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隐朝》少孤为客

6、第 6 章

　　司空青碧的目光暗淡了几分，伸手覆上自己的胸口。

　　曾经，他为了这个国这个家刺了她一剑。后悔吗，午夜梦回时他也曾无数次在心里问自己，如果再给他一次机会，那一剑他是不是还是会毫不犹豫地刺下去。是的，即使再给他一次选择的机会，他仍会毫不犹豫地把剑刺进她的胸口。

　　她对他很重要，等同他的性命。但这个世上，又有那么多东西在他的性命之上。

　　明知道自己早已没有任何挽留她的资格，心却在听到她已为人妻时狠狠地抽搐了一下。

　　他的师傅是当世锻造大师。那一年，他随师傅迁居枫华镇，许多人慕名前来求取兵器，但纷纷被师傅拒之门外。她是众多求剑者之一，也是往他们居住的院落跑地最勤快的人。每一次见她都是用布半盘着头发，在左肩垂下一束发丝，大大咧咧地带着江湖人士特有的随性和不拘小节。

　　那一夜夏虫长鸣不休，他走出屋院乘凉。夜凉如水，风吹拂着院子里的绿榕树，枝叶婆娑间，一个伏趴在上面的布衣人影引起了他的警觉。他起手就是一把袖剑射出，树上伏趴着的身影却在瞬间消失，再出现时已来到他的身前。

　　她伸手揉着眼睛，再打了个大大的哈欠，另一手举起把袖剑递还给他“这种东西不要乱扔，很危险的。”伸摊在眼前的指掌纤细修长，却带着少女本不该有的的粗糙厚茧，泛着水雾的眼眸睁开，褐色的眼瞳边缘熏染开微微的墨绿，茫然地看着他。那一刻，他竟有种被蛊惑的感觉。

　　“青碧你师傅那老头真小气，我都求他那么久了还是不愿意为我锻造一把剑。”那个午后她单手托腮，一脚勾着绿枝，姿态豪放地坐在树杆上，而他正把烧的通红的铁块放入水中冷却。

　　“师傅从不轻易为人锻造。”他把铁块从水中夹出，拿起桌上的铁锤大力敲打。

　　“你师傅锻造这么厉害，你以后一定也不差，不如你以后为我锻造一把剑吧，我要你第一把锻造出的剑。”少女轻拍着手掌，眉目间全是灿烂的笑意。

　　那时的他尚不是将军，那时的她也只是一个不谙世事的少女。

　　“司空将军，内人身体不适，就不打扰将军了。”东方奕抬头，嘴角的笑容依旧温和，眼底却平静无波。

　　“等一下。”司空青碧回过神急忙上前阻拦，正想开口再说些什么。

　　“司空将军。”东方奕眼眸微眯，脸上的笑容越发温润，放开了环拥辰时的手臂，指掌微微向前，一股气流凌空弹出射向司空青碧“将军该为国家好好保重自己的身体。”

　　“东方先生。”浮依跑到东方奕身旁，伸手拉过辰时大力拍向她的背“辰时你没事吧。”

　　“东方、奕”司空青碧语气微顿，双眉皱拢，侧身避开了凌空而来的气劲。“南陵国第一谋士。”

　　“浮依，轻点轻点。”辰时按住浮依娇柔的手臂“我真的不想英年早逝。”

　　“回木府吧。”东方奕并未理会司空青碧的话语，而是转身牵起辰时的另一指掌。

　　手掌被东方奕握住，辰时眼中光芒一闪手背一翻正想挣脱，东方奕却更快地反手擒握。

　　“辰时，做人不可以这么无情，用完就想丢弃。”东方奕含笑的眼底藏着宠溺，迈步向前。

　　“江湖儿女不拘小节，不要在街上拉扯牵手，这有损我霸气的形象。”辰时被东方奕拉着向前，不满地抽拽着手，带动着东方毅的手臂也在微微晃动。

　　“既然不拘小节又何必在意。”东方奕语带笑意，抓紧了手中的指掌。

　　看着渐行渐远的三人，司空青碧黯然的闭上了眼睛。

　　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一切都变了呢。他不再是火炉风箱旁锻剑的少年，她亦不再是山林间整日挥剑断枯枝的少女。

　　那一日，父亲找上他，告诉他，他的哥哥在对战东圣时中了东圣国丞相洛文渊的计谋，客死东圣国，他作为司空家族的唯一继承人，必须要承担起荣耀司空家族的重任，承继将军之位。

　　没有人问他是否愿意，也没有人问他是否想要，就像那一年哥哥初掌司空家父亲把他送到深山，让他跟着师傅学习锻造之术一样。

　　从来他都身不由己。

　　那时他初到军中，没有军功，军中将士大多对他面服心不服。而在对战东圣时，南陵军更是连连失利。

　　陛下请来一位谋士相助南陵。谋士对他献计，东圣国的卞将军是一名对东圣国忠心不二的猛将，其女卞辰时更是江湖中的剑术高手，如果他能够令卞辰时重伤既可以减少东圣国军中的一大助力，又可动乱卞将军的心。

　　从来他都没有选择。大家都告诉他，司空你要这样走。他不是青碧，只是司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