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恶妖孔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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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天夜里，剪荻在床榻上翻来覆去地睡不着。不知怎么回事，她总是觉得有哪里不太对劲儿——她说不出到底哪里不对，但是九尾天狐的直觉，让她觉得现在还不能睡。
她躺着想了半天，没想出头绪来，看见窗外树影摇来摇去的好像在吹风，便想起来白泠夜里总是喜欢蹬被子，现在他们出门在外，可别着凉了，就跳下榻去，踮着脚尖无声无息地进了白泠睡的屋子。
剪荻往白泠榻上探头一看，只见小铃铛今天倒是睡得很稳，一动不动地躺着，被子盖在身上。她正想放心回去，突然察觉出不太对——白泠很少睡了半夜还这么老实过，而且这屋里的熏香有点奇怪的味道！
她赶紧往香炉盖子上伸鼻子嗅了嗅，发觉这竟然是一种使人沉睡的药香，只要掌握好用量，就可以使人一睡不醒，但是药香本身是没有毒性的。
凝霜娘娘想让我们一直睡着！剪荻飞快地想了想，赶忙又去隔壁迟念青的屋子里，发现果然也有一样的药香，只是用量大了些，迟道长也在沉睡不醒！
这可不行，谁知道凝霜娘娘究竟想做什么？凝霜娘娘是瀛洲岛凝霰上仙的亲妹妹，而凝霰上仙又跟长渺上仙是好朋友，是知道白泠的身份的。凝霜娘娘又那么聪明，想必也能猜出一二。而四大异兽族在两百多年前的那场动乱中吃了不小的亏，一直隐匿避世，十分忌讳被人知道身份——这可是关系到性命和一族存亡的生死大事。
剪荻往门外瞅了瞅，发现不知道为什么，这个专门宿客的小院子，不仅院里没人，而且院墙外头也没任何动静。按理说，如果凝霜娘娘下了药香，那也应该在外面留点人手看着他们才对啊，怎么一个看守的人都没有？
剪荻先不想这个，最犯难的是，在不知道凝霜娘娘的真正意图的时候，留在这里显然是不安全的。她必须得趁着还没被发现，赶快带着小铃铛溜走。可是她毕竟只是个小女孩，背起来一个白泠都艰难，更何况还有个大高个子迟念青，这可怎么办？
忽然，她冷不丁感觉背后一阵小凉风，立刻回头一看，只见迟念青屋中一团蓝色的烟雾凝聚成形，气味奇异的香风扑面而来，烟雾中竟出现了一个深蓝衣的年轻女子。
她对剪荻嘻嘻地笑了一声，弯下柔若无骨的细腰问：“小妹妹，发现被下了迷药，是不是害怕了呀？”
剪荻退后了一步，同时不动声色地对她微微眯了眯眼，发现这深蓝衣的女子不是狐狸，好像是一种飞禽所化，而且法力很高，怕是她和白泠、迟念青三个人加起来都打不过。
更可怕的是，她只瞄了一眼就发现，这女子看似俏丽轻灵，实际上似乎有极深重的血气缠身。她记得蓬莱岛藏书台里收藏的一本典籍中说，这种血气往往混杂着积年累月的怨灵，在那些常年手染三界生灵之血的嗜杀妖魔身上出现得最多。
“害怕了呀？姐姐这么漂亮，你也害怕？”年轻美貌的女妖笑着说：“让姐姐猜猜，你现在在想什么……他俩都被药倒了，你怕会有人对你们不利，所以想赶快逃出狐隐山？但是你一个人，怎么带着两个昏睡的人走呢？现在又看见了我，是不是觉得更跑不掉了？”
剪荻想从她身上看出点更多的东西来，但是这女子周身除了血气，似乎又有一种流动的光晕，仿佛某种法力汇成的屏障一般，她又年纪尚幼，眼力还并不能突破这层光晕。
“你可别误会，这迷药可不是我下的，是那雪狐公主的手脚。”女妖笑道：“我啊，就是入了夜出来溜达，不巧正好撞见了她派的人在你们的香炉子里下药，就想看看究竟要有什么好戏。小妹妹，姐姐可以帮你，让你们马上就能溜出去，可是只有一件事，姐姐想让你告诉我——”
剪荻问：“什么事？”
