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第 26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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庞斑不再多言，果决地使出魔门秘法，将厉若海带给他的伤势硬压下去，面上泛起了一丝妖异的血色。
无形的劲气再一次环绕庞斑周身，令他如同魔君临世，缓缓将他托离地面。
他的气机极其霸道，配合一身魔功，更是将这令人颤抖的魔威发挥到了极致。
然而宓含烟的气息却飘忽异常，叫人难以捉摸。
她只是静静地凝立在半空中，但是在庞斑的感知之中，她更似一片枯叶，又或是一缕残阳，姿态静美，生机全无。
这般诡异的发现，令庞斑对于接下来的这一场战斗，更加期待。
三十年来，他终于在浪翻云之外，找到了其他有资格与其决战的对手。
而且，一次就是两个。
这是何其的幸运。
庞斑英俊到近乎的邪异的面孔之上，流露出一抹畅快的笑意，乌发如缎，更显得这一抹笑意魅力非常。
他延伸开来的异力如同一张弥天大网，精神如有实质，沟通了天地精气，并将这一片空间的一丝一动悉数掌握。
万籁俱寂。
宓含烟白衣胜雪，于风中狂舞，青丝飞扬，更添一分肃杀。
庞斑卓立原地，并没有率先出手，正在静待时机。
但浓烈的杀气并未遮掩，由庞斑英伟迫人的身躯处沉沉迫来，刚猛至极。
庞斑赞叹道：“庞某十分期待，在这样的情况下，你在我这一拳打出后，可以攻出多少刀。”
宓含烟冷然道：“你无需期待，因为我不用刀！”
庞斑微微一呆，继而笑道：“原来如此。”
宓含烟与庞斑对望一眼，两人心中纷纷升起默契的感觉，没有人继续移动脚步。
她的神情格外平静。
飞尘刀平举至眉间，通体光滑晶莹的短刀像是一截半透明的白玉，隐隐散发着迫人的寒气。
一股奇异的螺旋真气正在那上面急转，而那迫人的寒气，因此陡然一变！
方圆十里之内，无数江湖好手，正屏住了呼吸，关注着这一幕。
只见通往迎风峡的官道之上，两旁的树木早已被先前厉若海与庞斑的决战，通通破坏，再无往日的枝繁叶茂，而此刻在飞尘刀诡异至极的刀气之下，竟是卷起了两股相互交缠的气流，由那刀锋所在，盘旋而出。
庞斑笑容更深。
宓含烟提刀在手，刀身越发晶莹透明，刀尖遥遥指向地面。
只听一声极细微的轻响，细如蛛网的裂纹，不知何时悄然攀上飞尘刀的刀身，犹如艺术品般的短刀没有多余的征兆，在那声轻响过后，连同刀柄，一寸一寸皆化为齑粉。
飞尘刀，碎了。
庞斑利若鹰隼的目光牢牢锁定宓含烟那一双莹白如玉的双手，倏地双拳击出，以一种完全违反了时间和空间的轨迹，瞬息出现在宓含烟身后！
宓含烟配合一种复杂奥妙的玄门步伐，凌空而动。
那双玉手不管不顾，依然向前拍出，无声无息，近似虚无。
那张夺人心魄的娇颜古井无波，好似一尊玉的观音，只差眉心一点嫣红，在最后一道残阳消失的光影之中，愈加缥缈如仙。
庞斑的那一拳看似缓慢，实则迅疾无比，看似出现在身后，实则依然在身前，如同一道狂猛无俦的龙卷风，伴随着无坚不摧的毁灭性风力，翛然而至。
两股真气在宓含烟经脉之中，运转到极致。
一拳一掌，终是相接！
秋露如珠，一轮月珪破开了昏暗的夜幕，射下一道泠泠如霜的月之清漪。
寒月岿然独照。
宓含烟青丝飞舞，白衣翩然，在那月色的映照下，至美至极。
那双点漆般的妙目一瞬不眨，平静，坚定，无所畏惧。
一拳一掌，一触即分。
种种异象，倏然而止。
庞斑面色沉凝，杀意森森，叫人心惊。
宓含烟默然无语，眸似寒星冷月，无半点烟火气息。
庞斑亦是默然。
他竟不知，自己该首先讶异于面前这人战前弃刀、仅凭一双肉掌对敌，还是更该讶异于宓含烟一直隐藏的底牌，终于在此刻翻开。
她不仅不用刀，更精擅于毒。
飞尘刀碎裂后产生的齑粉，似一团有生命的活物，如云如雾般，萦绕在她的周身。
也令庞斑防不胜防。
