发现香港街头的汽车比上海少的多，那些替人卖命的，估计是一下子搞不到汽车追他们的。
又停电了，黑灯瞎火的，那些人指定会慢一些扑过来。要是手脚够快，坐进飞奔的汽车里，那小命基本能保住了。
“快，过去开后边车门，要不打爆你脑袋！”
老七暴力之气尽显，枪直指甜笑着走到近前的纪清扬。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不归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