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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始末 ...

  •   言峰绮礼是一名优秀的神父,所有人都这么说。
      严谨,自律,虔诚。他仿佛是最完美的神教徒。
        …………
      “绮礼,还在忙吗?”银发的少女担忧的问道。
      “是,冬木町附近又出现了石像鬼,作为神的代行者,当然要尽全力铲除这些异端。”言峰绮礼整理着厚厚的稿件,头也不抬的回答。
      “是这样啊。”面对言峰绮礼的冷漠,奥尔黛西亚淡淡的微笑着,沉默着给神父倒了一杯咖啡。
      ——然后拿出用术式保温着的餐盒,送上了一份红彤彤的加辣版麻婆豆腐。
      这个女人,软弱又温和,没有丝毫出奇的能力,仅仅是因为自身的体制而被吸收入教会,却能一次又一次面对神父的冷淡后,再次锲而不舍的来到他跟前。
      就着咖啡吃麻婆豆腐,神父依然面不改色。
      “十分感谢。”神父礼貌的道谢,心中却不由得产生了困惑。
      即使他自信于自己的才能,也明白像他这样,沉默,古板的人是不讨女人喜欢的类型。
      虽然自己也并不怎么排斥就是了,——她的麻婆豆腐做的相当不错。
      是什么支持着她呢?言峰绮礼如此想,也如此问出来了,他总是不懂得含蓄。
      面对神父的疑问,奥尔黛西亚愣了一下,也十分明了地表白了心迹。——简直就好像时刻等着他这样问似的。
      “当然是因为我喜欢你啊,绮礼。”
      “原来是这样吗?我明白了。”神父淡淡的说,随即又投身到厚厚的稿件中了。
      然后在下次见面时,就对这个其实一无所知的女人说。
      “既然你喜欢我的话,那就结婚吧。”
      没有鲜花,没有戒指,板着一张死气沉沉的脸,神父说着如此不负责任的话,态度却显得无比认真。
      任谁也无法从这名正直的神父身上挑出一丁点开玩笑的成分。
      奥尔黛西亚也是如此。
      所以她面对这突如其来且人渣到任何女性生物都会给面前这个男人几拳的表白,在短短的怔然后,终于在唇边掀起了一抹明亮的笑容。
      “是!”她飞快地回应道。
      因为她并不因为他的爱而爱他。
        …………
      圣堂教会内部并不禁止婚配,而且奥尔黛西亚没有父母,言峰璃正一向尊重儿子的意见,所以在双方同意的情况下,这项玩闹般的决定几乎没有存在过任何障碍。
      婚礼最后决定在奥尔黛西亚的故乡意大利举行。
      圣堂教会内部的婚礼自然不会举行的太过隆重,不过因为其中一人是备受尊敬的言峰璃正大人的儿子,而另一方是受人追捧的‘圣堂紫阳’,婚礼也并不显得冷清。
      言峰绮礼用僵硬的脸孔把一切或好奇,或羡慕,或不忿的目光都挡了回去,除了换下了一直穿着的神父袍,似乎与执行任务时没什么两样。
      奥尔黛西亚挽着神父的手臂,笑得眉眼弯弯,银色的中长发俏皮地蜷曲着,洁白的裙装优雅简洁,无法掩饰的幸福感满溢在空气中,与身边的神父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来参加婚礼的不乏有她的追求者,面对这种状况也很是不忿,渐渐开始骚动了起来。
      “什么啊?!明明是在奥尔黛西亚小姐的婚礼上还摆出一副死人脸。”
      “真不知道言峰绮礼有什么好的,居然叫奥尔黛西亚小姐这么死心塌地。”
      这些人无论是脸上还是话语中都显示出一种酸溜溜的情态来,但也只敢窃窃私语而已,不只是因为言峰绮礼出神入化的黑键技巧和言峰璃正的的积威甚深,更是因为顾忌着这场婚礼女主人公的想法。
      ——只要面对那张幸福微笑着的脸,任谁也不会生起捣乱的想法了。
      新娘望着教堂高高的穹顶
      “绮礼。”奥尔黛西亚轻唤了一声。
      “嗯?”言峰绮礼微微低头。
      “……我只是觉得,很幸福。”奥尔黛西亚突然毫无预兆的红了眼眶。
      “……啊。”
      或许是已经有了什么预感也说不定。
        …………
      “孩子不能留。”神父微微皱起眉头,为她的固执有些讶异。
      “我想生下他。”奥尔黛西亚毫不退让的看着神父,再一次的强调道。
      一向温和到软弱的脸,敛去了笑容后,竟与神父惊人的相似。
      结婚后不久,奥尔黛西亚便被查出有孕,这对平常家庭来说似乎是一件好事,但对有着‘白子’体质的奥尔黛西亚来说却是致命的。
      拥有‘白子’体质的人缺乏免疫机能,因此只要受些小伤就可能与死亡紧邻,再加上特有的虐灵之血,注定被恶魔窥伺,即使时刻带着降灵眼罩遮住右眼,且一直呆在教会,她的身体也总是受伤,更何况要生下孩子呢?
