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年约》葵璃

1、第 1 章

　　1.
　　“将军此番是要到何处去？”那身形瘦小的男子，一边替我整理着行囊，一边低着声音问我。
　　“去边疆。”我冷声回答。
　　我身上坚硬甲胄泛着冰冷的寒光，看在他眼中觉着刺眼得很，也让他心里抽疼。
　　“那……”他用力捏紧了想要伸出去挽留的手，“你何时归来？”
　　“杀光了敌人便回来。”我接过行囊，头也不回地迈步走开，利落地翻身上马，留给他的是一片飞扬的尘土。
　　依稀听着身后他大声地呼喊。
　　“我等你三年！”
　　2.
　　我与他的恋情已有三年，算不得少，却也谈不上长久。
　　战事消停时我便会去找他，与他共乘一骑，游山玩水，甚是安逸。
　　此番战事告急，也不得不离去。
　　每次离去他总是紧张异常，夜里比任何时候都要热情。
　　一番缠绵后我会将他拥在怀里，怜惜地吻他额头。
　　“……我舍不得。”他将脑袋埋在我的胸口，发出闷闷的声音。
　　我皱眉，无奈地揉揉他冰冷的肩头，“大丈夫当精忠报国。”
　　“我知晓将军你有颗赤诚之心，一心向国才能有此番荣耀。”他语调轻轻，声线颤抖，“可……若是你逝去了，我又该怎么办？”
　　“为国捐躯亦是备感荣耀之事，若我死去，你便忘了我，娶妻生子才是应当。”我搂紧了他，感觉得到他的身子微微战栗着，似在恐惧。
　　半响后，就在我以为他睡去时，才听他落寞话语。
　　“将军也是无心之人，哪懂得人间情爱……又怎会同我一介平民虚耗时光。”
　　“你何必妄自菲薄。”我捏紧了他的肩头，“你在我心中，从不是可有可无之人。”
　　“若是选一人度过余生，我必是非你不可。”
　　“能听将军如此许诺，我便甚感荣幸了。”他似乎是笑了，身体也不在颤抖，我便搂着他安心睡去。
　　夜深时，男子□□着身体坐起，看着我的眼神复杂，嘴里轻念着，“那，我与国家，将军又该作何选择？”
　　自然，睡梦中的我并不知晓此事。
　　3.
　　边疆战事告急，蛮夷频繁骚扰边城，甚至是烧了百姓就快收获的农地，闹得饥荒四起，民不聊生。
　　我怒得操起武器独闯敌军驻地，带回敌人首领项上人头的同时也身受重伤，扑倒在边城土地上不省人事。
　　再次有意识已是七天之后的事情。
　　底下将领跪了一片，我疑惑看去。
　　“将军此番重伤，落下病根，怕是不能再尽力拼搏。”为首地军医冷静地告诉我这个消息。
　　我气愤地拍碎了面前矮桌，“一派胡言！我身强体壮何来不能尽力拼搏？都滚出去！”
　　将领军医皆是被我轰了出去，而我心里也是暗暗不安起来。
　　十日后，敌人新派下的将领带着兵马夜袭边城。
　　我听后气愤不已，操起武器就要杀上前方，被身旁大小将领拦下，最后不得不妥协，答应仅是在城墙上指点，不下现场。
　　“哈哈哈！我军临城下，尔等将军却不出战，莫不是缩头乌龟？”敌军将领不断叫嚣。
　　我捏碎了一块青石，两眼喷火，将要跳下城墙时被身旁人牢牢按住。
　　“万万不可呐将军！”拽住我的副将也是满脸痛苦。
　　我憋出一口血来，强压怒火，点点头，任由那敌军将领如何叫嚣也全当耳边风。
　　这场战争足足持续了三年，而我的身体也因为早些年落下的暗疾而日益衰弱下去。
　　“将军，粮草不足了。”副将脸上难堪，又极其愤怒，“我上书祈求陛下支援粮草，却一直未有回音。”
　　“连陛下也是放弃边城放弃我们了？”我的声音里满是悲痛。
　　三年来，我衰老了许多，鬓发微雪，分明正值壮年，却像是一个半边身子都埋进土里的老头子。
　　“罢了罢了，命该如此啊。”我迫于无奈只得摆摆手，“你，可是愿意随我一起上阵杀敌？这或许便是我此生最后一次上战场了。”
　　“属下……愿意永生追随将军！”副将用拳头抵着胸口，一脸的忠诚。
　　我笑了，极其欣慰。
　　三日后，最后的粮草被大家分了个干净，每人都吃了个饱，似乎明白这就是大家最后的一餐，将士们的情绪格外低落。
　　我暗自摇头，心感悲哀，就这些个士气低迷的三万将士又如何能打败敌军那十万雄师？
　　上阵那日，我身着冰冷甲胄，骑着高头大马手拿利器，左手长枪，右手大刀，昂首挺胸地立于将士之前。
　　“兄弟们！我们生为军营中人，活得潇潇洒洒，死也要死得轰轰烈烈！”
　　副将在我身边大声喊话，我却有些听不清了，视线牢牢地落在对面敌军的副将身上。
　　身子瘦小，却提着剑，目光坚毅，透着杀伐气息。
　　平日里总是被我拥在怀里满脸温柔的男人，此时却像是换了个人般，冷着脸让人觉着恐惧。
　　“杀啊！！”
　　两军同时发出怒喝，顿时，刀刃相交。
　　我奋力挥着武器斩杀敌人生命，身上喷了不知多少人的血液。
　　“将军，三年期限已过。”
　　最后，还是同他碰到。
　　我不发一言，挥刀砍去，被他灵敏躲开，一番纠缠后，我长枪刺入他肩胛，他利剑洞穿我胸口。
　　随着鲜血流逝的是生命，我呕出血来，无力地从马上跌落，模糊的视线中看见他靠了过来。
　　4.
　　我向来不信神佛，却在死后成了一抹幽魂。
　　睁眼时眼前是熟悉的场景，是我与他相处了三年的地方。
　　似是春季，庭院的大槐树开了花，白色的花瓣落了一地。
　　槐树下立了块石碑，写的是我的名字。
　　他从屋里出来，提了两壶酒，取了盖子就抱着喝了起来。
　　我还从未见过他这番粗鲁的样子，也从不知道他酒量如此之好。
　　两瓶酒被他洒了一些在我的墓碑上，剩下的全部进了他肚子里。
　　大抵是醉了，他靠着我的墓碑坐在地上，紧紧地抱着酒瓶，嘴里呢喃出带着酒气的话语。
　　“将军，此番你没了，国也被我所毁，可是还觉着荣幸？”
　　“将军，三年之约，为何不传回半点消息？”
　　“将军，我爱了你十年，从第一次看你凯旋而归的骄傲模样就彻底地沦陷。”
　　“将军，你定是厌恶我了吧？怎的连梦里也不愿见我一次？”
　　“将军，你那副将也是爱着你，当初看你被我所杀他便红了眼睛，最后被我的人马生生轮爆而死呢。”
　　“呵呵，将军你不知晓你那副将爱你的心不比我少啊。”
　　“将军，我这种斯文败类能得你三年宠爱真好呐……可是我不满足啊，我可是爱了你十年，整整十年。”
　　他突的哭了起来，委屈得像是一个孩子。
　　我不再看他，转身离去。
　　“愿来世，再不相见。”

　　嗯，恋爱需谨慎，病娇不好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