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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那曲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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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那曲
弗利塞尔帝国浮士德星
他眼中倒映着一片白茫世界。
天地,都是他最讨厌的白色。
天堂吗?如果这里是天堂,也只会是另一个让他感到寒冷刺骨的人世。
那曲冷眼看着那对在灵堂中对着爷爷遗体假哭狼嚎的男女。他从未蒙面的父母啊,穿金戴银光鲜艳丽地跪在那四方棺木前,说着后悔、说着遗憾、说着“子欲养而亲不待”的感人肺腑的一对儿子儿媳的“错过的孝心”、“迟来的歉意”。六岁的那曲,孤独地跪在一旁的家属区里,表情淡漠而疏离,没有一丝一毫见到父母的喜悦之情。他与那个躺在棺木中的老人一样,早已对这两个在外发财了就抛家弃子的男女绝望透顶。
那曲被父母以在外打拼不方便照顾为由扔给了那曲的爷爷,那时他还只有半个月大。
爷爷年轻时是个走江湖卖艺的,一柄长。枪从天桥耍到抗日战场,银。枪红缨,在那个年代还有个响当的名号。只是时代变了,长。枪落了尘,红缨结上蛛网。老伴走了,儿子儿媳去了大城市打拼,从前几年的几个月来封信到现在扔给他一个孙子后已经两年没联系。就只剩这个乖孙子,让他在这世界还有些念想。
六年的时光,有多匆匆忙忙。
在娃娃的哭闹、第一次叫“爷爷”、翻身、爬走、蹒跚学步、撒娇打闹中逃走。怀中的婴儿长成每天嬉笑打闹的孩童,从哭求着要父母到懂事乖巧地说“只要爷爷”。那个为孙子笑弯了眉眼的白头老人,如今安详地躺在冰冷的棺木里。六年,那曲六岁,送走了爷爷,迎来了接下来十八年的地狱般的梦魇。
城市里车水马龙,霓虹与钢铁混凝土铸就的森林编织着贪婪、淫。欲与孤独。
那曲从被到这里的第一天,便被留在一个大房子里,没有父母的陪伴,没有小孩子喜爱的玩具与热闹,照顾他的是一个每天定点过来收拾房间、给他做三餐的钟点工。而他的父母各自在外有一套房,养着各自的情人,他们的婚姻在这个物欲横流的世界里被扭曲了本质。当初的爱情,在金银面前不堪一击,贪婪、大城市的灯红酒绿腐烂了当年的海誓山盟。他们不离婚、依旧维持这份貌合神离的婚姻唯一的理由,是一旦离婚,他们手中的动产名下共有的不动产业均分。因为这,即使对方光明正大地包养情人,即使私底下形如陌路人,他们也宁愿无视着,在大场合里一起出席装作恩爱无比。
在这样一段已如失败的婚姻里,那曲成了陪葬品。孩子的心灵在永远冷清空荡的房子里,在孤独的侵蚀、仇恨痛苦的腐烂下一点点被扭曲。
冷漠、不可靠近、怪胎……被冠以在他身上,伴随着他十八年。可没人知道他为什么会这样,明明胸膛里那颗已经麻木的心脏曾经也如这世界上大多数人一样渴望被接近、被触碰,曾经带着希冀与向往努力鲜活地跳动着。
二十四岁的那曲,笑着躺在水泥地上,感到轻松和解脱。就在半分钟前,他从这座大房子的五楼跳下,望着天空接近深洋的蓝快速的远离他的灵魂。
这世上还有什么是不能放弃的吗?没有。
亲人、家庭、生命,他统统可以毁掉。他如今还想要的,只有灵魂的安宁。
鲜红的血液在水泥地上慢慢地绽放出艳丽的花瓣,瞳孔一点点扩大,视线里一片白茫。一只怪异的蝴蝶停在中央,轻轻地,扇动了翅膀。那曲感到被一股力量强扯着落入另一个地方,疼痛渗入骨髓,无处可寻,却如影随形。
一片白茫里,那只蝴蝶扇动着巨大的翅膀,带来穿越异世的风。
弗利塞尔帝国浮士德星
那曲现在的脑子迷迷糊糊的,像一团浆糊。他感觉到被人从一片冰冷里抱起,温暖随后而来,然后,寒风从耳边奔逃温热的呼吸打在他快冻僵的脸上。
浮士德星最大的一片雪原上,一个雌性兽人抱着孩子,仓皇地奔跑在冷风里,穿过皑皑白雪,到达雪原上的某一处峡谷中。
洛芙将身上的大衣脱下,紧紧裹在自己孩子身上,小心翼翼的将他藏进一个狭小的石缝中。身上受飞船爆炸波及而产生的伤口、被偷袭的敌人砍中的肩伤和刚才奔逃之中摔伤的手,每一处的伤痛都在侵蚀他的意志,但他不能倒下。他努力的笑着看着他的孩子,这也许是最后一次看他的小曲了,他还那么小,他还没看过多少这个世界的美好。黑色的瞳眸如浩瀚的星辰大海,内里波光流转,闪过一丝坚决——那些被家族中某个人派来的杀手,席德他们肯定挡不了全部,身后还有危险,小曲一定不能和他一起走。想到这,洛芙的眼神更加坚定。
“小曲乖,母父要去把坏人赶走,你乖乖地呆在这。”边说边在那曲戴在胖胖的手腕上的金属环上按了一下,“你父亲已经为我们挡了很多坏人了,母父也要保护小曲。你乖乖睡一会,一会会有人来接你。我的孩子,对不起。”话落,一层透明的屏障将石缝中孩子的身形气味隐去。
痛苦在眼中弥漫,但洛芙仍旧站起身,最后看向他孩子躲藏的地方,转身,走出峡谷,走向远方。
他的丈夫,为了救他和孩子,正浴血奋战;那些战士,为了保护他们,一个个倒下。
他绝不能让那曲有生命危险,他也绝不会原谅那些偷袭的人。
“对不起,不能再保护你了。”
伟大的兽神啊,请你护佑我的孩子,让他平安。
不知什么时候开始肆虐的风雪,掩盖了离去之人的身影,将血的味道传得更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