      死亡的几率大于九成,即使侥幸活下来,也只能苟延残喘几年罢了。
      “你也知道的吧,绮礼。”
      美丽的紫阳花明媚地笑着,仿佛一个春日的纯然温柔。
      “这样体质的我,根本不可能活到三十岁。”
      神父沉默了。
      明明是这样悲哀的话,从她嘴里说出来却轻描淡写得像是日常一样平凡无奇。
      “……只是,稍微有点不甘心呢,在我离开之后。所以希望能够有一个承受了我的爱的宝物来陪伴你啊。”
      ——不,就算是这样,还是不甘心。
      想用这双眼睛凝望你,想用这双耳朵倾听你,想用这双手臂拥抱你,这种悲愿却不可能实现。
      啊,啊。在我离开后的时光中,你会怎样的生活呢?一想到这样的日子,我却无缘得见,眼泪就会不由自主的溢出来呢。
      “我是你的妻子,你应该有个孩子的。”
      “我想要他,绮礼。”
      “……”神父没有回答。
      “总是这样,绮礼偶尔也要相信我啊。”
      她难得的强硬起来,便无论如何也不肯退让了。
      “……如果你坚持的话,奥尔黛西亚。”
        …………
      九死一生,形容得真是再贴切不过了。
      但她终究是坚持着活了下来,即使此后只能终日躺在造访石造的房间挣扎。
      生下了一个瘦弱的女婴,继承了母亲的体制,呼吸都不顺畅,小小的蜷缩成一团。
      ‘真是可怜。’神父微微感叹着。
      于是他为这个女孩起名叫カレン,便随便地把她交给教会的人抚养。
      他暂时搁置了手头的工作,守在家里,为妻子念着故事。
      很平静的生活,然而神父却总感到一种叫人焦虑不堪的倒错感。
      意外的,女人很爱听童话。
      “总是让人感到幸福。”她这样说道。
      女人无时无刻都被病痛折磨着,造访石也只能够抑制一点疼痛而已,然而她却在冷汗打湿额发时,为神父讲的故事而微笑。
      “又是这个结局啊,……总觉得有点羡慕了呢,这么幸福的公主。”
      女人眼里映着温暖的光影,撒娇似的说道。
      “真的很羡慕啊,那个公主。”似乎觉得不够准确,她又重复了一遍。
      她在努力爱他,把他当作一个孩子来爱。
      神父放下书本,拭着她的汗珠。
      却没有说过一句安慰的话。
      这时,他的妻子又像往常那样昏睡了过去,女人一天中几乎有十四个小时处于昏睡状态,——不过,即使是醒着,她也没有什么能做的事情了。
        …………
      银色长发的女孩坐在角落的地上,双臂环住膝盖,狼狈地不断用手抹着泪水。
      “很痛……真的很痛啊……为什么没有人相信我,明明都是真的……”
      女孩小声哽咽着。
      没有人理会她,来来往往的人只是让冷漠的目光扫过她,连停留一步都吝惜。
      谁会关心一个喜欢说谎的女孩呢?
      女孩很委屈,她明明告诉了凯瑟琳院长自己遭受的苦难,院长却觉得她在说谎。
      她第一次这么说的时候,院长觉得是同寝室的瑟内琳捣鬼,还把瑟内琳关了禁闭,但当她再次告诉院长,而院长检查了她的身体,却没有发现伤痕后,就认为她满嘴谎话,心思恶毒,瑟内琳和其他的孤儿也都开始对她有了敌意。
      女孩哭了很久,等她顶着通红的眼圈回到房间时,食物已经没有了,没有人会帮她留意这些,哪怕是一小块黑面包。
      饿着肚子躺到床上,女孩死死地闭上眼睛,希望能借此摆脱令她恐惧的东西,但是没有用。
      黑夜中暗藏的鬼祟悄无声息地围在了床边,一道道幽影一样的物质不断地爬到她的身上,带来一种烧灼般的痛苦,却没有在雪白的皮肤上留下一点痕迹。
      它们说:
      ‘美味……’
      ‘女孩……属于我们……’
      ‘堕落吧’
      女孩痛苦的颤栗着,却无法摆脱幽影的纠缠,终于,她忍不住大声抽噎了一下,又猛然的抽搐着死死咬住牙不肯再发出声音。
      另一张床上的女孩不耐烦的翻了个身,闭着眼低声骂了一句:“别吵!”
