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隐朝》少孤为客

4、第 4 章

　　墨绿的雕花铜镜，像辰时陷入深思时褐色的眼瞳边缘泛起的颜色。辰时略显粗糙的手掌笨拙地执着木梳，细细地梳理着面前的长缎乌发。

　　“子易，你今天回南陵国都我就不相送了，你知道的，我怕痛怕死怕麻烦。”微微的晨光透入窗台，屋外的天空尚显灰暗。

　　“不是我，是我们。”铜镜前端坐着的布衣男子眼眸微闭，温雅的声音缓缓响起“你是我的妻子，怎么能不随我一起离开。”

　　辰时执梳的手猛然往下一坠，对倒影在铜镜里的东方毅挤眉弄眼，张口欲反驳却又换上了一副正经的样子“四年前，从你在枫华镇救下我时开始，就该知道，我并非南陵国的人，现在南陵国的国君请你出山对战东圣国，我于情于理都不该再留在你身边。”辰时的语气略显沉重“你的救命之恩我无以为报，所以一直遵守着我们的赌约和你隐居在这里，虽然我也很想随你一起离开，但时局不允许，所以我们只能挥泪告别了。”

　　东方毅的眉因发丝突然遭受的牵扯而皱了皱，眼眸依旧微闭，脑海里浮现出一双刻意盈满水雾的褐色眸子，嘴角缓缓勾起“不论你是剑客辰时亦或是东圣国卞将军的女儿卞辰时，你都是我东方毅的妻子。”声音是一贯的清浅温润，让人猜不透他话语里的真正情绪。“辰时，你的脸和你的眼总是分开的，就像你的感情和你心。”突然睁开的眼看着面前的铜镜透出犀锐，像似目睹了此刻身后辰时恭敬严肃的脸和眸底浮现的顽劣笑意。

　　计谋被识破的辰时从发间抽出木梳，猛然把它拍向铜镜前的窗台，语气里是被隐瞒和戏耍后的恼怒。“既然你知道卞老头是我爹，那你也应该知道，卞老头自从四年前的边境之战后便告老还乡，即使你娶了我也动荡不了东圣的政局。”既然知道她今日主动为他挽发是想自请离去，还当什么都不知道一般看她表演，既然知道她是敌将之女却从不说明，让她以为自己隐瞒的很好，这人真是可恨！

　　“你很少生气的。”东方毅站起，回转过身，眼角含着宠溺的笑意，笑容温和，伸手一扯辰时束发的布巾。

　　黛青色的长发扬洒开来，散了辰时满肩。

　　“慵懒，随性，有着江湖儿女的豪爽气节却失了女子的柔媚。”东方毅按着辰时的肩膀逼她坐下。

　　“虚伪，狡诈，有着文人墨客的温润淡雅却无其风骨。”辰时伸手覆上东方毅的手背微一吐劲，反唇相讥。

　　“我并没有欺骗或戏耍你，不说是因为你从没有提过，我以为你不愿提起。”东方毅手掌一翻包裹住辰时的指掌，头微微低下，温柔地凝视着辰时的褐色双眸，语带蛊惑“真的不喜欢和我一起生活，和我隐居在这四年真的只是因为一句赌约的承诺，你我谈天说地煮酒论剑只因山中岁月寂寥？”

　　辰时侧过脸，避开东方毅的目光，唇角倔强地抿起。转身想要抽回东方毅指掌中的手，却被东方毅紧紧握住。挣扎了片刻扔挣脱不开那禁锢的指掌，辰时低垂下头“我喜欢仗剑江湖，并不想要成家立室，相夫教子。”并未否认东方毅的话语。

　　“我知道，庙堂于我就如江湖于你。”东方毅放开手中的指掌轻抚辰时头顶的发丝“待南陵国和东圣国的政局稳定下来，我便陪你游历江湖，可好？”执起桌上的木梳，轻轻梳理辰时黛青的发丝，绕在指间盘挽了一个半髻，再用木簪固定住，左肩垂下一束长发。

　　辰时看着铜镜中的自己，黯然的眼瞳藏着顽劣，嘴角不自觉地向上扬起。缓兵之计，这是你教我的，子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