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傅再打我一次》鬼师傅

15、师傅的右手

　　霹雳划开天际，乌云密布，闷雷滚滚，好似千军万马在天上厮杀。方听罢那声音，却见豆大雨点，纷纷落下，转瞬间一场瓢泼大雨，接踵而至。只把树叶打得摇摆不停，偶尔听得枝桠间的鸟儿，慌乱茫然地嘶叫几声。树林之外，一条小路，一座破旧的茅草屋。
　　茅屋墙壁上已经长满了苔藓，四周稀稀拉拉的漏着雨水。只余中央一堆干草垛，还没有被这雨水侵占。草堆之上的衣服，本是雪白的底子，却染上了泥土的灰，人血的朱黄。衣袂上的碧色镶纹，吸透了雨水，也如墙上的苔藓那样。
　　而衣服的主人，正背靠着草垛，紧闭着眼睛，一只手，无力地垂着，另一只手，覆在那手臂上。他的手背白皙而瘦，可见青色血管，手背上的指骨，也凸显出来。这手紧紧陷入衣服之下，可见用力之深。
　　却听的一声低吟，草垛上的男子，终是挨不住痛，喉中发出一阵哽咽的声音。
　　这人，正是负伤的秦宛游。
　　现在的他脸色煞白如纸，额头和两鬓的黑发已经被汗水打乱。几日前他一剑误砍自己的徒弟叶鸿飞，却被反弹一剑戳了自己。内心凌乱的他选择了落荒而逃。
　　他只强提真气，下意识往西跑了几十里路，就实在支撑不住显出人形，见此处人烟稀少，一条小路满是杂草，不远处有一个破屋。便躲在其间，忍痛将剑拔了出来，封住自己周身大穴止住鲜血。
　　自从他得了云梦生此剑，剑下从未留过活口。现下捅了自己，虽然没死，但却也似从鬼门关走回来一遭。好在他还有几颗培元金丹，给自己喂了一颗，又运功疗伤了三天。伤口的表面虽已愈合，但云梦生身带金水元素，天生寒气。寒气渗入人体，即便是三伏天，也叫人处于阴寒霜冻的境地。
　　秦宛游当然了解自己的剑，所以拼命吸收天地之间的木与火元素来抵御云梦生带来的伤害。虽然此地贫瘠，但他慢慢修复，总会好的。
　　坏就坏在一剑之下，他身受重伤，连带着右臂的旧伤，也复发了。
　　而那该死的系统这时候却在他脑海里跳了出来。【尊敬的侠士，您一定十分后悔现在的状况吧，小舞多次提醒过您，不要随便对剧情关键人物动杀意的】那声音如同魔音穿耳，毫无生气地重复着，无时无刻不在折磨秦宛游的意志。
　　右臂更痛了。
　　这伤乃是前世男猪脚和秦宛游打斗的时候，被他用追魂索命咒给套住，钻进右手，那咒术十分阴毒，深入骨髓，潜入元神。非但让他右手从此经脉不通无法施力，而后每次发作，伴随着钻骨剜肉一般的疼痛，一痛就是好几个时辰。
　　男猪脚当时没要他的命，只说给他个教训，叫他不要再和自己作对。可是秦宛游向来不听劝，何况那种方法废了他的右手，和男猪脚仇恨更深。虽然后来付了很大的代价治好了自己的顽疾，只有身体元气大伤的时候疼痛才会发作。
　　而今又发作了。
　　为他担忧，为他心疼的人却一个都没有。只有一个摸不见，碰不着的系统提示音，在脑海里回响。
　　他终是烦不住，咬牙问道：那我该怎么才能补救局面。
　　却听对方回答道；【如今系统漏洞已经形成，只有找回关键人物，才能修复。只有找回关键人物，才能修复…… 】
　　“你闭嘴，老子只会杀了他。”这是要叫他回去找叶鸿飞，想到那个家伙他就浑身来气，宁愿自己痛着，反正痛着痛着就习惯了！
　　【尊敬的侠士，您快去寻找关键人物来帮助您，只有他才能缓解您的状态。快去——】
　　“闭嘴！闭嘴！闭嘴！”秦宛游忍不住大吼了起来。系统的声音终于不见了。

