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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6、第一百三十六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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病房里,昏迷的江箴兰正输着液,陈中韬默默的守着江箴兰。
孙湘桐和孙湘湘赶来就看到在跪在走廊里的李勋,孙湘桐走过去一巴掌狠狠的扇在了李勋的脸上,李勋在孙湘桐的气力之下跌倒在了地上,却又瞬间跪好。
孙湘桐白着脸:“我说没说过!寸步不能离开太太!”
李勋没有解释,眼眶已经红的不能再红了。
远山别馆
顾燕七正和大家一起高高兴兴的推着牌九,随意瞄了一眼挂钟已经是下午三点了。
顾燕七叼着烟喊着:“小李!”
小李笑呵呵的走了过来:“咋啦顾爷?”
顾燕七依旧推着牌九:“我姐来电话了吗?”
小李一脸意外:“没有啊!”
顾燕七眉目狠狠一皱,推倒了手中的牌走到了电话机旁边,顾燕七急速的拨着陈公馆的电话。
一声,又一声响起,但是,就是没有人接听!
顾燕七又向自己家拨打着电话,但是,还是没有人接听!
顾燕七抓起外套就穿了起来,小李急速的问道:“顾爷,您要离开?”
顾燕七只是简单的嗯了一声,小李无比紧张的挡在顾燕七的面前:“顾爷,太太交代了,您在远山别馆做什么都行,就是有一条,不能离开远山别馆!”
顾燕七揪住小李的脖颈:“我问你,从我来远山别馆以来,有一天我姐和我太太没来看我的时候吗?”
小李想了想,摇了摇头。
“我再问你,就算是抗日时期,到陈公馆的电话有无法打通的时候吗?”
小李又摇了摇头。
顾燕七眼睛不可抑制的一眯:“还不明白吗?出事了!”
小李严肃了起来,小李快速的聚集了在远山别馆的人,这群人,和顾燕七浩浩荡荡的离开了远山别馆。
郑志坤接到了负责监视远山别馆的手下的电话,与手下急匆匆的语气不同的是,郑志坤反应了一下,随后淡定的交代:“不许阻拦!”
放下电话的郑志坤,竟然打开了收音机,伴随着收音机的京剧声,打起了拍子。
闹吧,闹吧,闹的越大越好!
傍晚,孙湘桐极轻的走到病房,小声的在陈中韬的耳边汇报:“陈爷,燕七离开了远山别馆,而且抓住了带头冲击太太的人!”
陈中韬的眼中狠厉一闪,却没有言语。
孙湘桐的声音继续响着:“燕七,动私刑了!”
陈中韬还是没有作声,一眼不离的看着江箴兰,此时,江箴兰动了动,慢慢的睁开了眼睛。
这双眼睛,迷雾渐散,江箴兰向陈中韬伸出手,陈中韬俯下身,把江箴兰的手覆在自己的脸颊上。
江箴兰摸着陈中韬的脸,看着陈中韬的眼睛,眼泪不自觉的就流了下来。
陈中韬抹掉江箴兰的泪水,声音沉沉:“不哭!”
话音刚落,陈中韬却哭了出来。
江箴兰也抹着陈中韬的泪水,声音颤颤:“我们都不哭!”
陈中韬红着眼睛:“好!”
江箴兰也红着眼睛:“陈中韬,我想回家!”
陈中韬点着头:“好,我们回家!”
陈中韬无比轻柔的抱起了江箴兰,仿若抱起了真正属于自己的整个世界。
江箴兰的头,深深的靠着陈中韬,好像陈中韬胸膛之外的所有地方,都是残酷的,可怕的。
陈中韬的下巴摩挲着江箴兰的发顶:“我们走!”
后半夜,仓库
周森的胳膊被吊起,周森的脚还能着地,但是,顾燕七却在周森的脚底能够到的地方,摔满了玻璃碎片!
长时间的折磨,周森的脚底扎了很多碎玻璃碴,地上鲜血淋漓。
周森祈求的看着坐在前面的顾燕七:“顾爷,我求你了!你放了我吧!”
顾燕七冷笑了一声,看都不看周森一眼,依旧沉默!
顾燕七的这份沉默,让周森绝望!
仓库的门被推开,陈中韬走了进来,一眼就看到了被吊起而且被折磨的只剩半条命的周森,陈中韬气的脸一抖:“胡闹!把人给我放下来!”
