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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十七 ...

  •   没想到在日本岛东部徘徊了一圈的小台风眼在今天凌晨突然长高长大如同打了激素,吓得整个基地的树一晚上都在抱团狂哭。

      众人一早起来推起门就被吹回了宿舍楼,没过多久宿舍楼里的喇叭就响起来:“喂?大家能听见我的声音吗?”没人说话,“啊不好意思我忘了这是单线广播。”大家好像已经习惯这个梗,面面相觑的同时有人问:“今天广播员被副队打晕了吗?”

      由于广播员体肢弱小强行出门三次还是被打回原地,仙道彰便被鱼住指派前往宿舍楼外的广播站播报停训通知。仙道很委屈:“这种事情只要让樱木在楼道里喊一遍就是了?”鱼住瞪着他说规矩就是规矩,然后自己一转身怂怂地在这鬼天气里窝回房间睡觉去了。副队就是没地位啊,仙道想。

      穿了雨衣狂冲五十米到了广播站,试音结束后仙道懒洋洋地说:“嗯,从现在开始计时,到风速降到八级以下后,不管外面下的是子弹还是雨,照样出操——但在那之前,你们可以撒丫子在宿舍里打滚吹牛了。”最后补充了一句,“还有,别到五楼来吵鱼住队长睡觉。”正在五楼单间里睡回笼觉的鱼住登时就睁眼了,怒气冲冲地到窗前瞪对面广播站的小楼,可惜雨太大了,估计没人看得见他。

      对面楼里传来的各种音高但都一样难听的欢呼声被广播站的玻璃窗隔离住,仙道脱下雨衣挂在门后,在转椅上斜倚着。这场台风降雨量十分可观,从昨晚他闭眼已经下到现在,雨声只增不减,噼里啪啦地撞击着玻璃窗户,视觉冲击和密实的房屋给他一种微妙的安全感。这是回光返照的雨季啊,难怪如此声嘶力竭。

      仙道觉得这个小屋给他的感觉太好了,四四方方的围墙坚固而短窄,将他严严实实的保护在这个四方的空间里,窗外的声势浩大的雨,而他却一点都淋不到,泰然自若,宛如神祗。如果这个时候窗外有人在雨中狼狈地跑着躲着,就更爽了。他腹黑地舔了舔唇,对脑中长角小恶魔的心声表示十分理解。

      此刻却真的有一个人在雨中狂奔,仙道起初以为只是眼花,还有哪个倒霉蛋像自己一样被人从宿舍楼里赶出来?直到那个人影结结实实得化成一团越来越大的黑点从宿舍楼跑来,再从广播站的玻璃窗边擦过去,往更远的地方跑去——仙道微微前倾的身子僵了僵,流川?虽然那个影子被雨水冲刷得根本是人畜不分,但他开始质疑的时候已经开门跑出去了,连雨衣都没带。

      这岂止是滂沱大雨能描述的画面啊,仙道腹诽,从来只有人用一滴作为量词来形容雨,可他现在只想到“一坨”雨这样的语文不及格的词组。风更是大得离谱,路上飞满了树叶、树枝、甚至是树干,让他以为自己在玩手机里的避球游戏。

      这种时候流川跑出来干什么?他实在想不通。当他以为自己应该是看错了的时候,在体育馆边上的一角找到了正在狂风暴雨中不停翻找的流川。仙道一秒就认出那个角落是昨天与流川在这里演练军刀战术的地方。

      “流川!”仙道叫了一声,但随即他自己都感觉到叫声被风和雨吹飞砸散了。他便一口气冲过去,伸手就拉上流川,同时和流川一起靠上体育馆拐角的水泥外墙以挡掉两个方向的风雨。

      “你在干什么!”仙道有些怒气,这人刚出院就跑到十二级的台风里乱飞,“不要命了吗!”一坨坨的雨水没有喘气地砸到他的脸上,和他的脸上。仙道看到流川被握在自己手中的手指挣扎了几下,他低着头,黑发早被凶残的雨水冲刷得像小河流淌的水草,半晌他又转脸去看自己找东西的地方,对仙道说:“军刀不见了。”

      仙道听不清,在疯狂的风声中凑近流川问道:“你说什么?”流川皱眉,就一把揽下仙道的脑袋,到他耳边一字一顿地说:“军刀!我早上发现不见了!”仙道眨眨眼,不知所措地望着流川。丢了刀的小孩看他这个表情,就懊恼地抓抓头发,又说:“对不起。”

      他以为仙道是在生气。但长官是被他刚才那个动作吓住了,有那么一瞬间,长官以为流川要揽下他的脖颈,在这风雨交加的场景里强吻自己。

      好在可怕的风和雨把他打醒了。他捋开被黏在流川额头的湿漉漉的发,也靠近他耳边说:“没关系,不要找了。我们回去。”流川不肯,还要再找一次。长官这次非常强硬,以副队的身份下了命令,同时没有等人反应,就拉着刚才一直没放开的手一路狂奔回宿舍。他本来想把人拉到空无一人干尽坏事都没人知道的广播站,但无疑这个小孩急需洗个热水澡,自己也是。

      仙道拽着流川跨进宿舍楼的时候,手依旧没放开。他扫了扫四周,澡堂里的破锣嗓子、宿舍里使老千被抓的骂声,但楼道里一个人都没有。他就紧抓着这只手,一口气上了五楼,直到关上房门,才放手让流川进自己独立的卫生间里洗澡。

      流川表示自己要去楼下的公共澡堂洗澡,仙道则早就想好托辞:“我刚听到樱木也在澡堂里唱歌,你确定要这副样子走进去吗?”流川想了想转头就进了厕所,三十秒后水声响起,仙道听了听,终于松了口气得靠在房门上,闭了眼,又睁眼,又闭眼,然后轻轻笑起来,他竟然真的脑补了被流川强吻的画面。像电视剧情节,好狗血。可是为什么心跳那么快,那么雀跃,那么想要?

