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综武侠]月照寒烟》八煲粥

6、第 6 章

　　幽蓝色的天空静静笼罩着这一片无边的荒漠，白日里灼热逼人的的温度此时已经降成了漆黑的冷凝。零散的星点稀稀落落地藏在蓝灰色的云团之后，如同害羞的少女般时隐时现。

　　而那一弯明月却没有星点那般娇羞，她的面容上虽也是袅袅娜娜地虚掩着几片云彩，那浩淼的清辉却如无垠的柔烟般飘洒下来，一点儿也不吝啬于展现她的美好隽永，如一双柔荑静静地、温柔地抚慰这片夜空下每个匆忙的过客那颗飘荡的心。

　　南宫阙悄然望着头顶的月色，他的目光深而幽静，似是在望着这美丽的月色，又似在眺望不远的远方。

　　一旁燃烧的篝火发出呲呲的声响，跃动的火光照在他的脸上，形成忽明忽暗的阴影，他深邃的眼眸被这火光映衬得极为光亮，如同这一片黑暗中唯一能与天边之月交相辉映的璀璨繁星。

　　南宫阙眼神涣散，思绪慢慢回到昨夜的梦中。

　　他在一条崎岖且看不到尽头的路上飞奔着，漫天的黄沙阻挡了他的视线，也替他略微阻挡了身后的追兵，他听得到那些人规律而节奏的脚步声——这一定是一伙训练有素且武功高强的江湖好手，人数大约三十上下，就是不知道什么样的组织会用这般数量的高手追击自己了。

　　他听到自己气息不稳的喘息声。

　　低下头，不出意外地看到身上多处伤口，血污早已染得外袍不知什么颜色。

　　可让他意外的竟是自己怀中竟抱着一个代表着无尽麻烦事的绝色女子！

　　他似乎是无法看清怀中女子的脸的，可他却依然知道自己便认定她合该是这世间最为美丽动人的，只因这正在逃命的紧急时刻，他竟尚有闲暇为她细细拢了拢被风吹乱的鬓角。

　　“南宫，含烟可要将你害死了。”

　　他听到那女子在自己怀里微微叹息，他的姓氏由她清越的声音柔柔地唤出来，尽有着说不出的动人，让他恨不得自己的姓氏更长一些才好，只因她的声音实在有种醉人的魔力。

　　“你会不会责怪我？”

　　她的声音似是叹息又似是希冀，这样的话在她说来却像是世间上最动人的情话。

　　而他的胸中在这一刻因她的话语溢满了柔情，那温暖的悸动充斥着他三十年来从未有人进驻过的心房，他只觉得，这一刻，便死立时死了，这一生，他便也甘愿了。

　　他果然柔声笑道：“阙心愿足矣。”

　　是的，南宫阙此生面对过数不清的追杀，却没有一次如同现在这般甘心赴死。

　　他此时此刻唯一的心愿，便是能为她而死，只是遗憾，未能将她送到安全之地罢了。

　　他看到怀中的女子也笑了，即使他依旧看不清她的面容，可他却知道她是笑了。

　　她自他怀中轻轻地笑了，一丝烟火气也无，就那么轻飘飘的一掌送到他的胸口，便让南宫阙感到一股不容抵抗的巨力将自己往侧后方推去。

　　那里，便是深不可测的悬崖。

　　“自己”的内心竟是没有任何一丝怨恨，只是贪婪地、眷恋地望着她自崖上探出的那张玉一般的容颜。

　　这一刻，自上掉落的风声、迅速失重的感觉、擦过的树枝石子儿，全都进不了他的眼眸之中，他的双眼，唯一能注视的，惟有她那张带泪的脸，和那双恐怕永世都无法忘却的凄清星眸。

　　呲呲的声响将他的思绪拉回了眼前，天色更加的深沉了，而一旁的篝火正在渐渐熄灭，南宫阙凝了凝神，握紧了手边的刀柄，不再去想那梦中似乎是在哪里见过般熟悉的美丽星眸。

　　他的眼神也如他手中的刀一般的锐利冷凝，他紧紧盯着不远处的黑影，左手微收。

　　抱天揽月楼。

　　宓含烟轻轻用丝帕抿了抿唇角，神色无悲无喜，叫人看不出她对这一桌看似清淡实则奢靡非常的“简单”席面是否满意。

　　小六子低着头杵在一旁，连眼角的余光也不敢去瞄她的面容，只是忍不住小心翼翼地瞥一眼她散开的裙摆下隐约露出的绣鞋上那若隐若现的宝珠。

　　这般靡费却又华美异常的绣鞋，也只有宓仙子这般的美人儿才配得上吧。

　　小六子心中暗想，却听雅间外传来一阵嘈杂，似是有人在抱天揽月楼内打了起来。

　　宓含烟看了不做声的岳欢颜一眼，反是吩咐小六子道：“你，去看看怎么回事。”

