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8街生人勿近》抓住夏天的尾巴吃西瓜

75、重逢

　　失职的一众守卫和当时喂食蛛后的奴隶悉数被处死，红领军被发配角斗场，晏久成了异陆的通缉犯，举国上下的人都在寻找他。

　　而我因为勇士的身份和花痴之名得以被宽恕与罪人有所联结的事情，只是无力的是明明找到了晏久，却再一次丢失了他。他认出了我的声音，可是为什么又一走了之？

　　后来我找到了这个时空王宫里掌管祭祀事宜的一位巫女，她告诉我蛛怪吞噬魂灵的说法：“如果它洞悉了你的名字，那么你的灵魂就会在它营造的幻术中迷失，而你的那位朋友晏久，很有可能就是迷失了自己而已。他大概忘记了自己是谁，忘记了要回去哪里。咱们的国王说不定也是呢，不然为什么要饲养蛛后那种怪物？”

　　她笑着，又神秘地看向我：“传说蛛怪在失去饲主的时候会为自己寻找下一个，它的神识就会烙印到那人的意识里，咱们的国王说不定就是那样中招的，而训蛛师说不定就是发现了这个秘密才被国王处置的呢。至于你，曾经那只大蜘蛛想蛊惑你作为它的新的饲主，不过因为你有神灵的护佑没能得逞。诸神保佑你，我美丽的姑娘，踏上找寻朋友的旅程吧，会有好运的。”

　　我跌跌撞撞地离开了那个皮肤黝黑、皱纹深刻，眼神却像妖怪一样能够洞悉人心的女人，她说的话解答了我的疑惑，我也才领悟到为什么曹天星在我穿越异界之前要与我提起有关于名字和神识的那个说法，说不定这一切小门都有感应。

　　曹天星那句“你有没有听说过名字如果被知道了神识就会被骗走的说法”，此刻在我心里无限回荡，竟一时觉得一语道破了晏久的困境，道破了一切的不合理。

　　在杀公蜘蛛之前，如果我没有快刀斩乱麻地下了火符烧死它，会不会我也会不小心说出自己的名字，然后失去自己的神识，谁说不会呢？而人越多，他们就越容易呼唤对方的姓名来协调行动，在这期间，那些角落里窥探的耳朵早已听去了他们的名姓，所以蛊惑了他们……

　　后来的半年里，我在这个异界的每一个角落寻找着晏久的踪迹，翻过雪山、跋涉过沙漠、漂洋过海，走遍了大洲大洋。

　　我不知道他会去向哪里，只能不停下自己探查的脚步。而支持我的永远是那个信念，晏久只是迷失了魂灵，我只需要去找回他。
　　而巫女说过，我会有好运的。

　　细密的黄沙埋住了我的脚，我站在一望无际的戈壁上看着地图，隆起的山脉，宽阔的戈壁，那些曾经晏久出现过的地方，却一无所获。

　　这一次有人说他出现在了细又走廊，这处赤壁千里、水源匮乏的地方，我真不知道为什么他会跑这么远，跑到这鸟不拉屎的地界来。

　　我收起了地图，摸了摸被晒红了的脸，将头巾又盖严实了些，得在夜幕降下之前找到一个可以宿夜的地方。

　　我踱了几步转过了山头，不远处戈壁之上迎着晚风斗篷招展的男人回头，正笑着看向我，我愣了愣神，喊出了那个久违却一直兜转在脑袋里的名字：“晏久！”

　　晏久笑得粗犷，应该是如今那张胡子渣渣的脸粗犷得很吧。

　　我走近，晏久微微蹙着眉头：“你跟了我这么久，腿不累吗？”

　　我想了想，有些气地说：“累啊！可是我要带你回去！”

　　晏久笑了笑：“我们曾经认识？”

　　“当然！”

　　“我叫晏久？”

　　“是啊，晏久！我是林小白！”

　　晏久一副玩味的样子看着我：“我们是情人？”

　　“啊呸！咱们不过是朋友而已！”

　　晏久笑了笑：“朋友就值得你跋山涉水地一路跟着我啊，我还以为我们之间有一段干柴烈火的过去。”