      流川从厕所里叫他的时候他还在门上天人交战,听到声响仙道走近厕所,流川正无语,他已经想到了大概是什么事。就从衣柜里抓了套作训服给流川,想了想又朝里面问:“你喜欢什么颜色的内裤?”然后就听到砰的一声砸门声,仙道一缩脖子,委屈地想不穿内裤反正便宜的是自己……

      一分钟后流川穿着仙道的衣服出来,毫无违和感,本身就是身材相近的人,加上作训服款式一致,仙道看了一眼,笑说:“哇,你什么时候在我衣柜里塞了你的衣服?”流川瞪他,下一秒眼色微微一动,站在离仙道一步远的地方饶有兴致地看着对方。

      仙道被看得面颊发红,习惯地挠挠头,却发现一头朝天发不知在什么时候垂了下来,发蜡被冲掉以后浓密的黑发一根根细密有致。果然他在笑我。仙道也不在意,问流川:“很奇怪吗?”

      流川伸手摸了摸他的头发,只道:“不像你。”

      万花丛中过不留一点红的仙道觉得自己在短短半个小时内被自己的小兵调戏了两次。仙道突然想到什么,认真地问流川:“你穿内裤了吗?”

      流川飞快地出门后,仙道懒懒地进了厕所,脱衣服开热水,他在喷头下足足闭目淋了五分钟才开始有动作。一室的氤氲,还有流川的气息。

      仙道开门出来的时候被坐在床沿的人吓了一跳,他以为流川不会回来。结果那个人背对着自己,好像在看洒在窗上的雨花,无声无息地。身边放着整齐叠好的一对衣服。

      流川听到声音就回头看他,上下看了两秒,突然冷冷道:“你洗完澡都不穿衣服的吗?”

      厕所门再次被关上,两秒后又开了一个缝隙,流川好意地将叠在身边的衣服递了进去。

      一分钟后的悉疏声响过后,门内安静了一秒,流川听到仙道的声音很无奈:“麻烦你帮我拿一条内裤。”流川下意识就回口了:“你要什么颜色的内裤?”

      没有人回答他。他打开衣柜,看到整理得井井有条的柜子下部有一个竹篮,他打开,大概二十条同款白色内裤。流川冷冷一笑,随手丢了一条给仙道。

      仙道再次从这道门里出来的时候觉得自己的长官形象应该毁得差不多了。他的形象总是毁在这个小孩手上。四年前也好,现在也好。

      越野说神奈川最厚的墙再厚也厚不过仙道的脸皮,但是仙道自认为自己没干过什么不要脸的事情,他把对现有客观情况保持乐观态度视为一种豁达的生活理念,而不是厚脸皮。比如现在被暗恋对象看光以后还要保持镇定并当作什么也没发生过,因为就算当作有事他也不能把对方压在自己的床上让他对自己负责。对于这点仙道非常遗憾。

      两人在床沿静静坐了一会儿,看窗外的雨花有些入迷。仙道担心这样的循环画面对流川有非常强大的催眠效力,一直立着肩头怕有人一秒钟倒在上面。

      可是流川一直没有睡着,半晌之后他说:“对不起。”仙道看看雨花,又看看他,低声道:“不管怎么样,你这样出去找太鲁莽了。你才刚出院。”流川没听进去,依旧在反省自己:“早上去摸上衣的时候就不见了,我找了好几遍。只有可能落在那里了。”

      仙道叹口气说:“反正这么大的风,那么小的军刀也应该被吹飞了。你在那个地方不也没有找到吗?”他又安抚地拍拍小孩的头,依旧是彩子的“邻家大姐姐”手法,“我没有生气,你不要自责。”想了想又补充道:“不准再买个新的给我。”

      流川数着雨花,他记得仙道前两天闲聊的时候告诉过自己那只军刀的来历,所以他用得格外仔细,比之前更小心保养。没想到昨天练到后来有些困了,在那个地方坐了一会儿就和仙道一起回了宿舍,第二天就找不到了。

      “你别想那些有的没的,”仙道说,然后从抽屉里变魔术一样拿出两只瑞士军刀,流川看到惊了一下,跟丢的那只一模一样。仙道眯着眼笑道:“没错,小哥哥我就是批发军刀的。”然后挨了流川一记肘击。

      仙道说了那只军刀是父亲给的生日礼物,却没告诉流川一套三只。他拿了一只放在流川手里,压了压说:“那这只就不能再丢了。”流川没有推脱,很郑重地收了起来。

      两个人又开始看雨花。花落不知几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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