　　他气喘吁吁地跌坐在地，靠在草垛上，只如死了一般。
　　或许这就是他的命，虽然吃了亏，但仍不撞南墙不回头。这一次若是他不冲动出手，指不定也不会受这些罪了。疼痛袭来，他想给自己脑门上一掌，让自己再也感觉不到折磨。但若他这样做了，那他拼死与男猪脚一搏，又设计转生所付出的一切，又算个什么事。因此他只有咬牙忍了。告诉自己，既然苦修了这千百年，就须知作为修士，性命珍贵，只有坚持活到最后的，才是赢家。
　　他颤巍巍地用左手抱着自己的右手，在草垛上翻来覆去，只盼时间过得快些，熬过这一天。脑海中支离破碎的飞过去些片段，却全都是前世男猪脚以及现世叶鸿飞的脸。茫茫然睁着眼，却似乎看不清外面的东西，听着屋外哔哔啵啵的雨声脑袋昏昏沉沉，秦宛游觉得自己白活了一场，仿佛一生人，都被男猪脚这种东西紧紧地缠住了。一股怨怒之意直冲他的脑门，口中一甜，秦宛游就这样闭气晕了过去。
　　屋外的雨，下的更大了。
　　雨水蔓延，承受不住打击的小草和花朵，都纷纷被折落在地。
　　那杂草丛忽然动了一下，一只浅色长袖拨开树叶，一个人出现在小路上。只见他身穿浅蓝色长袍，胸口挂着一串佛珠，却是个光头和尚。脸面年轻，脑袋上顶着一片芭蕉叶，浑身却还是湿透了。望见不远处有个小茅屋，他回头像后面的人说道：“师傅，前面有座小屋，我们去里面避避雨吧。”
　　年轻和尚后面，是一个须发皆白的老僧，穿着金红袈裟，手持一根金色禅杖，杖头有九个小小的龙头雕饰，栩栩如生，龙口中分别衔着一个金环。他虽然有一个金钵作为法宝，可惜却不愿拿来躲避天雨，因此，浑身也湿透。二人朝着小屋走去。
　　年轻僧人见那破旧茅屋，木扉紧闭。便想伸手去推。而老僧却开口道：“屋中既然已经有了主人，琉璃光便不能如此鲁莽。”
　　年轻和尚一听，放下手中芭蕉叶，单手竖立，先朝师傅鞠了一礼，道：“师傅教训的是。”又转身对着木门鞠了一礼，恭敬道：“小僧琉璃光，乃是灵鹫山的僧人，今日与师傅巨源法师路经贵地，又逢雷雨大作，实属不幸，施主可否开开门，让我师徒二人进来避避雨。”
　　此刻雨下得那么大，二人在外面淋成落汤鸡，却仍十分礼貌地等着屋主开门，难免显得有些迂腐滑稽。琉璃光见屋内之人久久不应，又回头看了师傅一眼，在师傅点头许可之下，方去推门。但轻推未开，知里面被人用木栓拴上了。他手掌一用力，按住门扉，雨声中传出轻轻一声脆响，却是这和尚用法力把里面的锁折断了。他推开门，但见屋内果然破旧，干草和野草遍地。中央一垛还是干的，别的地方都被雨水浸透了。
　　先垂眸道一句：“失礼了。”又转身，请师傅进去。
　　和尚进来，一身水都沾在地板上。琉璃光去接师傅的禅杖，想将之放在干净的地方，走了几步，却“啊”一声惊呼出来。
　　原来是他看见草堆之上，躺了一个人。衣衫凌乱，面色青白，显然已经昏迷多时。他连忙叫师傅过来一看。
　　老僧命徒弟将人扶起，伸手把住他的手腕，沉默片刻，又抬眼仔细端详了他的长相，道：“此子乃香尼派掌门思琮真人的师弟，道号宛游，本家姓秦，算起来，也算为师的师侄。”
　　琉璃光回想了一会儿，道：“想起来了，徒儿幼时曾见秦师弟一面，只知他心智不全，行为怪诞，常有胡言乱语，虽为香尼前掌门师叔关门弟子，却……如今掌门师叔已经羽化，他的大弟子思琮真人继承门派。香尼派脱离了凤凰城，徒儿已不再听说秦师弟的音讯。未想这位虽师弟命运多舛，却未夭折，而是长这么大了。”
　　他有感而发，也伸手去摸了摸秦宛游的脉搏，又查看了他的瞳孔，心中怜惜这人遭遇，叹道；“经脉凝塞，气血亏损，五脏六腑皆有损伤，莫非宛游师弟他旧疾未愈，跑下山来，被人打伤？”
　　老僧手中念珠一转，道：“恐怕如此。”
　　琉璃光朝师傅道：“师傅，我等不正是应思琮真人的邀请，才到香尼山去的吗？此地已离香尼山不远，我等又遇到秦师弟，不如先将他送到山上去。”
　　巨源法师看徒弟眼中的担忧，知他诚心，便道一句：“也好。”随后施展佛家心法，将一道道带着金光的佛力送入秦宛游体内，帮他护住心脉，扬手祭出他的金钵盂，将秦宛游收入其中。又将钵盂交给徒弟。
　　琉璃光小心翼翼地将钵盂收起来，又朝师傅拜道：“既是救人之急，那我等也不必顾忌天道气象的考验，现在就前往香尼山吧。”
　　老僧五指一张，再一握，将靠在草垛上的禅杖收在手中，往地上“咚”地一敲，二人便化作两道金光，消失在原地，往西边香尼山去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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