手下刚要动作,顾燕七眉目一皱,声音沉沉:“谁敢!”
陈中韬叹了一口:“顾燕七,跟我过来!”
顾燕七瞪了陈中韬一眼,终究还是跟着陈中韬上了二楼。
陈中韬关上了办公室的门,转头就质问顾燕七:“你胡闹什么!这个周森不过就是吴启铭手里的小卒子而已!”
“你就是弄死他,又能怎么样?!”
顾燕七瞬间就站了起来,眼睛猩红:“陈中韬!你顾忌这个顾忌那个,我顾燕七可不会!”
“我就从周森查起!有一个算一个!谁害我姐,谁都别想活!”
陈中韬一掌拍在了桌面上!
顾燕七气的直抖:“陈中韬!最近,我和你都受了很多委屈,各种各样的帽子,扣到你我头上!”
“无所谓!我顾燕七是做过好事,可我也做过坏事!”
“我顾燕七土匪出身,我受这些委屈,就当还我曾经不是人的时候!”
顾燕七向陈中韬走了几步,目光直直而凶狠的盯着陈中韬:“可我问你!江箴兰凭什么!”
“江箴兰做过一件坏事吗?”
“江箴兰为了抗日,经受了什么,没有人比你我更清楚!”
顾燕七的眼眶猩红:“陈中韬,我告诉你!想让我姐受委屈,这个周森不行!吴启铭不行!就算是南京,照样不行!”
“谁想害我姐?谁想让我姐受委屈?可以,从我顾燕七尸体上踏过去!”
陈中韬眉目狠狠一皱,江箴兰的过往,对于江箴兰而言是一种伤害,对于陈中韬而言,又何尝不是?!
陈中韬坐了下来,待心中的苦痛过去,才看着顾燕七:“燕七,你明白的,他们不是冲江箴兰,是冲我!”
顾燕七也坐了下来,缓了缓情绪:“陈中韬!我姐现在看似已经恢复,但是,很多时候还是不对劲!”
“湘湘告诉我,我姐经常发呆,发着发着就哭了,湘湘追问,江箴兰甚至都不知道自己哭了,看着抹下来的眼泪又会发呆!”
“只有在你回家的时候,才会变好,变的开心!可你呢?要应酬,要拼搏,要仕途!能陪着江箴兰的时间,少之又少!”
顾燕七认真的看着陈中韬:“陈中韬,你知道的,你越往前走,面对的政敌越强大!”
“为了斗争,他们一定会抓住你的弱点,往死了整!”
“江箴兰,就是你的弱点!”
“所以,在南京明明知道江箴兰不是汉奸的情况下,就是迟迟不给江箴兰正名的原因!”
“陈中韬,我姐,再也经受不住任何伤害了!”
“我只要你一句话,你要是觉得你的前途更重要,可以!我现在就带我姐走!”
“我老娘不在了,后半辈子,我顾燕七就为我姐活,为我老婆活,为孩子们活!”
陈中韬站了起来,气愤的看着顾燕七:“顾燕七!江箴兰对我的意义,别人可以怀疑,你能怀疑吗?”
顾燕七沉默了一下,想起了江箴兰深陷日本宪兵队时,为了营救江箴兰,陈中韬甚至都想用自己的命去换!
陈中韬狠狠的眯着眼睛,良久,良久,语调展现了陈中韬从未有过的苍凉:“燕七,我陈中韬为了抗日,也算肝脑涂地了!我把中擎航运搭进去了,把恒帮搭进去了,甚至,把江箴兰和时兴留在了沦陷的上海!”
“如今,抗日胜利了,我却成为了南京用完就想扔的尿壶?!”
“我想争一把,拼一把!我想让他们这些人明白,我陈中韬不是利用完就可以扔的人!”
顾燕七深深的看着陈中韬:“陈中韬,你太贪心了!”
“人!不是什么都能要的!更不是什么都要得起的!”
“你陈中韬为什么能起家?因为在租界遍地的上海,需要你这种和洋人有特殊关联的人!”
“但是如今的上海,没有租界了!”
“你对于南京,已经没有过去无法替代的意义和价值了!”
顾燕七深深的看着陈中韬:“陈中韬,你我靠着帮派的势力在过去的上海滩呼风唤雨!”
“但是,连我都明白,任何有为的政府,都容不得社会有帮派的存在!”
