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春饼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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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过年初五，走亲访友告一段落，顾云便把童装店的货整理好，重新开门。
小孩子们春节都买了新衣裳，加上天气还没暖和起来，因此年后大约一个半月的时间，童装店的生意都淡得不行。往年这段时日，顾云会去拿些手工活儿来做，赚的刚好够母女俩平时的菜钱，也免得成日闲坐无聊。
不过今年不同，顾云心想着，既然已经托付大嫂帮忙相看房子，趁着这段时间做些别的营生、多赚些钱才是正理儿。因此，她打算做个小吃摊子。
关于做什么小吃，顾云却是为难了。
她与小鸽子统共住一间屋子，又是做的童装生意，这第一条就是气味不能大、油烟不能重，否则衣服上沾了油烟味儿，谁还愿意买？再有，店里生意虽不景气，可隔三差五也能卖上几件，因此也离不得人。
顾云苦思冥想了几天，也没拿出个主意来，只得暂且搁置不提。
正月十六，是小鸽子开学的日子。
“妈妈，要是每天早上都能吃到这个多好呀！”小鸽子“啊呜”一口，将手里春饼咬了一半下去，口齿含糊地说道：“再加上黑米粥，简直太好吃了！”
顾云坐在平底锅前，将里面一张烙好的薄春饼揭出来，闻言笑了：“每天吃难道不嫌腻得慌？”
“怎么会呢？只要把里面的菜换换就好嘛！而且还可以装起来路上吃呀，这样以后起床晚了也不怕迟到！”小鸽子舔了舔手指，端起面前的小碗，把里面香甜软滑的黑米粥一下子吸溜干净。
吃罢饭，小鸽子背上书包，把常用的手帕塞到口袋里，自个儿带上围巾手套，和顾云挥挥手后，一蹦三跳地往学校去了。
顾云含笑目送着女儿欢快的身影远去，目光落在放春饼的竹编簸箕上，若有所思。
夹了一筷子青椒土豆丝，卷进热乎乎香喷喷的春饼里，顾云吃得香甜，心里也敞亮起来。小吃多是重口味的，难免有些油烟气味，准备工作也多；自个儿倒不如开个早点摊子，卖卖春饼和粥饭之类的，干净又方便。反正自家就在小学旁边，小孩儿上学来来往往都要经过，再有附近都是做生意的，忙起来没时间做早饭的也多，不愁没生意！
既然想明白了，顾云便立时着手张罗起来。
顾云心头主意正，家里炉灶锅子都是全的，头一晚把卷饼用的菜洗净切好，早点起床炒一炒，烫面烙饼动作就能麻利了。自家两张久藏不用的折叠小饭桌拿出来，再往大伯家借两条闲置的长凳，擦擦干净往门口一摆；只是冬春天冷风大，得想法子往门口拉个帘子棚子什么的，遮挡起来也暖和些。
她素来活络，趁着这会儿街上冷清没人上门，便麻溜地把门板上好，拎着昨儿才买的一袋子苹果，往隔着一条街的大伯家去了。
“大伯，今儿天冷，怎么还起得这么早呀？”人未到笑先闻，顾云隔着玻璃窗瞅见屋里正给花剪枝的自家大伯，便笑眯眯地进屋了：“呦，这迎春条儿长得可好！”
顾云大伯今年已经快八十岁了，残废军人，老党员，加上辈分高，街上人见了他都恭恭敬敬地得喊一声顾大爷。他同老伴儿一块儿住在老家，儿女都不在身边，也就顾云这个隔房侄女隔三差五常来看望。
“你大娘去街头买油条了，她就是喜欢吃那个——”听得外面动静，顾大爷放下手里竹剪，口中抱怨道：“一大早吃那么油叽叽的，她就不怕血压再升高！小云啊，你赶紧帮我说说她！”虽这么说，顾大爷却是赶忙走到门口去，把门上挂着的厚重的油布帘子掀起来，一手接过顾大娘拎着的油条袋子，仍是唠叨着：“和你说了多少遍，不要用报纸包，上头全是墨，你怎么这么不睬话？”
顾云忍着笑看俩老人家吵了几句嘴，同大娘打了招呼，便往厨房去把已经煮好的稀饭端到堂屋来。
“怎么想起来做这个？有钱赚，可也苦人呐！”顾大娘夹了一筷子五香大头菜，听着顾云的话，摇摇头，眼神里显见着是不赞成：“起早贪黑的，你这年里才生了一场病，小心把身子给作腾坏了！”
削了个苹果吃着，顾云无奈答道：“春天生意淡，也不能总闲着呀！我是不指望陈旭明能给小鸽子赡养费的，这么多年，他是什么样人，我懂——等小鸽子念书花钱的时候怎么办？现在苦些累些，手里攒点钱，往后心里也不慌呀！”
顾大娘很有些爆脾气，闻言，气哼哼地把筷子一撂：“不给，不给？小鸽子也是他的孩子，他凭什么不给？不给咱就去告他！”