      她浑身一颤,然后一直睁着眼睛,把自己缩成一团,沉默着承受着难捱的疼痛,直到天亮才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
      只睡了一个多小时,女孩就不得不起床,肚子里饥肠辘辘,瑟内琳已经出门了,食物只有那么一点,孤儿院其他正在孤立她的孩子可不懂什么叫谦让。
        …………
      本以为会永远持续下去的悲惨的生活却在意想不到中戛然而止。
      某一个同样充斥着苦难的晚间,一些穿着修士服装的人们突然出现,杀死了这些使她痛苦的根源。
      少年挥舞着黑键的身姿矫健有力,轻而易举地让某个在晚间纠缠的最为强烈的影子不甘地尖叫着消失。
      夜那么的黑,奇怪的是少年的眼睛却并没有沉寂在夜色中,冷酷而果决地执行了任命之后,便朝她这里看过来。
      女孩惊惧又期盼地咬住下唇,瞪着眼睛死死地盯住他。
      他向她伸出了手。
      然而并没有得到回应。
      女孩只是瘫坐在地上,来自魔鬼的强烈的痛苦和恶意让她此时完全没有办法牵动哪怕一根手指。
      于是她只能望着他。
      用着充满袭击的眼神望着他。
      因发力而颤抖着的身体违背意志,就算再如何努力也完全看不到成效。
      ‘不管是谁,求你,帮帮我吧。’
      想要握住这双手的意愿是如此强烈,以至于叫她又产生了曾在无尽痛苦中舍弃了的祈愿。
      然而错过了。
      少年收回了手,他转过了身,最后向身后望了一眼。。
      眼神似乎交错过一瞬,然而他却像是完全没有注意到她似的,冷淡无神的目光毫无停顿地从她身上扫了过去,然后走到了一位老人的身边。
      老人朝她走了过来。
      “这个孩子……难怪。”
      一阵刺骨的疼痛之后,她就失去了意识。
      剧烈的疼痛会导致记忆混乱,于是最后她能记得的只有一双平静无波的眼睛,还有一个苍老的声音:“第一个任务,你做的很好,绮礼。”
      女孩再次清醒过来时已经离开了孤儿院,因为她脆弱的白子体质,还有会招惹恶魔的虐灵之血。
      ‘圣堂教会’——这是这个地方的名字。
      再也没有怪物,能够自由的呼吸着空气,没有歧视,能够平等的学习。
      以前从未想象过的幸福生活,但女孩却无法忘记那个夜晚中的死寂的双眼,和那错过的伸出的手,赐予她的,全新的人生。
      “绮礼……”
        …………
      还是那样漆黑的夜,还是熟悉的情景。
      少年对她伸出了手。
      不同的是——
      她抓住了。
      这是个梦。
      再次见到这双眼睛时,教会里正在沸沸扬扬的传着,某位尊贵的大人因意外死去的消息。
      他便是那位大人的儿子,有着‘言峰绮礼’这样一个奇怪名字的少年。因为他的父亲正在处理这一事件的后续情况,所以把他送到了最近的教会驻地。
      女孩总是躲在角落里偷偷看他。
      ‘像在流着泪呢,那双眼睛,是因为母亲的事吧。’她默默地想。
      理所当然的,女孩从角落被抓出来了。
      ‘果然,还是忘记了……,不,或者说完全没有被注意到过吧……’
      看着少年冷漠的脸,女孩有些沮丧地想。
      “你在干什么?”叫做言峰绮礼的少年问。
      她鼓起勇气:“不要哭了。”
      少年沉默了一下,说:“我并没有哭。”
      “明明就是哭了,我都看到了!”女孩罕见地蛮不讲理起来。
      ——明明是那么悲哀啊。
      即使夹杂着一些叫人不安的东西。
      “没有。”
      “就是有!”
      于是在他们就‘到底有没有哭’这一课题进行无聊且无意义的争辩后,居然也成为了勉强能够称为‘朋友’的存在。——女孩是这么认为的。
      然后,言峰绮礼离开了。
      很简单的逻辑,后续事务处理完毕,璃正大人就带他离开了本部。
      然而却没有告诉她。女孩在言峰绮礼待的地方扑空后才在别人口中听到了这个消息。
      总归是有点沮丧吧,本来以为已经是朋友了。
      “那家伙,下次如果来了的话,一定要好好教训一顿!”