女妖朝她走近了一步，说：“姐姐觉得很奇怪呀，那雪狐公主的人也往你屋子里下了药，剂量也不小，怎么另外两个人都倒了，只单单没迷住你呢？你这一晚上，到现在都在下了迷香的屋子里待着，怎么还一点儿都不困呢？”
剪荻一下子就愣了。她一直都没意识到这个问题。按理说，她没有捂住口鼻，没有做过任何的防护方法，应该早也睡得人事不知了才对。
“只要你告诉姐姐为什么，姐姐就帮你们马上逃出狐隐山，想去哪儿就去哪儿，好么？”女妖还在盯着她，这时，剪荻觉得她的眼珠子似乎不是黑色的，反而有点隐隐的泛着湖蓝色的光。
剪荻说：“我也不知道。”
女妖噗嗤一声就笑了：“你也不知道？哎呀呀，这可真是有意思啦……”说着，随风摇柳似的围着剪荻走了一圈，又弯腰说：“小妹妹，那你能不能告诉姐姐，你是哪个族的？叫什么名字？”
“我，我叫小荻，是狐狸。”剪荻说。
“狐狸？狐狸好啊。”女妖笑着看她，说：“我最喜欢可爱又机灵的小狐狸了，所以就帮你这一次，带你们出去，好不好？”
剪荻迟疑了一下，说：“可是我不能告诉你刚才你问的——”
女妖一摆手：“你不是不知道么？等你以后知道了，再告诉姐姐也不迟呀。”说着，往后肩一伸中指，再向前一挥，刷地变出一张巨大的深蓝色披风来，如同一张巨大的毯子一般往地上一抖。然后又随意地伸手一挥，一直在床上躺尸的迟念青就被通地摔到了披风上，却大概是迷香吸得太多了，连哼都没哼一声。
女妖的眉眼笑得弯弯的，对剪荻说：“小狐狸，这次姐姐帮了你，答应了我的事情，你可要记得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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蓬莱岛上群仙所居，楼阁无数，而众多楼台中，就数岛正中仙山上的三座殿宇最为出名且地位尊贵：中间为九极宫，是历代蓬莱、方丈、瀛洲的三山共主所居之地，亦是三界修道者心中的圣地，现在是长渺上仙的居所。九极宫左侧是藏书台，“道家蓬莱山，西昆琅嬛阁”一东一西，是公认的仙界收藏典籍最多最古的两处。右边是集灵台，在仙界是仅次于九重天瑶台的三界宝物收藏圣地。
藏书台和集灵台一向是不许人随便出入的，即使是来了身份贵重的客人，也得需要特殊的令牌，才能进去观览一部分区域。此时日过正午，藏书台靠窗的一间小茶室中，聆风放下手里的一卷古旧经文，皱眉沉思了半晌之后，目光不经意地瞥向窗外。
长渺上仙生性喜爱花木，在蓬莱岛上亲自设计并培植了不少的奇花异草。后来在那次天庭大乱中，长渺上仙的眼睛被噬魂狼的黑气所伤，再也看不见东西，但是喜爱花木的性子仍然没变，这些年来依旧把他的宝贝们伺候得葱茏茂盛争奇斗艳。而蓬莱岛又仙灵之气纯正精良，气候四季如春，更加适宜花木生长。
此时正是蓝天白云的好天气，这间茶室的窗外栽了一棵大梨树，正好梨花盛开，团簇胜雪。聆风望着那在辉亮的阳光下开得正好的梨花，不禁想起了当年白渊和夫人谢莫离成亲的时候，四大异兽族尚还在安享清平，几位族长都去穹明宫喝了喜酒。白渊知道他喜欢清静，从来不出西天梵境，便特意让穹明宫的仙使往西天摩诃池给他送了一坛子喜酒。
本来佛家的清修之人是戒酒的，但是聆风至今都记得，那一坛子喜酒开封时，芬芳馥郁悠长绵软的梨花香，混着酒香扑面而来，正好灵山钟磬之声远远飘荡而至，刹那间的心震至今让他难以忘怀。
便又想起再往前挺久的时候，那次白渊发了疯，天上地下到处寻灵妙古方想复活他的宝贝妹妹，最后竟然求到了佛祖面前。闹完了之后，白渊从西天离去的时候，聆风听说他的那个妹妹喜欢梨花，曾经在穹明宫里种了满院子的梨树，便从自己的乾坤袋里寻了一包儿婆娑树的树苗出来，连带着摩诃池里淘出来的一捧泥土，送给了白渊。后来听说白渊把一院子的梨树都连根刨出来，换成了那些婆娑树，一养竟然就养到了去世，至今连小铃铛都能跑出岛去胡天胡地了，那些树还种在穹明宫里。
