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伤有可医》夏今baby

6、痛到麻木

　　在离梨潼居住的“前进”小区隔两条马路的街道上，有一间很是突兀的店面，店门口的上方有一块材质为喷绘布，底色米色、字是黑色的简陋招牌，招牌上写着四个大字——炒饭小屋。

　　这便是梨爸的店面，二十平米的单间内用瓷砖砌一道分界线，大部分用作放木桌子和木板凳，小部分是厨房，没有空调，没有装修，门口放了一个摇头的中型电风扇。

　　而原本只有梨爸一个人忙碌的店面，梨妈却破天荒的来了。
　　听着身后匆忙的脚步声，梨爸回头，梨妈正身后带火的进了小屋。

　　颠着冒着火星的锅底，梨爸吃惊的问道：“你怎么这个点来了？小区的地扫好了？”

　　扎着独辫的梨妈没有回答梨爸的问话，高高举着老式的按键手机，气势汹汹的起了另一个头：“小潼的班主任打电话过来了！说她今天下午没去上课！给我上了足足二十分钟教育孩子的课程！班主任挂完电话，我立刻给小潼打电话，这丫头竟然还给我来关机这一出！梨诚，你说怎么办吧！”

　　“不可能吧？梨潼这孩子可从来没缺过课。”梨爸这次连头都没回，抬起黝黑的手背擦了擦和四十岁完全不符的脸庞。

　　“梨诚！小潼真的没去学校！我难道会拿这个事情骗你吗！”愤怒之余，梨妈眼底突然闪过一丝顾虑：“你说她是不是遇到坏人了？会不会坐了黑车？现在新闻上不是有很多上黑车发生意外的案件吗？难道我家小潼也...”梨妈说着说着抹起了泪花。

　　一听这话，再看梨妈脸上的焦急，根本不可能是开玩笑，梨爸也急了，梨潼这么多年可一次课都没缺过！难道真的像梨妈口中说的那样遇到了坏人？

　　不再回应，梨爸夺过梨妈手中的手机就开始拨号码。
　　一遍两遍三遍...
　　两人越拨越心慌，越拨越绝望...
　　不知道拨了多少遍，电话那头突然响起一声——妈。

　　因为开了扩音，两人都顿时一怔，不敢置信的确认了好几遍电话的确通了，梨妈才先反应过来焦急的吼道：“小潼！”

　　听着电话那头母亲怒火中烧的吼声以一秒100分贝般的速度袭来，梨潼不慌不忙嘻嘻笑着：“前几天不是和你们说了嘛，咖啡店今天重新开业，你们知道吗？今天中午顾客超多的！所以我就...忙过点了...刚才的刚才看见已经三点多了，我赶紧换衣服坐地铁开机打算给你们打电话报平安，谁知道一开机，你们的电话就打来了...”

　　这次梨爸和梨妈相当有默契的一起质问了句：“你现在在哪！”

　　经过梨潼长达五分钟绞尽脑汁的解释和道歉，梨爸梨妈才相信她此刻真的在地铁上，还差一个站点就到“乐神”了！

　　见父母似乎平静后，梨潼才突然想到一个问题，便闷声问道：“妈，你现在和爸爸在一起吗？”

　　听到梨妈没好气的回了句：不然呢！

　　梨潼立刻急了：“妈，你还不赶紧回去打扫小区！一会儿居委会的廖姨又要打电话骂人了！打你电话还打不通的话，你就等着被扣钱吧！”

　　廖姨是何许人也？

　　那可是“前进”小区居委会的一把手！是能把活人骂死，把死人升天的主儿！

　　想起上次隔壁央中家的煤气没关，被廖姨逮个正着！最后全小区都知道了央中家因煤气没关导致大人儿小人儿双双晕倒在厨房的事情，梨潼就头皮发麻！

　　头皮发麻不是因为央中家煤气泄露导致晕倒！发麻的是！廖姨硬生生把只晕倒一条狗的现场给传成了：大人小人双双躺倒在厨房，的那三寸不烂之舌！

　　梨妈也有些反应过来了，逮住梨潼又是一阵骂。
　　掏了掏耳朵，梨潼对刚才和梨妈提廖姨的事后悔不已，那廖姨口舌是厉害，可是她梨潼的亲妈陈美丽也不相伯仲啊！

　　听着电话那头没完没了的批判。梨潼不禁攥紧胸前的书包，有些惊魂未定：“为了你这身在亚洲！最高级！最豪华的学校‘乐神’读书的女儿，你就快回去扫地吧！”

　　于是父母对她又是一阵双面夹击的批评教育，说的喉咙都干了后才意犹未尽的挂断电话，而她刚好也到站了。

　　拖着几近残废的腿一个小碎步一个小碎步挪向“乐神”，梨潼撑着伞在大雨中苦不堪言，好不容易学校大门近在咫尺，她便又心慌了。
　　这疲惫而命运多舛的人生，何时才能逆转？
　　这痛苦而令人崩溃的今天，何时才会天黑？
　　这没有尽头的活着，何时才能给她一丝曙光？

　　******

　　为了她的学费和学校的餐费，校服费和各式各样的校内花销，梨妈现在除了煮米饭给在“炒饭小屋”的梨爸做炒饭用，去小区居委会帮忙打扫小区卫生，还摆弄起了烧烤摊。到了下午六点，准时“前进”小区门口占位。

