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上赤子》十羽dream

40、第四十章

　　收服了顾燕七，陈中韬在四川的后顾之忧得到解决，陈中韬终于回到了上海。

　　踏上上海港的一刻，做事一向高调的卢啸辰举办了盛大的欢迎仪式，面对各界人士，陈中韬自如的应酬着，陈中韬身边的人，只有江箴兰默默的离开了，陈中韬望着江箴兰的背影，将手中的酒，一饮而尽。

　　回到上海的陈中韬，开始了中擎在长江上的全面战争！

　　而战争的方式，就是在长江上进行扩充和兼并！

　　一个航运公司，若只是想收购几艘船而已，那么一定会对收购的成本斤斤计较，但是，中擎的目的是整个内河的航运，为了后续兼并的有效和顺利，帮派出身的陈中韬，出乎所有人意料的是，开出了无比大气的收购条件。

　　1、无论轮船的船况好坏，一律作价收购；
　　2、无论负债多少，一律由中擎负责代偿；
　　3、原股东想要退出的，按该公司股价最高点进行收购，若不想退出，则成为中擎董事。

　　面对这样优厚的条件，在长江上运行艰难，朝不保夕，无法保障盈利的轮船公司，纷纷加入了中擎。

　　于是，凭借着先进的管理经验和优渥的收购条件，中擎在短时间内实现了快速扩张，共有7家中资航运公司，共10艘轮船加入了中擎。

　　中擎的规模迅速扩张了数倍，在如此高的成本下，中擎竟然还能够实现盈利，中擎凭借着民心为本，全心全意地为每一个搭乘中擎轮船的中国普通百姓服务的宗旨，所以，无论是客运还是货运，人心为本的中擎，已然成为了毋庸置疑的第一选择！

　　在紧张的兼并过程中，中擎上上下下都非常的忙碌，作为财务经理的江箴兰，更是忙到找不着北，无数的账目都要经过江箴兰，一向养尊处优，悠悠闲闲的江箴兰，终于体会到了工作的艰辛，但是，面对局势越来越好的中擎，江箴兰觉得，再大的辛苦，都是那么地值得！

　　一向很晚才会离开的江箴兰，今天却很早就下了班，一直对江箴兰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顾燕七，都不得不好奇起来。

　　顾燕七每每面对江箴兰就气不打一处来！顾燕七做土匪的时候，那叫一个逍遥，日上三竿才会起来，每天呼呼喝喝的，如今呢？

　　中擎现在的船越来越多，走的线路也越来越多，护航的任务也越来越艰难，虽然现在长江流域的匪患已经不是很严重了，但是，总是冷不丁地冒出来一批又一批，顾燕七每天都为了护航忙的脚不沾地！

　　最可恨的是，自己原先那些没有正形的手下，在上海却待的非常安稳，险恶的江箴兰没事还当起了媒婆，让自己的手下一个个的成了家，导致他们更不愿意离开上海，顾燕七有的时候会悲伤的望天，觉得自己从未如此的孤独过！

　　可怕的是自己的老娘，老娘的病果然如江箴兰所说，在上海洋医院的治疗下，真的痊愈了。

　　生龙活虎的老娘，要是看出一丁点自己要走的意愿，就会遭到毒打，顾燕七摸着被打的后背，心里直骂脏话！

　　可顾燕七不得不承认，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顾燕七也只是口头上愤愤过，却没有一次真的想要离开中擎。

　　原因到底是什么，顾燕七还没有意识到，只是没事闹一下，让自己狂躁的心，舒服那么一下。

　　当顾燕七回到家时，望着家里和颜悦色和自己老娘说话的江箴兰，不禁愣住了。

　　顾燕七着实没有想到，好不容易早早下班的江箴兰竟然会来到自己家。

　　顾燕七看到桌子上丰盛的饭菜，狠狠地咬了咬牙，老娘对江箴兰可真是好。

　　在饭桌上，顾燕七大口大口地吃着饭，面对和和美美的老娘和江箴兰，顾燕七着实怀疑，江箴兰才是老娘亲生的，自己一定是捡来的，还是在臭河沟里捡来的。

　　饭后，江箴兰神神秘秘地从自己的手提包里拿出一个信封递给顾老太太，顾老太太好奇的打开，面对信封里面的照片愣了愣。

　　江箴兰笑着解释：“这是中擎航运第一次开股东会议的留念”

　　说着手指便指着照片对顾老太太解释着：“干娘你看，这是中擎航运的牌匾，所有股东就在这个牌匾下照相的”

　　随后笑呵呵起来：“你看我老弟，一脸严肃的样子”

　　顾老太太愣了愣：“股东是什么意思？”

　　江箴兰想了一个可以通俗解释的说法：“就是对中擎有很大很大贡献的人！”

　　顾老太太摸了摸照片中自己儿子明显的大脑袋：“燕七，做了很大的贡献吗？”

　　江箴兰认认真真地说道：“当然呀，没有燕七组建的护航队，中擎这段时间的运营不会这么顺利的。

　　上个月，英国轮船公司嫉妒中擎的运营，他们仗着自己轮船吨位大，故意撞击中擎的船，那天燕七刚好在，凭借超高地躲避技巧，让中擎的船安全的抵达了重庆呐”

