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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云开几多愁(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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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琰不理他胡说八道,望向杨凭榭道:“这么说来,陌上门半月来没有动静,也可能是伺机而动。”
杨凭榭点点头,道:“所以我始终放心不下,你父母还好,半月前就已经到我昔日手下处,他会保护好他们,而琰儿你,才最令我担心。”
杨琰道:“我跟着祖父,他们就是派再厉害的高手来,我也不怕。”
唐息闲闲道:“你是不怕,万一又重伤一回,吓唬的也是你祖父嘛,要是被抓了,估计还能拿来威胁一下。我看呢,你还是乖乖到你父母那边去,省得要人担心。”
杨凭榭道:“唐少侠,你师傅要你来请我,有急着要你回命吗?”
唐息道:“不曾,师傅说杨前辈若是不愿意,谁也请不动;杨前辈若是愿意,自然会去找他。”
杨凭榭淡淡道:“的确是萧乘他的风格。”
杨琰双目低垂:“我原先以为祖父口中的“寒灯孤雨诛忘尽,覆水阶草雪痕轻”不过是江湖上的传说,从未想过离自己如此之近。”
杨凭榭拍拍杨琰的肩膀,道:“江湖中的传说,有几个是没有血债的?比血债更可怕的,是利益。这件事情,你父母也不曾知道,我有意隐瞒你们,是不想你们被牵扯到麻烦里。”
唐息道:“前辈说得对,只是现在躲也躲不过了,不如到师傅那里去,在商讨如何解决眼前祸患。”
杨凭榭目光一凝:“你师傅那里是必须去的,但不是我,唐少侠,我希望你能带琰儿过去,不必匆忙赶去,耽误些时间也没有关系。”
杨琰道:“祖父,你一个留在这里怎么行。”
杨凭榭不看他,对唐息道:“三日之后,我就会离开这里,陌上门的主要目的是我,如无必要,不会先对琰儿下手。你带琰儿和那盏挽花泻玉灯随后走,挽花泻玉灯是悲红谷至宝,悲红谷谷主能与它自生感应,他会派人找到你们。你师傅那里,可慢些去,高手气场会阻碍感应。”
杨琰不明其意道:“悲红谷出名的是医术,我身上毒既然已经解开,何必等他来找我们。”
唐息却问道:“我听说半月前陌上门连续派人侵扰悲红谷,既然连挽花泻玉灯都被抢走,只怕现在已经覆灭了。”
杨凭榭道:“不会,江湖之中其余各派势力皆可能覆灭,但悲红谷不会,江湖之中无论正邪,都受过它的恩惠,上善若水,不争是争,任何一方想覆灭它,都会被江湖中其他势力对抗。琰儿,我让你去见悲红谷,不是为了让他们治病解毒,而是要你去问悲红谷谷主多年前答应为我算的两卦。”
“什么卦?”
杨凭榭傲然道:“第一卦我早忘了。我从来不信天,不信命,我的路都是自己一步步去闯去拼走出来的,这种把我的一生定在命盘上的东西,过耳就该忘掉,要不然被它拘束一辈子,也就活不出来什么了。第二卦我不知道,因为当时他也算不出来,后来他嘱托我说,当挽花泻玉灯流落谷外,就会派人来找拿着它的我的子孙,而那个时候,第二卦的时辰就到了。”
唐息笑道:“前辈不是不信命吗?”
杨凭榭深深叹了口气:“这第二卦,和我一位故人有关,在他的事情上,我再也不敢放下心来了,所以你们必须解出这第二卦。”
杨凭榭看着欲言又止的杨琰道:“至于我要去哪里,阿琰,你不要问。我如果有意让你知道,不会瞒你,所有鸡蛋放一个篮子里,只会鸡飞蛋打,我们分头行动,才万无一失。”
杨琰点点头,表示明白,他服完药,又听了这么一大堆消息,神情恹恹,只沉默不语。
杨凭榭却是交待完一切,十分轻松站起身,道:“这些日子里,多谢唐少侠照顾琰儿,我一个老人家,没什么好回报的,唐少侠要是不嫌弃,尝尝老朽在军营里学做的粗茶淡饭可好。”
唐息连称不敢,将杨凭榭送出门外,到杨琰房间侧屋,拿了挽花泻玉灯来。杨琰抬眸一看,见日光明亮,并未点燃的琉璃灯光华流转,美不胜收,暗赞一声,却没什么把玩他的兴致。唐息笑了笑,将它随手放在一边,坐在一边看杨琰躺在床上,学着他摆出一副万千愁绪的样子。
杨琰看他几眼,道:“你学我学得好糟。”
唐息反说道:“我哪里有学你,只不过想到自己而立之年都过了,还要带孩子,何苦来哉。”
杨琰忍不住笑了:“我们谁也别说谁,你同我说说江湖之中的事吧。”
唐息道:“你想先听和什么有关的,你祖父吗?”