　　像是铁打的人儿无时无刻不在忙活着挣钱。
　　而她每天最幸福，最开心的事情就是看着父母美滋滋的数钱。

　　每次打完工走过白天人流攒动，晚上却只剩下几盏要灭不灭的黄色路灯的小区小道，梨潼就挺直腰板深深吸一口气，猛地钻入漆黑楼道。
　　并起双脚意味深长的站在楼道口，跳起，落下。
　　楼道的感应灯一闪一闪，然后慢半拍的亮起来。

　　梨潼便同一条死狗般爬上无电梯脚动式的31栋6楼601，到了门口还未整理急促的呼吸，便惊喜状的推开/房门：“爸！妈！我回来啦！”

　　然后父亲和母亲默契的抬起忙碌的手向她示意:“快过来帮爸妈数钱！”

　　她可以和父母从十一点一直数到凌晨一点。可以在那盏用了两年的昏暗台灯下，冁然的舔着口水反复数着那一堆少数民族和硬币。然后心满意足的倒在床上，筋疲力竭的睡去。

　　其实她的要求很简单。可以在“乐神”顺利毕业，然后有一份高薪水，高待遇的工作，然后让父母不再工作，可以每天出去逛街、遛狗、打麻将...
　　仅此而已。

　　可是这仅此的希望，都让她望而却步。只能任由他践踏着，直至体无完肤，他才会罢休？

　　她计划过使坏水整蛊那个叫乐阎和水一的坏家伙们，她想过无数种整蛊方法，甚至津津乐道的在计划中笑的前仰后翻。可是踏进这“乐神”，窒息的惶恐感便让她无从反抗。

　　是的，这是他们的地盘，不管她在哪个位置，在做什么，都会被一秒钟放大。

　　*****

　　猛地吸了一口气，梨潼咬牙往校园走去。正如她所想，刚进班级，就被班主任请到了办公室。
　　不仅被记了一次小过，还要在高一（六）班门外站到放学。

　　门外，
　　风雨交加的门外，
　　起风了，

　　紧贴着墙壁被雨水淋到湿透的人儿，望着天空，安静自嘲：“如果你怕伤口太痛，怕别人往伤口上不停撒盐，那你就让自己痛到麻木。”

　　******

　　乐家别墅三楼房间，吴管家正端着杂粮粥从门口小心翼翼的走进，见已经不是很烫，轻手轻脚的放在床头柜上。

　　“皇太子，可以喝了，不怎么烫了。”

　　乐阎微微皱眉，心有余悸的顺了顺胸口，“再等等吧。”

　　看着皇太子有些魂不守舍，吴管家欲言又止，最终自认栽在一张贱嘴上，“皇太子...我觉得你还是和那个叫梨潼的女孩...走得远一点儿比较好...”

　　乐阎半躺着往下的身体停住了，明白管家心中所想后，歪着嘴角玩味的望着吴管家。

　　吴管家将前言后语仔细整理了会儿，继续苦口婆心道：“皇太子你从未住过医院，这次却因为梨潼这个女孩进了抢救室！而且还被烫伤了最不能受伤的地方！如果被那些三流记者拍到，肯定会掀起轩然大波的！不仅证券公司的股票会大跌，而且不知道会出多少个你被恋爱，甚至被死亡的消息！老爷和夫人都在国外，这乐家的上上下下都得要经过你手打理，那些公司的代理董事，学校的代理董事，商场的代理董事，你可不能放心啊！”

　　虽然吴管家平日多好管闲事、虚荣拍马，不过今天这番话，乐阎还是听出了诚意的。

　　端起粥碗试探了口，随即一勺接着一勺，见底后，接过吴管家递来的纸巾盒，抽出一张应了应唇角，有些吃力的笑道：“‘乐神’集团的皇太子是不能受伤的！必须每时每刻以最好的状态去面对每一个人！尤其是竞争对手在的时候！更要让自己浑身弥漫着贵族和霸主的气息！对吧！吴管家？”

　　吴管家嘿嘿笑了几声，上前一手拿起柜子上的碗，一手拿起水杯，起身端给乐阎：“我心里明白觉得还好，怎么听皇太子直接说出来，觉得有些不适应...”

　　乐阎接过水杯漱了几口，表情没有之前的那样轻松，顿了顿，将心里所想又叮嘱了一遍：“保护好我妈的安全，如果她再在外面喝醉，就让保镖把她绑回来，有一点，在她没有烂醉在街头前，千万不要被她发现！”

　　吴管家连连点头，坚定的回道：“不会的！皇太子放心！我拜托的是澳大利亚数一数二的保镖公司！”

　　“我可是很相信你的能力啊！吴管家！”

　　“我一定不辜负皇太子的信任！你休息吧，学校请假的事情，我去办。”

　　“嗯。”将被子往上身掩了掩，一丝想法却突然闪过脑海，犹豫了下，乐阎喊住了正在合门的吴管家。

　　吴管家探了只脑袋进门，细声询问：“皇太子，还有什么事情要吩咐？”

　　乐阎低头咬了咬食指，随即抬起指向门口：“那个，你把梨潼的号码找给我。”

　　管家不禁摇了摇头，“皇太子，你不会是想和她继续深入了解吧？那可是不行的啊！要是被夫人知道了，会直接把我碎尸万段再丢出去喂狗的...”意识到自己一时慌张，口快了，管家忙自打嘴巴。

　　“要是你在今天凌晨前不给我，我先把你给碎尸万段了！”

　　冷颤了下，猛地一阵点头，吴管家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出这个房门的。
　　到了一楼，才脸色铁青的一屁股瘫在了沙发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