　　我狐疑地看着他：“干柴烈火，你还会用成语，却不记得自己是谁？”

　　晏久摇摇头，帅气地迎着夕阳看向茫茫戈壁：“我原本打算就这样死掉算了，可是那天我听见你叫我，我忽然就不想死了，又至少在杀掉蛛怪之前，不要死。”

　　我沉默了会：“有人催眠了你去死吗？”

　　晏久怪色看着我：“没有人催眠就不会想去死吗？”

　　我更加怪异地看着他：“不然呢，你为什么要死？”

　　晏久眯缝着眼睛：“因为死亡也不过是一个选择而已，可以试试。”

　　“我的天！”我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却觉得还有隐情的样子：“巫女说你肯定是发现了国王的秘密，所以才会被处死的，有这回事吗？”

　　晏久想了想：“你想和我一起逃亡吗？你愿意我就告诉你。”

　　我拽着他的斗篷：“去你的晏久，不要逃亡了，该回去了喂！我不管你记不得记得我，记不记得现实的一切，21世纪，我大中华，辞寅会场，晏婆，晏家一脉！不管你记不记得，你都得回去了好吗？！”

　　晏久笑了笑：“可以，反正和你回去也不过是一个选择，和死亡一样。”

　　我吞了口唾沫：“你这迷失了魂灵的人真可怕，然而我又真的不知道该说什么反驳你才好。诡辩得让人毫无招架之力，不过你答应了我要回去，咱们现在就动身吧……不过……不过得杀个人才行……或者妖怪……只是不能是蛛怪，它不要。”

　　晏久歪了头：“说我可怕，你说出来的话就不可怕了？杀人，杀妖……哈哈哈哈哈……”

　　晏久笑着，我也笑了：“两界之钥就是这个用法啊，我能怎么办！不然你脑袋里记不记得其他回去的办法，你说个也行啊。”

　　“我不能回忆那些。”晏久淡淡的眸光里有一丝忧郁：“你说我发现了国王的秘密，是的，我确实知道了国王的秘密，这个异界会往外侵蚀的秘密。”

　　“是什么？”

　　晏久看了看四野无人的，微微勾起了嘴角，胡渣中一团勾连的枯草碎被风卷了出来扑到了我的眼睛里。

　　我揉了揉，红着眼睛看着晏久，两人一步一步地朝着他手中的那幅地图上画着的小店走去。

　　晏久递给我一瓶水和半个饼：“吃点吧，你一路追踪我总是吃不饱喝不够，你看你嘴角都干裂了，人也瘦了。”

　　我笑了笑：“你眼神倒是挺不错呢。”

　　“你喜欢人夸你瘦吧。”

　　“才不是。”

　　晏久欠揍地笑着：“好吧。”

　　我嚼着干得直掉渣的饼，提醒着他：“还没说完呢，国王的秘密。”

　　晏久点头：“是啊，还没说呢。你知道吗，国王确实是被蛛怪控制了，而要解救国王，必须杀死蛛怪，可只要灵魂泉还在，蜘蛛就永远杀不死。”

　　我吓得背脊发凉：“永远杀不死？！灵魂泉又是什么东西？”

　　晏久悠远地说着：“也有一位巫女这样告诉过我，说灵魂泉是诞生怪物的泉源，而里面出来的怪物却都被第一只出现的怪物吞噬了，就是那蜘蛛怪。它在灵魂泉眼边筑造了庞大的巢穴，并不断汲取灵魂泉的能量，变得硕大无比，吞噬里面出来的一切……”

　　晏久讲述着蜘蛛繁衍成今时今地这样的缘由，我听得津津有味：“那个女巫应该是有古预言能力的家伙，有天眼什么的吧。唉哟，我现在想起那大蜘蛛背上的眼睛就觉得可怕，人总说眼睛是通往心灵的窗户，难道蛛怪是因为有了那千百双眼睛，所以更能控制别的生物的心魂来的？”

　　“在女巫出生之前，这片异陆上就流传着关于蛛怪的传闻了，谁也不知道这个故事是从哪一代开始流传起来的，你说她有天眼能看到，也没错，她确实能在梦中窥见那怪物肆虐的种种。蛛怪的眼睛究竟有没有那种刺探心魂的能力，只有等抓只解剖研究研究才知道了。”晏久叹了口气。