杨琰摇摇头:“那倒不必,“寒灯孤雨诛忘尽,覆水阶草雪痕轻”都是平日里祖父拿来作传奇小说讲的,这其中的故事,我听得耳朵里都要长茧了。你同我说说现在的悲红谷、陌上门吧。”
唐息替他盖了床被子,道:“我慢慢说给你听就是了,悲红谷建谷时间不长,也就在四五十年前,谷主还只有一任,就是你祖父认得的那位。悲红谷精通医术和奇门遁甲,谷中有两样至宝,一是挽花泻玉灯,宝则宝矣,除了好看,也没人发现宝贝在哪里,只知道拿着它就可以让悲红谷答应你一件事,当然抢的不算。嗯,还有传说中起死回生的枯荣,天下只有三颗,没人尝过。悲红谷虽然是正道势力,救治的人却不分正邪,但他们谷中人救人,必须要人答应三件事,要是我,宁愿爬回唐门去治,也不愿意去被他们救。”
杨琰道:“这些祖父都跟我说过,悲红谷让人做事,都是做的善事,因此江湖中人都将他们尊为正道势力。”
“哪来那么多邪不邪正不正的,像唐门这样想邪就邪想正就正,毫无桎梏才好。”唐息不置可否,“至于陌上门,该说的你祖父应该跟你说过了,其他的我也知道的不多,只能说陌上门行事古怪,神秘可怖,他们被彻底归为魔门,还是从陆征风陆俞两代教主开始。新一代护法里“潘阮陆颜”中“楼心刀”颜素歌和“劫水鞭”阮妃云都是出名的美丽少女,只可惜美人有毒,没人敢招惹,不过我猜,颜素歌应该是陌上门少门主的人。“潘郎”潘蕴在四人中武功最高,但没人知晓他用什么武器,也没人知道他模样,所以他的外号来自他的姓。“姑苏伞”陆归栖”则更绝,他只有武器和人名。”
唐息又道:“除了武器与人名之外,连他的性别都是根据名字猜的,他从来没在江湖中出现过。”
杨琰道:“那他是怎么成为护法的?”
唐息答道:“一百年前,陆字号就叫陆归栖。而这百年来,也没有陌上门外的人见过他,说实在的,陌上门自己人有没有见过他也不一定。不过陌上门就这套路,它现任门主和少门主,外人也知之甚少。”
杨琰忽地换了个问题:““寒灯孤雨诛忘尽,覆水阶草雪痕轻”都有传人了是吗?”
“怎么,你想拜师?唔,其实杨前辈的诛忘枪就不错,但你用剑,估计只有孤雨剑能学,可是他老前辈现在担任京城防务,你祖父当年又差点把皇帝砍了,就是他想收你,皇帝怕也不敢让他收。”
“不是。”杨琰侧着脸,头枕在缎面软被上,“祖父一直待在望朱村里,至今也没有传人,诛忘枪后继无人的话会很可惜吧。”
杨凭榭端着饭菜进来,朗声道:“有什么好可惜的,要是每天来个徒弟问东问西才烦心呢,说不得除了你,还得多个偷我酒的。”
唐息接过饭菜,放在桌上,等三个人都坐好,手夹起筷子,对杨凭榭谢道:“乳羊饭,石逢巴子肉、湖上鱼羹、血肚羹都是昔日京中名肴,杨前辈说粗茶淡饭,未免过谦了吧。”
杨琰抬首道:“既然有如此美味,怎能无酒,我去拿两坛子悲回风来。”
他说完就要出门取酒,杨凭榭抬手,随意一掷,筷子深陷门板两寸有余,“回来,你的身体还不能喝酒,祖父陪你不喝。”
杨琰腹诽道:“您本来就不喝。”
杨琰向唐息递了个眼神,唐息站起身道:“不知前辈可有女儿红?”
“并无。”
唐息坐回位子,对杨琰回了个充满歉意的眼神,“那就不必饮酒了。”
杨琰夹起一块羊肉,咬牙切齿的嚼着,想了想,对杨凭榭道:“祖父,唐兄离开家乡也久了,乡音渐改,对家乡的风味小吃应该也很是想念,您年轻时候走南闯北,不知道会不会蜀地小吃。”
“蜀地未曾去过,但京中也不是没有川湘一带的知名小吃,唐少侠如果要想吃的,说来听听,或许我会。”
唐息不知为何忽然牵扯到家乡小吃上,犹豫一下,道:“不敢劳烦前辈,承蒙这一顿美味,唐息心中乡愁都暂且抛却千里之外了。”
“唐兄何必说些客气话,你不好意思,我来和祖父说就是。”杨琰一字一句讲出来后半句,“我看卤猪耳朵就很不错嘛。”
杨凭榭莫名从孙子这句话里听出淡淡杀意来,再回头看唐息,已经是面有菜色:“饭菜不合口味吗?”
唐息强压住想吐的冲动,只觉得食难下咽:“不、并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