　　江箴兰后怕地说道：“船上乘客加船员有三百多人呢，燕七救了三百多人的命呐！”

　　顾老太太难得对自己儿子声音轻轻：“你怎么没和我说呢？”

　　顾燕七横了江箴兰一眼，有点不好意思，却又强装淡定：“我一大老爷们，这点事有啥值得说的”

　　顾老太太站了起来，怒气冲冲对顾燕七喊道：“去你爹牌位前跪着！”

　　顾燕七和江箴兰均非常意外，但早已习惯的顾燕七老老实实的走到牌位前，动作熟练的跪了下来。

　　顾老太太站在顾燕七身侧，对着牌位静静的站了好一会，却突然哭了起来。

　　这可把二人吓了一跳，顾老太太可不是一般人，从来都是脾气火爆，一点就着。嗓门大的隔着几条街都能听到，对他人极难有好脸色，一副天惹不起地惹不起的嚣张模样。

　　二十多年里，这是顾燕七第一次看到一向坚强火爆的老娘哭泣的样子。

　　顾燕七慌了神，还没站起来，顾老太太吼道：“跪好！”

　　顾燕七抓了抓脑袋，又板直了身体。

　　顾老太太流了好一会泪水，才对着自己丈夫的牌位说起话来：“孩子出生，你非得起名叫燕七，你抱着孩子高高兴兴地告诉我，希望这个名字是个好兆头，能够带来更多的儿儿女女。”

　　顾老太太声音颤抖了起来：“可偏偏飞来横祸，顾家家道中落，你一个读书人，为了养活我们娘俩，辛辛苦苦地开始走货，肩膀结痂掉了再起，起了再掉，你却从不叫苦不叫累，你告诉我，燕七是顾家最后的希望，你就是拼了命，也要让燕七读书成人！”

　　“可你死了，你怎么就死了呢！”

　　顾老太太哽咽地继续说道：“我老想着你说的话，我拼劲全力地干活，洗衣服做家佣，可我还是不能挣到让燕七读书的钱！”

　　顾老太太仰着头，仿若能将自己的泪水憋回去，顾燕七低着头，狠狠地握紧身侧的拳头，太阳穴青筋尽显。

　　“那天夜里，在燕七交学费宽限期的最后一天，我还是拿不出学费，我在回家的路上崩溃的跪下了，小小的燕七跑来，握着我满是血泡的手，哭着跟我说，他不要再读书了，他讨厌读书！”

　　“我狠狠地打了他一嘴巴，然后就抱着燕七在漆黑的巷子里，看着无穷无尽，没有边际的黑夜”

　　“从那以后，我放弃了供燕七读书的念头，因为从那以后，我们娘两有了更重要的事情要做，就是在这混蛋的世道里，活下去！”

　　“慢慢的，日子好了，可燕七成为了土匪，无数个夜里，我都惊吓的醒来，这么多年，我没有睡过一个好觉，因为我怕！

　　我怕有朝一日，咱们在黄泉相见，我怕你问我，咱们儿子怎么样了？”

　　“这么多年，我都没有脸对你说一句话！”

　　“每每想到，我愧对你的嘱托，想到我枉为人母，我就恨不得用刀一刀刀的割自己的肉！”

　　“可是，你看，咱们儿子如今多争气！他做了正行，他成为了一个有用的人！”

　　顾老太太马上回过头急切地问着江箴兰：“兰儿，你说是不是？”

　　江箴兰摸了摸眼睛，郑重其事地肯定道：“干娘，燕七救了一整船的人，燕七是堂堂正正的人！”

　　顾老太太边哭边说：“对，对，燕七成为了堂堂正正的人！”

　　顾老太太走到牌位前，手伸了伸，最终终于无限温柔的抚摸着牌位：“你说，我是不是有脸见你，也有脸见咱们顾家的列祖列宗了呢？”

　　顾燕七直挺挺的跪在地上，眼睛深深的望着自己父亲的牌位，一向自喻为大老爷们的顾燕七，想到早逝的父亲，想到艰难的母亲，想到苦难的童年和少年，顾燕七的眼睛，也不禁湿润了。

　　顾燕七看着江箴兰和自己的母亲，将自己的照片郑重其事地放在了供奉自己父亲牌位的桌子上，母亲满是纹路的手，一遍又一遍地摸着照片中的顾燕七，表情，是那么的知足，那么的骄傲！

　　这一瞬间，顾燕七觉得，为了老娘的这份知足，自己做什么，都是值得的！

　　顾燕七家门口，江箴兰看了看送自己的顾燕七，随意地摆着手：“快回去吧！”

　　顾燕七想说点什么，但又觉得说什么都矫情，终于还是没有忍住，摆了摆手：“……滚！”

　　江箴兰笑嘻嘻毫不生气，不知为何，面对此时顾燕七表里不一的样子，觉得凶狠的顾燕七，竟如此的可爱。

　　有的时候，亲情，不一定非要靠血缘去维系的，例如，江箴兰和顾燕七这对姐弟之情。

　　这份姐弟之情，历经战火硝烟，物是人非，在江箴兰最艰难的岁月里，在顾燕七最艰难的岁月里，对方，竟一直都在。

　　这份姐弟之情，跨过血缘，仍旧深入了血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