      一星期过去了,一个月过去了,一年过去了,少年在没有回来过。
      久到了活泼的女孩变成了温婉娴静的少女,因为她的名字,甚至得到了‘圣堂紫阳’这样的称誉。
      等待的时间久了就会变成执念吧。
      固执的想要抓住。
      却不再是想要揍一顿这么简单了。
        …………
      “初次见面,奥尔黛西亚小姐。”言峰绮礼的声调还是一贯的冷漠。。
      冷漠得少女生生地把已到嘴边的“好久不见”给咽了回去。
      ‘又忘了我啊……不会有第三次了。’
        …………
      “醒了吗?”看见妻子睁开眼睛,坐在床边椅子上的神父问道。
      “是啊,做了一个很久以前的梦。”
      “哦。”神父不再追问了。
      总是很冷淡。
      就像是他从来都没叫过妻子的名字,而是像其他任何人一样叫她奥尔黛西亚一样的冷淡。
      ‘克劳迪娅。’
      希望神父能这样亲呢的叫她的名字,但总是失望着。
      言峰绮礼是神父,所以不可能是王子。
      即使他总是给他讲外面的情景,却从没能让她踏出过这座房间一步。就算是偶尔带来的花朵也无法让她得到更多宽慰。
      她凝望着他时静谧的温柔,像是湖水漾起的波光,然而随着时间的流逝,这波光温柔依旧,却变得如水晶般易碎。
      或许失望堆积起来就是绝望吧。——总之,她的的确确是有些绝望了。
      终于有一天,奥尔黛西亚说:我想去外面看看。
      离开这间房间只会加速她死亡的时间而已,两人心知肚明。
      面对妻子的恳求,神父只是说:“不能任性,奥尔黛西亚。”
      于是她终究没能出去。
      神父的不近人情好像已经深入骨髓。
      但对神父本身而言,他确实是试图爱着的。
      以丈夫的身份来爱他的妻子,不断地尝试着。
      【但是,结果还是没变。】
      【对男人而言的幸福是女人的痛苦,除了绝望,还是绝望。越想要爱而越去爱、虽然对所爱的人只是痛苦,但对男人而言却是救赎。】
      终于,在生下卡莲的一年后,她再也忍受不住了。
      这些痛苦,这些绝望,又或许有着什么其他的原因。
      她自杀了,在神父的面前。
      结束的相当迅速。
      “我其实并不爱你。”神父看着妻子的生机正在消失,却只说出了这句话。
      病弱的,濒死的紫阳花洞悉一切般的笑了。
      “——不对。你是爱着我的。”
      即使是这么美丽到圣洁的微笑,在了断自己性命的时候也只能叫人感到毛骨悚然吧。
      “哎,你在哭耶。”
      他的妻子仍然笑着,在死亡的前一刻。
      “真像个圣女呢,这个女人。”
      他不知道的是:即使试图去爱,他也从未了解过她,此后也再不可能了。
      ‘求你将我放在心上如印记,带在你臂上如戳记。’
      她唯一的私心已经达成,她的影响如影随形。
      神父冷淡的观望着,只是心中叹息了一声。
      脸上仍是干的,他并没有哭。
      【只是女人这么看待的而已。】
      【你是能够爱人的。是有存活价值的人,女人以死来证明。】
      神父突然颤抖着弯下了腰,跪在了亡妻的床前。但只过了一会儿,神父就平静了下来,被手撑住的脸上露出邪道似的神经错乱般的笑容。
      手背上突然出现的鲜红刻印上仿佛有血液流转。
      自杀的人不能上天堂。
      ——‘你是爱着我的。’
      最后看了看妻子的尸体,神父离开了房间。
      他终于了解了自己,与神背道而驰。
      ——似乎确凿是有些悲伤的。
      【但那并不是因为女人的死亡。】
      【怎么这样。反正都要死的话,我想用自己的手来杀掉】
      不管怎么说,那悲悯的脸上溢满痛苦与震惊,纤弱的胳膊无力的在他手中颤抖着垂落的样子,绝对会成为难得一见的美景吧。
      他终于明白了自己的缺陷。
      ——他只是一个从别人的痛苦中寻找愉悦的怪物而已。
      正是因为爱,想要她感受痛苦的欲望才会那么深重。
      不过,克劳迪亚她已经知道了吧,
      毕竟是那么爱着他呢。
      “你赢了,我是爱着你的。”
      ——我的紫阳花。
      HAPPY END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始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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