聆风正在出神，忽然看见从九极宫方向远远地奔来一个长袍广袖的仙者，正是那年轻的纶音仙君，正一边跑，一边冲着他这里招手喊：“聆风尊者，有事情！快来快来！”
聆风连忙放下手中的旧佛经，跟着纶音仙君，一路进了九极宫的偏殿。
此时偏殿里，除了聆风和纶音仙君、玄一上仙，还有另一个仙者。
那仙者穿着瀛洲的淡蓝长袍，相貌华美，尤其是一双细眼眼角上挑，偶然侧眼之间，几乎现出一点清修仙者脸上极少见到的媚色来。他本来皱着眉头站在窗边，看见聆风进来，便挑眉看了看他，随意行了一礼。
玄一上仙对聆风说：“尊者，长渺上仙倒还没送消息来，凝霰上仙处却有要事。您看看……”说着便递了一沓纸过来。
聆风接过来，发现这是一份信札，上面运字婉转，像是一个女子的笔迹，清婉之中透着可见的焦急，赫然写着：“大兄敬启：三月十八，白渊之子与一女童一迟姓道士至狐隐山，欲至赤狐族寻绯颜下落。妹已设计留其三人于宫中，望大兄速告蓬莱……”
聆风看至此处，抬头看了看，凝霰上仙拉着脸，一双狐狸眼耷拉着眼皮，一句话也不说。
聆风又低头，往下看那信札，道是：“女童者名荻，白泠称其为姊，实为狐，然机敏慧辨，思虑老成之处不似幼童，虽法力未高，然不知为何，以妹之修为竟不能全窥其真身，颇惊心。道士名迟念青，为当年探询景招山旧事之迟姓夫妇之子，以青羊山地仙之身欲求当年原委，妹已支吾，未敢泄一言。三人来时，赤狐族中适有恶妖孔宁寻衅，妹深恐有所不虞，以言语哄三人留于宫中，然心甚惊疑之。”
聆风纵是千年清修，也实在遭不住这一系列的大透露，隐隐地有了一种不好的预感。
“妹有几处疑心，来问大兄：一者，名荻之女童为何处狐妖？妹知蓬莱九极宫中养育白泠，却从未知白泠又有一姊，竟为狐。二者，此女相貌为单纯幼女，灵动可喜，然多思善虑，机变敏锐处远胜于白泠，蓬莱乃离世清修之地，如何养出这般女儿来？如此之狐女与白泠同行，福耶祸耶？”
“三者，景招山旧事，本以为早已埋入陈灰，竟不想迟姓夫妇又有一子得道。此事真相一旦翻出，必为乱三界。四者，三人来时正是恶妖孔宁寻衅作乱于赤狐族，为何时机如此之巧合？妹已探知，孔宁身边尚且未见西极玄君踪迹，然孔宁既身为西极玄君座下，万万不可不防。”
聆风不由得捏紧了纸角。听见玄一上仙叹道：“已经派青鸟使去寻长渺上仙了。本以为小铃铛只是偶然跑出去，追一追便寻回来了，没想到居然牵扯出这般事情来！”
信札最后一段写道：“此事仅以妹于雪狐宫中所见，已然涉及千雪白猿、蓬莱岛、雪狐赤狐两族、青羊山、恶妖孔宁及西极玄君。譬如冰山，浮于海面者已有如此之多，更不知此事背后又牵扯何人，又有何人隐于暗处，更不知此人意欲操控风云而谋何事。四异兽族已遭重创，噬魂狼隐世日久，天君威信不稳，昔年旧事根系深结，必定牵一发而动全身，令人心惊。大兄可持此信与蓬莱商议，以期不虞。”
聆风看完，屋里四个仙者面面相觑。
凝霰上仙半睁着细长的狐狸眼，伸出手指点了点那个信札的最后一页：“凝霜还写了一句，给你们看，不妨事。”
说着，那最后一段下方的空白处，一行小字慢慢从白纸上浮现出来：“名荻之狐女，相貌情态颇似昔年天狐族老女君。妹知此事关系重大，仅向大兄言之。”
聆风：“……”
纶音仙君咽了咽口水，不敢说话。玄一上仙只是叹气，表示他也没办法。
凝霰上仙往榻上一坐，梗着修长的脖颈冷笑道：“我就说，白渊那混账东西，活着比谁都能搞事，死了几百年了还不消停！”
聆风说：“缘法其中，天命有道。上仙消消气，静观其变罢。”
凝霰上仙瞥了他一下，狐狸眼一横，转头就看向窗外了。
作者有话说第4章 恶妖孔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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