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言的守候》炫紫宁

1、上

　　至今鸢儿都记得那个夏日黄昏的一袭碎花长裙经过自己身畔问路的妙人儿。

　　独自拎着刚刚换下来的脏衣服从公共浴室出来的鸢儿脚踢着拖鞋，朝着家的方向走着，湿哒哒的头发润湿了大片粉色汗衫，拿着梳子边走边梳着有着打结的头发，鸢儿的耐心在逐渐流失，有些愤恨的抓了一把头发，鸢儿口中低声咒骂到：总有一天我要把你们这些个烦人的头发给剪了。

　　“你好，小妹妹。请问xx楼该怎么走？”一声温柔的女声打断了鸢儿的咒骂，抬头落日的余晖洒落在那人身上，清浅的笑容浮在嘴角，鸢儿长发被随意的用发叉卡住，带着一丝的散落在耳垂旁，鸢儿有些看傻了。

　　“雪儿，还是去问问那边那个店主吧。”见小女孩半晌没有回答，一旁的老人忍不住开口了。

　　“那个。。。那个。。。你们沿着这条路一直走下去，看到一栋高高的房子就是了。”见自己眼前的女神要走了，鸢儿有些着急的用手指着身后的马路说道。

　　“嗯嗯，谢谢你，小妹妹，这个糖给你吃。”说着，女子手中如变魔术似的出现了一粒用花纸包裹着糖粒。

　　鸢儿看着糖粒眨巴了一下嘴巴，倔强的没有去拿，女子见小女孩这样的神情忍不住的笑了起来，摸了摸她那还在滴水的头发，将糖粒塞进了女孩小短裤的口袋里转身从老人手中接过一个行李包按女孩指的路走去。

　　看着远离人儿，鸢儿伸手摸了摸自己的口袋，有什么东西在心底融化了。

　　“让你去洗澡，你就掉澡堂子里了，这么半天还不回家？”一声粗暴的咒骂声拉回了鸢儿的思绪。

　　“哦，就来。”拿着装衣服的袋子，鸢儿杀着脚丫子往家跑，她自己再晚一点，身上的皮肉又该吃苦头了。

　　有些缘遇见了不一定是偶然却也是必然，鸢儿不知道自己此刻遇见的女子会让自己今后的人生走向另一种不同。

　　“还不赶紧自己去把衣服洗了。”

　　“哦。”弱弱的应了一句，鸢儿拿着刚换下的脏衣服走到水龙头前准备洗。

　　“你个没用的丫头片子，就那么几件破衣服要打那么多肥皂么？现在就知道败家了，以后还得了呀？！”说着，女人一边咒骂着一边用脚踢了一脚正蹲在笼头前的鸢儿，一个酿跄她的膝盖就磕在了边上的水泥岩上，不算白皙的皮肤瞬间被划破，鲜血冒了出来，鸢儿强忍着疼痛用手接了点水简单的冲洗了一下，眼底委屈的泪水却迟迟未落下来。

　　“洗完了，赶紧死去做作业。”女人扫了一眼鸢儿，眼中透着一丝鄙夷。

　　“姐，脚疼么？”一个稚嫩的小男孩走了过来，手里拿着一瓶蓝色的液体。

　　“小裕，姐不疼，你快进房间去，不然一会儿腿上又全是包包了。”鸢儿推搡着小男孩回房间。

　　“快把你的脏手拿开。”刚走出厨房的女人不分青红皂白的冲过来，对着鸢儿就是一巴掌，一个鲜红的手掌印瞬间印在了小女孩的脸上。

　　“宝贝，来，让妈妈看看，那个脏丫头有没有弄伤你？”女人有些紧张的上下打量着小男孩。

　　见姐姐被打了，小男孩受到了惊吓，一时半会儿没有说一句话，女人见儿子不说话了，咒骂声再次响了起来，“你这个扫把星，你不知道你自己生了个倒霉样么？也不看看自己什么样子，你有什么资格用你那脏手来碰我儿子？”

　　女人觉得还不解气，随手拿起立在一旁的扫帚对着鸢儿就是一顿乱打，见姐姐再次被打，小男孩有些着急的走到了母亲身边，拉着母亲的衣角：“妈妈，别打姐姐，姐姐没有欺负我。妈妈，你快别打姐姐了。”也许是因为太着急了，小男孩哭了起来。

　　听到儿子的哭声，女人丢下手中的扫帚，蹲下身子哄着小男孩：“宝贝，妈妈没有打姐姐，妈妈那是在帮姐姐拍衣服上的脏东西呢。”边说边狠狠的瞪着鸢儿。

　　“来，宝贝，妈妈抱你回房间。”说着女人抱起儿子朝房间的方向走去，一旁几个老人看着鸢儿身上泛起的青紫纷纷摇了摇脑袋，嘴里嘟囔着：哎，这孩子可怜了，亲娘走的早，亲爹又忙着工作不管家，这孩子迟早会被这恶婆娘给打死。