　　我却笑了：“密集恐惧症的四眼仔可能不太想解剖这个！”

　　晏久又接着说：“巫女说她见过这个世界蜘蛛横行的模样，人类不复存在，满地只有蛛网和黑压压攒动的蛛群，连绵不尽，比最大的角马群奔腾地跑起来还要壮观。终年下来，连灵魂泉都被这庞大的蛛群饮食一空。而当这个世界已经不足够满足蛛怪的需求，它就会向外扩张，打开通往异界的门户。它会派出最厉害的公蜘蛛当先头兵，那只蜘蛛一定会硕大如石，有两个护卫，与蛛后不同，它只食少女的血肉，最喜欢吃大腿的部分，就像人类对蟹脚的喜爱……”

　　“两个护卫？公蜘蛛？先头兵？蟹脚？！”我想着，磕碜地笑了笑：“还好还好，有了你有了我，免了这世界变成蜘蛛巢穴了，你杀了那只母的，我杀了那只公的，刚好。去他的蟹脚，自己那么多脚，自己啃去啊。”

　　晏久摇摇头：“你又忘了，只要灵魂泉不枯竭，蜘蛛就永生不灭。我们杀的不过是蜘蛛女王繁衍出来的杂碎，你以为国王奉养的那只很厉害吗，远远比不上还盘踞在洞穴里的那只。那一只才是真正的蜘蛛女王，它通过万千蛰伏在这个世界的蜘蛛窥伺着人们的魂灵，通过被蛛毒侵蚀的眼睛掌控着他们的动向，我的动向。它想放我回去，又想杀死我，对我是又怕又爱。”

　　“你连个蜘蛛都说得那么暧昧！”我吐槽着他，抹了抹嘴巴，拍掉了手上的饼渣：“所以你不回去，是怕蜘蛛女王通过你的眼睛看到了外界的景象？”

　　晏久笑了，没有多说什么。

　　“你早点跟我说啊，你跟我说了，我还可以帮你。我还以为你迷失了灵魂，一直游荡呢，可怜兮兮的，像是等待拯救的羔羊。”

　　我生气地捶了晏久一拳，很重。

　　晏久吃痛地哎哟了一声：“林小白，你不是喜欢我吗，为什么对我这么粗鲁！”

　　我歪了头：“晏久？……你、你想起来了？”

　　晏久笑着跳了几步：“这半年，离开了蜘蛛巢穴密集的地方，记忆就会恢复，早恢复得差不多了，跟你唠叨了这么久，又记全了一些。”

　　我追在晏久身后要打他：“你不早说，你知道吗，我一直惴惴不安的，觉得你会脑袋一抽风又跑个没影呢。我说呢，怪不得你尽往犄角旮旯、人迹罕至的地方钻呢，原来你是专找没蜘蛛的地方跑！原来如此……”

　　晏久哈哈笑着：“怪你笨啊，自己看不出来。而且我怕我会被蛛怪蛊惑杀了你，就像他们杀死了那三个家伙一样。”

　　“我天，我要怎么看出来，这地图上也不会标哪里有蜘蛛哪里没有吧！”

　　晏久住了脚步，故作思忖的样子：“好像也是。”

　　忽地我怔在了那里，直直地看着晏久：“喂，你刚才说谁杀了谁？”

　　晏久不带笑意地笑着：“你听清楚了不是吗？”

　　我摸了摸发寒的脖子：“你知道吗，那样可就危险了。”

　　晏久摇摇头：“没有那么严重，离开了蛛怪的管控，精神控制就没那么强了。”

　　我跟晏久讲了我在外界听到的营救版本，晏久倒不觉得回来的家伙隐瞒真实情况、颠倒黑白有什么奇怪，不来救他也是情有可原，毕竟大家都知道被蛛怪控制的下场。

　　晏久笑着：“真厉害的精神控制，你又幸免于难了？”

　　我指了指胸前的金蝉，得瑟地说：“我可是有神灵守护的人，而且我一个人来的，不会傻的自己叫自己的名字吧。”

　　晏久不明其意地笑了笑，大概是在腹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