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世长安》时森

4、相见

　　竹方抱着一个插着桃花的琉璃瓶兴冲冲地去寻长安，情风上神亲手从人间折回来的新鲜花朵，一路上用法力护着千辛万苦带回来的。这神界如今七位上神，加上寥寥几名神官，也就他有这个本事和兴致做出这样的事来。

　　说起来也难怪，昨日收到魔界无渊的拜帖后几位上神便合计着想个法子知会各界若水上神苏醒的事情，顺便也为这段时间大荒异动弄得人心惶惶做个解释。可惜做事稳重靠得住的龙灵，战姬，元古三位都因事出门还未回来，剩下的四个平时也不是个管事的，只好暂时派个把小神官各处送了帖子附上珍宝解释一番。情风素不着调，便寻了这个由头拉着画局跑去人界游荡去了，美名其曰：宣扬若水上神的光辉事迹，实则游山玩水逍遥自在去了。长安自个儿琢磨了许久才咬牙切齿的发现，情风这货除了小时候她上树掏鸟蛋被啄了满头包这类丢脸的事情外可能也没什么好说的了。

　　竹方抱着桃花在院子里寻了好久也没看见长安的踪迹，只好去附近乱逛。也算是他运气好，找了不多久就在一处潭水边找到了苏醒不久就偷喝酒的长安。此处一挂小瀑布顺着嶙峋的石块叮叮咚咚注入潭中，清澈的潭水中养着流光溢彩的几条大肥鱼，四周竹林掩映微风轻动，长安一袭浅紫轻纱躺在大石块上，手中荡荡悠悠地勾着一壶春日醉，幽幽的黑色长发被一枝白玉簪松散的挽起。除了情风，最会享受最会躲懒的也就数若水上神了。

　　“上神才醒了没几日，就这般不爱惜身体胡乱饮酒，竹方这就告诉音幽上神去。”小老虎抱着一株娇艳的桃花，包子脸在看到长安手里的酒壶立刻严肃起来。都是几万岁的人了，怎么还这样让人不省心呢。

　　长安一听到这小家伙要去给音幽打小报告就头疼，音幽是自己一手带起来送他成神的，他是个什么性子自己自然十分清楚。记得有一次她被妖兽伤了不肯喝药，他知道了也不打也不骂，就是端着滚烫的药碗堵在你面前盯着你一言不发，看到你什么事都做不了毛骨悚然之后乖乖喝了药转头就走，死活不理你。最后还是自己乖乖给他赔礼道歉，哄了许久。“好好好，我不喝我不喝，千万别跟别人说啊乖。”

　　竹方半信半疑地看着她：“真的？那上神让我把酒壶拿回去，好好去房里躺着吧。情风上神特地从人界送回来的桃花呢，上神就算觉得无趣在房里看着也能开心点。”

　　长安躲在袖子里的手悄悄掐了一个诀，“诶！竹方你看这桃花是不是要枯了，肯定是它受不了神界的灵气才会这样，快去天河那里换瓶水来。”那瓶中的花朵果然像是像是失去了水分蔫哒哒的，单纯如竹方听了也不顾讨酒壶，抱着瓶子就一溜烟跑走了。可惜天河距离此地不算近，等他换完水回过神来，该喝的酒也喝完了，人肯定也没了影。

　　长安舒舒服服得又躺了下去，悠然合上眼。没过多久竹林里又传来轻微的脚步声，鞋底不慌不忙踩着竹叶的脆响传入长安的耳朵，有了上一次被一只小老虎现场抓包险些丢了面子也丢了美酒的经历，这一次她倒是长了记性慌慌忙忙就要去藏酒壶。

　　入眼一角豆青色衣角绣着精致的深灰花纹外罩的白色烟纱，长安愣了一愣，静静放下春日醉。原本慌乱的神态硬生生一下子定格住。下一瞬间，她坐起身来调整了姿势，就抬眼笑意盈盈看着来人，仿佛春日里所有的明媚颜色都在她的眼底，比春日醉还要再让人醉上三分。“不是说好的明日才来，怎么今日就到了？”

　　无渊也没急着回答她的话，坐在石头上替她细细拢着凌乱的头发。魔界尊主无渊，上古留下的老怪物，实力莫测。欣赏他的人说他清冷慵懒，畏惧他的人说他心思诡谲，厌恶他的人说他不择手段，魔界对外封闭多年对这位尊主的揣测愈发模糊奇异，但是如今他和人界那些为心上人悉心挑选珠钗的男子竟无二般模样。

　　“等你等得久了，总觉得快要忘了你的模样，忘记自己为何要苦苦等上上万年。我以为我总会厌倦的，可是看见你如今拿着酒壶逍遥，便觉得也算值得。”无渊轻车熟路地替她重新挽了头发，换了一枝银色树杈的簪子替她换上。

　　“知道你还在生气我万年前，插手你历练心性之事。你向来是个记仇的，醒了也不知会我一声。自然是我眼巴巴地赶来看你了。”明明是宠溺的语气却偏偏有小媳妇的委屈。

　　长安原本安安分分地倚着无渊的膝头，听到这话突然凑近到他跟前，微微上挑的眼尾斜斜地睨着，“春日醉是个好东西，喝上一壶自然值得。”她站起身扶正古朴的簪子，铸魂钗这等天地灵器是给初醒的她用来养生修性最好的宝物。要想开启，需要日夜用法力滋养三百年，无渊送的是早已开启的。

　　“明日我院中设宴，情风音幽他们都要来，算是家宴。”

　　指尖绽放出一朵深浅不一的蔷薇轻轻送向无渊。“娇花配美人，这朵蔷薇算是我赠与小娘子的见面礼。”宽大的袖袍划出一道浅紫的弧度，长安转头灿然一笑，带着几分邪气，懒散的走了。

　　旧事一桩桩浮上来，像是长满尖刺的荆棘缠绕住手腕，深入肌理。无渊的眉头微微皱起，薄唇抿成一道细线，伸手摘取蔷薇。低头细嗅，眉头渐渐舒展开来染上了眼角的三分笑意。

　　“嗯，好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