他只觉得宓含烟硬撼了自己这一掌，而对方那绵延不绝的气劲，由她一双玉掌不管不顾地透出，令他胸中一片翻滚，被强行压制的伤势，几乎就要破土而出，以更加凶险的程度，由体内袭来。
是了，这世上如此熟悉燎原真气的有限几人当中，宓含烟亦是其一。
无可否认，她已至武道极致。
即使这种极致并不圆满。
然而宓含烟所施展的秘法，令这种不圆满，得到了补缺。
庞斑华服卓立，仰首长笑，杀气尽去。
这笑声回荡在空旷无人、一片狼藉的官道上，竟是说不出的豪情万丈。
过了数息之后，笑声渐止，庞斑道：“今日能遇到如斯敌手，实乃庞某之幸。”
宓含烟依然是那副雕塑般的模样，声音清冷淡然，说：“能与魔师一战，亦是宓含烟此生逢时。”
庞斑微微一笑，并不言语。
两人似乎十分默契，几乎是同一时间转身离去，一南一北，俱不回头。
【有生必有死。】
官道之外的一处小山上，厉若海收回目光，缓缓伸手探入怀中，将一串由白丝巾包裹的冰糖葫芦，交给了他的爱徒风行烈。
他那英俊无匹的面容之上，浮现一丝极浅的微笑，令这绝世枪雄，添了几分温情。
厉若海道：“【这是师傅买给你的东西。】”
风行烈虎目含泪，微微颤抖着接过。
等到他抬起头时，厉若海已背过身去，朝风行烈轻轻摆了摆手。
风行烈黯然退下。
他心知，师傅剩下的时间不多了，而在其生命的终点，惟有最后一丝念想。
秋风飒飒，风中带来一抹清冷的幽香。
宓含烟飘然而至，如鬼魅般落在山头的一棵树下。
冷月孤悬，似有别愁盘桓在那一缕，自她身后倾泻而下的月光之中。
厉若海如长.枪般笔直挺立的英伟身躯，终是支持不住。
他在那棵树下自然而然地坐下，一手搭在膝上，一手拍了拍身旁的野草。
宓含烟似有所感，坐在了厉若海身旁。
山下秋林原野，一望无尽，隐在凛凛的月色之中，犹如团团变幻的云雾。
夜风瑟瑟，吹不尽离别。
厉若海任凭那夜风拂动他乌黑发亮的发丝，这一生的光影，仿若在这一次，历历在目。
他的面上仍含着微笑，喟然道：“【我本自信胜过庞斑，可惜我仍是败了。】”
宓含烟凝若霜雪的娇颜之上，直到此时才倏然融化，亮如星辰的双眸之中，透出点点柔情。
厉若海继续道：“我失算了，也失信了。”
宓含烟不言不语，犹如蝶翼般的长睫，微微颤动。
她那雪腻般的双颊之上，泛起两抹不甚清晰的嫣红，将螓首置于厉若海曲起的手臂之上。
美人如玉。
厉若海伸出手，轻轻摩挲着宓含烟鸦羽般的青丝，叹了一口气。
他阖上了双目，将宓含烟拥入怀中，在她耳边柔声道：“小丫头，你要好好的。”
宓含烟温顺地点了点头，红唇弯起一个毫无保留的弧度，竟是灿若明霞。
她没有流泪，她也不需要流泪。
那看似纤纤的玉手扶住厉若海劲瘦的健腰，牢牢支撑着他颓然倒下的昂藏身躯，一股特殊的气流由她手心缓缓涌出，及至厉若海生机衰败的四肢百骸中，紧紧束缚住那最后一缕气息。
“我们该回家了。”她喃喃道，“我带你回家。”
月色凄迷。
风行烈远远望去，只觉得树下那一对男女，犹如玉人，飘飘欲仙。
他听见风中传来宓含烟幽幽隐隐的清歌，歌声清越动人，正是半阙苍凉洒脱的醉花阴。
蟠桃结子知多少，家住三山岛。
何日跨归鸾，沧海飞尘，人世因缘了。
歌声渐远，月色渐浓。
风行烈再次攀上小山丘顶，那月下树旁，只有一支丈二红枪，独倚此处。
他心中的情绪翻涌，说不清也道不明，但最终，只是含泪上前取下了那支长.枪，背负在身后。
从此山高水长，惟有他一人独自前行。
没有人会一枪一骑，替他挡下这世间的狂风暴雨。
数年之后。
庞斑与浪翻云的那场拦江之战早已结束，风行烈不堪江湖倾轧，携妻归隐。
一日行至无回谷，只见谷内竹屋青翠，一如往昔。
然而宓含烟与厉若海不知所踪，只有一处无碑的衣冠冢，埋于竹林之下。
坟茔之上，雪色皑皑。
还有一把，被雪掩埋的杀人之刀。
-覆雨翻云卷完-
作者有话说第26章 第 26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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