“您呀，犯不着为他生气！”都说是老小孩儿，这一说话脾气就上来了，顾云摇摇头，忙温声宽慰道：“这个也不耽误店里，连就着小鸽子早饭一个灶上做。再说卷饼也方便，捡绿豆芽土豆丝这些便宜又新鲜的菜炒一炒，就是卖不完，搁家里头吃也没什么呢！”
“唉！谁知道摊上这么个东西！”顾大娘听着她的话，心里也觉着有理，便重新拿起筷子，叹了口气：“要是忙不过来，我去给你帮忙烙饼，我做的春饼可是顶顶好吃的！反正我早上睡不着，起来也就瞎晃悠——”
得了大伯母的话，顾云登时乐了，玩笑道：“成！您去我那帮忙，我给您开工资！”
一番说笑后，顾云便一手拖一张条凳，胳膊下夹着一块叠得四方整齐的帆布篷布，腕上绑了两根手指头粗的麻绳，往家里去了。
家里的情况，顾云从来都不对小鸽子瞒着，有什么事儿也都和她商量着来。因此，小鸽子打小就比同龄小孩儿懂事些，很有主见。
顾云同小鸽子说了自个儿的打算，看着女儿那双满盈着信任与依赖的水灵大眼，她只觉得心头简直涌出万丈豪情，前途再怎么艰难都无所畏惧了。
第二日早上，顾云不到五点钟就起床收拾。开了门，天还黑着，一盘满月挂在西南角，月色柔和而清亮，叫顾云莫名想起了小时候在田埂上坐着时常常听到的柳笛声儿。除了不远处街头的油条煎饼摊子亮了灯，再没有别家有动静。
她昨儿晚上就已经把挡风的布篷子拉好，只需往竹竿头上挂个灯就行，将桌子条凳摆好，蜂窝煤炉子挪到屋外熬粥，顾云便打开煤气炒起菜来。
街上最早点灯的都是早点摊子，这是桑桥镇上约定俗成的一件事儿。顾云才把一盆青椒土豆丝炒好，炉子上的粥还在咕嘟咕嘟，第一波吃早饭的人就来了。
“老板娘，你这儿卖的是什么吃的啊？闻着还挺香！”两辆自行车停下来，车上十几岁的少年穿着校服，明显是结伴赶着上早自习的中学生。
顾云放下手里擀了一半的面剂子，瞧了瞧手表，正巧五点半：“小同学，这是赶着早自习呐！我家卖的是春饼，五毛钱两张饼，夹菜五毛钱，粥免费；俩人要四张饼够不够？”边说着，她把煮粥的大钢精锅盖子掀开点，黑米粥的香味瞬间飘了出来。
“一人一块钱还挺划算的，就是怕吃不饱——”其中个儿高的少年明显是被黑米粥的香味儿给勾住了，他掏了掏裤兜，胳膊肘捅了捅旁边的同伴：“尝尝呗，早上老吃包子油条也腻歪！”
顾云手下擀面的动作更快，两个面剂子一起擀，中间刷油，擀起来不会粘连，直接一块儿放进平底锅里烙熟，出锅后手一撕就能轻松分开。一面柔软，一面干香，比平常的春饼滋味更佳，也更节省时间。
闻言，她笑道：“你们不是六点才开始自习么？坐这儿慢慢吃也不怕，喝点粥暖暖身子，对身体也好嘛！”说话间，两个春饼已经烙好了。
被顾云这么一说，那高个儿的少年直接拉着同伴坐了下来。
顾云见状，招呼道：“这儿有干净碗筷，还有碟子，粥和菜要吃多少自个儿盛，春饼来这儿拿，好叫我心里有数！”说罢，她拍了拍身旁放春饼的竹编簸箕，上面盖着干净的笼被保温。
桑桥镇所有早点摊子都是这样行事，吃什么自己拿，因着民风淳朴，加上来往吃饭的都是熟面孔，摊主也不怕有人吃了东西赖账。
软糯糯的黑米粥搭配切成丁的咸菜疙瘩，韧性十足的春饼卷着热乎乎的炒菜，俩中学生吃得蜜滋香甜、肚子滚圆，付了钱心满意足地骑车走了。
等屋里小鸽子迷迷糊糊睡醒时，顾云已经手脚不停地卖出去差不多百来张春饼，一盆青椒土豆丝也差不多见底了。
“妈妈，我早上吃什么呀？”小鸽子自力更生地穿衣洗脸刷牙梳头，走到顾云旁边扯了扯衣角：“生意好不好？你搁外面烙饼冷不冷啊？”
顾云低头摸了摸女儿的小脑袋，眼中的欢喜兴奋掩饰不住：“妈妈给你留了黑米粥和春饼，在炉子上温着呢，你先吃上学，妈妈把东西收拾了。”见她乖巧地拿碗盛饭，顾云嘴旁的弧度更深了：“今天中午妈妈炖排骨给你吃！”
小鸽子眼睛一下子亮了，伸手点了点嘴巴，做出个“嘘”的动作后，笑眼弯弯地低头喝粥。
瞧着她这幅古怪精灵的模样，顾云无奈又好笑地点了点女儿的鼻尖。
顾云原本亦是没想到这春饼生意居然这么好，刨去买菜的本钱和自家吃用的米面，估计今儿一早上就能赚到四五十块，而且自己准备的炒菜还不够卖的。这样一来，待会儿就得去菜市场一趟，批发点新鲜蔬菜，明早儿菜多炒点，或许还能换换口味。
不过，顾云的视线落在面前的水桶里，瘪了瘪嘴，还是先烧水把这一堆碗筷碟子给刷了吧……
作者有话说第6章 春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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