“日本人战败!南京要想在上海立政,聚拢民心,你陈中韬的帮派,是必须要铲除的一环!”
陈中韬深深的呼出一口气:“连你也明白了这个时局!”
顾燕七也是一叹:“我姐跟我说过,任何个人,任何组织都不能超越法律和道德!这是社会运行的最高原则,也是社会运行不变的理想!”
陈中韬反应了一下:“江箴兰却没和我说过……”
顾燕七看了陈中韬一眼:“我姐,不忍心罢了!”
陈中韬仰着头,惨烈一笑……
趟过无数次时局变化的陈中韬,怎么可能不知道?不明白?
陈中韬低落而语:“我只是不服,不服我陈中韬成为了大浪下被淘汰的沙子!”
“在重庆的时候,江箴兰给我念过一首诗,我至今都忘不掉!”
“二十余年如一梦,此身虽在堪惊。闲登小阁看新晴。古今多少事,渔唱起三更。”
“我明白,无论曾经多少惊天动地的事情,最后,都不过像这首诗里描绘的一般,就是渔人三更时分的一只曲调而已!”
“我虽然明白,可我就是不甘心!”
顾燕七站了起来,看了看外面的破晓:“陈中韬,既然你都明白,我也就不说什么了,我只希望,不要让我姐为了你所谓的不甘心付出代价!”
语闭,顾燕七就向门口走去,陈中韬声音响了起来,语调中,还带着丝丝的无奈:“做什么去?”
顾燕七一哼:“老子蹲监狱去!”
陈中韬这才笑了几声:“有你这么蹲监狱的吗?你是蹲监狱还是享福去了?”
“你也清闲够了,回陈公馆去!如今江箴兰身边不能离人,别人我不放心!”
顾燕七紧张起来:“我姐怎么了?”
陈中韬半忧半喜:“江箴兰怀孕了,但是身体本就不是很好,又经过今天这个刺激,情况不是很好,后面需要精心的照顾!”
顾燕七大大的惊讶了,脱力一般的竟坐了下来,不久,顾燕七的头,埋在手掌之中,竟哭了起来。
陈中韬莫名的走到顾燕七面前,拍了拍顾燕七的肩膀:“死小子,哭什么?”
顾燕七的眼睛红的不能在红了,声音颤抖不已:“陈爷,那天从日本的宪兵队接出江箴兰的时候,看着我姐满身的伤,满身的血,我……”顾燕七哽咽不已,努力的稳定着自己的情绪:“我没有想到,我姐还能有今天!”
陈中韬的心,也狠狠的一酸!眼睛也瞬间就红了!
陈中韬的手,稳稳的放在顾燕七的肩膀上:“燕七!有我们在,以后江箴兰的日子,都是好日子!”
顾燕七坚定的点着头,头也不回的往陈公馆的方向奔去。
陈中韬望着顾燕七的背影,一个不改的决定,已然立下!
剩下半条命的周森被带到了陈中韬的面前,陈中韬看着周森:“周森,我来之前看了你的资料,我很震惊!”
“你竟然是正始学校毕业的,是在江校长护送下到的重庆!”
周森的头,瞬间就低了下去。
“这些学生不知道真相,你呢?你也不知道真相吗?”
“江校长到底是不是汉奸校长,你不知道?”
周森一脸泪的爬到陈中韬的脚边,抱着陈中韬的裤脚:“陈爷,我无钱无势无背景!我想站稳脚有多艰难?”
“这次,这次……”周森想说的话,再也说不下去了……
陈中韬闭上了眼睛,一种深深的疲倦感袭上陈中韬的心头。
陈中韬站了起来,声音从未如此的无力:“周森!没有江箴兰,你连书都读不上!”
“在你成为高官之前,你最起码,应该是一个人!”
陈中韬走出仓库,车开到了黄浦江边,陈中韬突然出声:“小李,车停一下”
小李不明所以的停了车……
陈中韬站在破晓中的黄浦江岸边,深深的看着涌动的黄浦江水。
陈中韬念出:“古今多少事,渔唱起三更!”
小李好奇:“陈爷,这句话什么意思啊?”
良久,陈中韬才回答:“这首三更的曲调,轮不着别人谱写!”
小李疑惑:“啊?”
陈中韬凉凉的看着江面:“这首曲调,我陈中韬亲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