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烟(上部)》袁子弋

76、第七十五章

　　糕点
　　不知不觉间，已经深秋。离烟不知道自己这大半年是如何度过的，自责？伤心？痛苦？悔恨？害怕？如果兰陵大婚的那一夜，自己不出去，不要好奇地进到乌岢殿里，就不会失去一个用自己用鲜活的血肉凝结起来的生命。经历了一年，自己竟然还是想到了那句话——人生往往禁不住唯一的两个字就是“后悔”。
　　黄叶飘落，伸手便可以摸到心中的寂寞。
　　每当看到闵成温柔抚慰自己时眼里隐藏起的失望和落寞，离烟就觉得自己太对不起他和宇文家了。宇文闵成是宇文门阀中唯一的正宗独子，他的子嗣也就关系到了整个宇文门阀的兴衰，但这样重要的第一个孩子，就这样失落在了自己的腹中！
　　“闵成，你娶一个偏妻，纳几个妾，或者收几个侍妾吧。”
　　“不用，等你的身体调养好了，我们会有另一个孩子的。我宇文闵成当初答应过的誓言，决不会违背，我今生会尽力只爱你一个，不随便娶纳别的女人。”
　　“闵成——”
　　“不要说了，我出去骑马。”
　　看着他远去的背影，离烟知道：他并不是不想，而是碍于王爷和虎符的压力而不敢——虽然虎符自己早在大婚之夜交给他了——这样，也算是对自己的一种深情吧！对于他那样游戏惯了的男人已经很难得了。
　　离烟看着消失的背影，心中又泛起长久的害怕，那天太医说的话又再次在耳边萦绕不散“郡主先天失调，后天又脾脏虚弱，今天滑胎失血，又填新痪，日后一定要善加调养，否则再难重孕，还会有不孕之险，切记，切记！”
　　闭起眼睛，不敢再想。
　　“郡主，”柔雪端着一个玉碗走到面前，“该喝药了。”
　　“知道了。”
　　“今天伊宁大人的夫人差人送来了一个糕点方子，说是健脾益气，调经养血，最适合郡主吃了。”
　　“拿来我看看。”
　　“是。”
　　离烟接过纸张，上面写着：“党参十两、白术十两、茯苓十两、当归十两、白芍十两、川芎十两、熟地十两、黄芪十两、桂圆肉一两、甘草三两，黄豆粉、麦芽粉、麦粉各十两，蜂蜜二十两。”
　　离烟一下子笑了：“这么多药材做出来还叫糕点？这样十两，十两地全吃进去，不要说人，牛也吃不进啊！”
　　一直难得见到离烟这样笑，柔雪也笑起来：“这糕点本来就叫‘十全大补糕’，药材多些也是合情理的。只不过分量的确吓人，我问明白了，这糕可以凉着吃，做好了随吃随切也可以。郡主要是觉得时间长了，糕点走了味道，奴婢就减了分量做，只不过不知道还有没有效用了？一会儿我就去伊宁大人的府上问问。”
　　“随你做吧。怎么会有这么大的分量？”
　　“想必是伊宁大人的夫人太多，做出来，一人一块只怕还有人嫌不够呢！”
　　“哈哈，算了，今天晚上我们一起去他那里一趟吧！我只怕这个糕点方子就是他拿来玩笑我的。”
　　“是。”

　　夜幕降临，两人坐在听涛小居的天阁，面对着外面绿树成荫、古木参天，风刮过树林，发出如同海浪波涛般的声音，在幽静的夜空下让人心旷神怡。
　　“怎么样？我这里算是清净幽雅，鸟语花香吧？”
　　“清净幽雅可以算得，但哪里鸟语花香了？”
　　“哦，对，我的‘朝飞暮卷’里才该是鸟语花香。”
　　“什么‘朝飞暮卷’？”
　　“哦，就是我各位夫人，妾侍住的后园啊！”
　　“怎么起这么奇怪的名字？”
　　“我早上飞去朝廷，到了日暮时分才能回来，拉过被子和她们……啊，嗯，嗯，吃点心吧，快吃！要凉了。”
　　离烟掩嘴笑起来：“那这里是书房吗？好像不像。而且为什么不种些花草，只有树呢？”
　　“还种花草？”伊宁几乎要跳起来，“‘朝飞暮卷’里已经到处是花了，还种？”又惹来来离烟和柔雪的一阵嬉笑：“伊宁大人，此花非彼花呀。”
　　“唉，我知道你们说的是什么，当我傻子吗？我的夫人们各个喜欢花草，早就种满了，要是还要种到这里来我不烦死了？所以干脆一支也不种！省得说我偏心！”
　　又一阵嬉笑。
　　“笑吧，笑吧，你我间如此熟悉，我也不怕你笑我。这听涛小居平时就是我不愿她们陪伴时的卧房，只有最熟识的朋友我才破例在此招待，我的书房是在树林的那边，取名无心阁。”
　　“大人总是如此别致。”
　　“世界上的事不过如此，一切看开了都如佛家所言是空的，所以勾心斗角也好，暗箭伤人也好，阴谋毒计也好，人生挫折也好，恩怨情仇也好……其实都是人的无心之失，你我凡人皆要经历，皆要避过，甚至皆要去做。其实呢？你我都不想如此！人性本善，不论是遇到还是做了这样的事，我都希望是一个无心之失，唉，人活一世，我到现在才明白，一个人没心没肺地活着也未尝不是一件幸事。没有心就不用经历那么多生离死别，经历人生那么多痛苦，你说是吗？”
　　离烟不语，轻轻地抿了一口茶：如果自己没有心，兰陵和宇文闵成都没有心，的确是三人的幸事吧！
　　“哦，对了离烟，我今天遇到一个老医生，可以在妇人有孕之时就能断定妇人所怀胎儿的性别！我想他必是一位神医，所以你也请他为你诊治一番如何？”
　　“好，多谢大人挂心。”
　　“何必客气！”
　　柔雪好奇地一问：“大人怎么知道那个老医生有这样的本领的？难道府上的夫人又有喜了？”
　　“那是自然。”伊宁颇为得意。
　　“那这次是男是女？”
　　“呃，下次一定是儿子了。”
　　“哈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