　　“哎。”小六子连忙应道，心里却想，宓仙子真是连声音都这么美，小六子我这辈子第一次，连被人使唤都觉得是种享受。

　　他恭顺地低着头退出门外，还细心地带上了雅间的门，不让外面的嘈杂打扰了雅间中片刻的清静。

　　宓含烟静静地为自己添上一杯清茶，自斟自饮，仿佛没瞧见侍立身边的小丫鬟滴溜溜打转的眼睛一般。

　　不一会儿，门外传来轻叩门扉的声音，随即小六子轻手轻脚地推开门，又先转身关好，方才回身回话：“宓仙子，外面乃是怒蛟帮的军师，翟雨时翟先生被一伙不知道来路的蒙面高手给伏击了。”

　　只见他虽是依旧低着头，眉心却隐藏不住愁苦之意，余光更是第一次忍不住去偷瞧宓含烟的神色。

　　原来这小六子乃是个被父母遗弃的孤儿，从小混迹在城里饥寒交迫地熬到了五六岁，幸亏有这抱天揽月楼的叶掌柜好心收留，这才在这里当了个伙计。方才小六子出去楼里查看之际，还是老掌柜眼疾手快一把把他逮了回来，否则这小六子不知道还有没有小命在。

　　往日楼里也不是没人上门捣乱的，可是这抱天揽月楼能成为岳州府数一数二的酒楼，自然背后也是有强大靠山的，只是这次，那蒙面人一看就是要下了死手，特地埋伏此处击杀那翟雨时的，而翟雨时——我了个乖乖，万一他真死在抱天揽月楼了，那怒蛟帮岂不是第一个就要找酒楼的麻烦？

　　小六子能想到的，宓含烟当然也想到了，而怒蛟帮，纵然帮主上官鹰想到了，却也不能不为死去的兄弟出一口气。

　　即使他也想到这可能是一出拙劣的栽赃嫁祸，却也有可能是抱天揽月楼背后的主子自导自演的一出好戏而已。

　　宓含烟放下茶盏，站起身来，小六子眼中闪过一抹感激的喜色，岳欢颜却有些担忧道：“姐姐，外边也不知情形如何，不如我先去看看罢。”

　　眼见宓含烟身形微动，心下再也按捺不住，伸手便焦急地想去抓住她的衣角，脸上神色一片楚楚的担忧之情。

　　“你又不懂武功，去了等我再去救你？”宓含烟衣摆轻飘，不等岳欢颜触及衣角便拂开她的手，自对那小六子道：“带路。”

　　“哎，哎！”小六子在衣摆上使劲擦擦汗湿的双手，立即殷切地为她引路不提。

　　外边果然已是一片狼藉。

　　一楼大厅中，完好的桌椅已然不剩几套，一身青色布衫的书生打扮脸色发白得年轻男子被两名身着相同劲装的大汉围在身后，那书生虽也手持一把寒光闪闪的宝剑，可惜手臂上一处包扎着隐隐渗出深红的伤口，强行仗剑不过是会加重伤势罢了。

　　翟雨时心念急转，今日他是来抱天揽月楼赴约的，却没想到竟是个埋伏好的陷阱，他刚在伙计的殷勤之下跨入此楼中，那低头看不见面貌的伙计突然瞬间暴起，一把闪着蓝光淬着毒药的匕首便朝他当胸刺来。

　　万幸翟雨时并不真的就如外表般是个文弱书生，相反他的武功虽不及智计之惊人，但也是独当一面，颇有建树。

　　面对那把来势汹汹的蓝汪汪的匕首，翟雨时急向一旁侧去，另一手拔出随身武器，一剑便刺了回去，虽然兵器有一寸长一分强，一寸短一分险之说，可当对方完全不要命时，这一寸短就能最大程度的发挥了自己的威力——短而诡。

　　这一刀经过精心谋划，其中暗藏着可怖的杀机，又怎么能被他轻易躲过？

　　然而翟雨时却是险险躲过了，更是一剑刺死了这个假扮的伙计，可却依然无法避免地在手臂上被划出了一道深深的发黑伤口。

　　翟雨时当机立断，先是连点手臂上几处穴位，防止毒性扩散，随即一咬牙剜去一片黑红的血肉，撕下衣摆紧急地包扎了一下，这才从怀中掏出信号，扔向门外。

　　护着他的六名弟兄此时已然去死，而仅剩的两人无一不身负好几处狰狞的伤口，仍坚毅地挡在翟雨时身前，丝毫不惧面前尚有六名黑衣蒙面毫不畏死的杀手。

　　这样下去不行。

　　翟雨时心中暗急，此处虽然也是怒蛟帮的势力范围，可又与怒蛟帮的死对头——布衣门的势力范围重合，他安排的后手必定救援不及，而布衣门却可能趁此机会黄雀在后，除去心中大患了。

　　这伙人到底是哪方派来的呢？

　　抱天揽月楼所谓的背后主子？不，那老家伙还没有这么傻，他可巴不得早日脱身呢。

　　布衣门？也不可能，若真是布衣门，怒蛟帮不可能一丝风声也未曾收到。

　　怒蛟帮中以凌战天为首的一干旧人？更无可能，虽是立场不同，可翟雨时却心悦诚服地称他们一句血性汉子，绝不会干出这等暗杀偷袭之事。

　　究竟是谁想要他翟雨时的命？

　　翟雨时排除掉其他可能，终于想到了一个人。

　　他心中大骇，面色深凝，眉头紧锁，忍不住在脑海中越想越深，越思越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