　　鸢儿听着众人的低语，低着头没有说话继续洗着自己那几件有些看不出颜色的汗衫，洗完了，把小手在身上衣服上擦了擦水，她轻轻地推开房门回到自己的小房间，从破旧的书包掏出课本开始学习。

　　‘你们听说了么？学校来了一个新语文老师。’

　　‘我刚刚都还碰见了，长得可漂亮了。’

　　‘真的么？’

　　‘真的，说话也好温柔，不像我妈那么粗鲁。’

　　一进教室就听到同学们的议论声，鸢儿没说话径直向自己的座位走去。

　　‘昨天鸢儿又让她后妈给打了，你看她手臂上的痕迹。’学生们眼尖的看见了鸢儿手臂上的颜色。

　　“小鸢，手上疼么？”一男生带着一丝的腼腆问道。

　　鸢儿冷冷的扫了一眼那男生，依旧没有说话，静静地把书本掏了出来整齐的摆上在课桌上。

　　“都说了你会碰钉子，你还要去，你这是活该。”其他几个男生看着受挫的男生没有一丝同情的说道。

　　“李老师，黄老师住院了，那个初一年级的语文课就暂时交给你了，你辛苦代一下吧。”胡校长放下手中的笔，一脸慈爱的给刚入职的李雪儿安排工作。

　　“好的，校长。”李雪儿柔柔的笑了一下，在来之前她就了解过这所学校，一所子弟学校，这里入学的孩子都是在这里工作的职工子女，这里的孩子只要读到初中毕业就可以顶替父母参加工作，所以在这里教学任务和教学质量都不是重点，可就是这一点让李雪儿很不认同的，她是一个较真的人，她觉得自己有必要让自己的学生觉得读书是一件很有意义的事情，它可以改变自己的人生掌握自己的命运。抱着这一想法，李雪儿接下了初一年级的语文老师这一职位。

　　“李老师，如果没有其他的事情，你就自己先去熟悉一下学校的环境吧。”胡校长一边准备着材料一边说。

　　“行，校长，您先忙。”说着，李雪儿退出了校长室。

　　李雪儿站在旗杆下打量起这座学校，四方形类似于在北方见过的四合院的格局的教室排列，这是多么奇怪了的设计，校门正对着老师的办公室，校园小道如井字形整齐的排列，每个教室外都有自己的花圃，花圃中郁郁葱葱的种植着李雪儿叫不出名的常青植物。

　　大概看了一下教室级位的排列，左边是一到四年级，右边是五年级到初三年级，也许这就是子弟学校的特色吧，小学和初中是放在一起的。李雪儿吸了一口气，看了一眼自己手中的课本，面带着淡淡的笑容朝着初一的教室走去。

　　鸢儿摆放好自己的课本，无视周围打闹的同学，独自坐在靠窗边的位置看着窗外花圃中的紫色花儿摇曳的身姿出神。

　　“死鬼，我和你说话，你没听到么？”女人的咒骂声断断续续的从不远处传来，“就那么一个丫头片子，读书有什么用？还不如让她在家里帮我做点事情。”

　　“芬啦，小鸢这次是以全级第三的成绩升学，孩子现在还小，多学点总是好的，你就让孩子读吧。”男人带着几分隐忍的声音打破了女人的咒骂。

　　“就是因为你护着，那个死丫头从来就不听我的话，我看你还要护着她到什么时候？”

　　“芬，和你说一件事情，你也知道厂里的学校的初中部和县城的合并了，小鸢升学，要去县城读书，你要不带着小裕去照顾照顾。”男人有些祈求的口气让女人的火气噌得就冒了出来。

　　“你这死鬼，你是不是脑子进水了，想让我去给那个臭丫头做保姆？”女子啐了男人一口摔着门就出去了。

　　小鸢安静的站在门外听着房内的争吵，心里有些惶恐起来。

　　“妈，小鸢放在您这，这是她这个月的生活费。”男人从口袋里掏出一叠的零钱放在桌上，面带羞愧的说道。

　　“建国呀，你这钱还是拿回去吧，小鸢放我这里，我们老两口有吃就不会饿着她的。”老人将桌上的钱拿起来塞回给男人。

　　“妈，你这样，我心里更过意不去了。”男人低着头说道。

　　“建国，墨雨没福气，小鸢是我们唯一的外孙女，现在你能让她陪着我们，我们老两口不
　　知道有多开心。那钱你还是拿回去吧，让爱芬知道了，又该和你吵了。”老人把站在一边的小鸢揽在怀里，心里心疼不已，十二岁的小姑娘了却是如此的瘦弱，老人转过头偷偷的摸了一把泪。

　　“那妈，小鸢交给您了，天色不早了，我先回去了。鸢啊，你在这里要听外公和外婆的话。”男人起身摸了摸小鸢的头发温和的说道。

　　“快回去吧，晚了，爱芬又要和你吵，我们也就不留你。”老人理解的点头道。

　　小鸢不语看着门外父亲离去的身影，转身回到老人给自己安排的房间，从书架上拿出这几天一直在看《红楼梦》，仔细的读起来，老人在房门口看着外孙女认真看书的样子，心里一阵酸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