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8街生人勿近》抓住夏天的尾巴吃西瓜

49、怪声巷子

　　三月末，WC区LS路怪声巷子的藤乡二楼，我正坐在书架下的白瓷砖地上看书。
　　书店是做旧的老屋风格，三层楼胡乱地刷了大白的墙面，隐隐地透着红色的砖石，破旧无比的木窗还用着插销，门前一排笔直高耸的水杉古木，以郁郁葱葱的羽线枝叶占了书客的一半眼帘。
　　据说夏天会有满墙的爬山虎，当风滑过爬山虎的层层叶片，此起彼伏的绿浪极为好看。

　　离职后，难得来这间我最爱的书店偷闲，看着那本我总会忍不住拿起来，却又两年了都还没看完的《百年孤独》。

　　其实这书我房间的书架上就有一本，涂逸鹿买来送给我的，不过拆了封装才发现竟是白色的书页，我不是很喜欢。对比起来，现在手中这种黄色的书页才更柔和入眼，让人更有那份心情看下去。

　　不过说来我这种厌烦名著体质，勉强看完的名著屈指可数，喜欢上看这本《百年孤独》，大约也是因为涂逸鹿送的那白页版本了。
　　我也偶尔会跟他吐槽这次精神交流在形式上的失败，他总说要给那书染个色的玩笑话。

　　说曹操曹操到，这时涂逸鹿给我发了信息来，问我要不要喝Lotus店里的招牌37°C人间风味，他给我带。

　　我笑了笑，回了他要热的，多加红豆。

　　说起Lotus也是很怪了，作为死神，却不怎么注重四十一区的业绩，不喜欢死人，自然就不喜欢收魂。就算即将要死在他管辖区的，他能风驰电掣地赶到，把人扔别区去，故此业绩在所有死神排名里垫底，据说他从前并不是这样的，外传的原因只是他懒来的。

　　可是懒，多招几个助理，也就是鬼差就可以了，他有二十个名额却只招了一个。对此，外间又有传闻说他脾气怪，没有多少人受得了。可是涂逸鹿说他很温柔，除了听到他手下的小助理汇报死魂收割数量达到两位数时可能震怒，所以传言不真。

　　既然不喜欢死人，也因此Lotus在人间开了无数间餐饮店，尤其是奶茶店，遍布大大小小盈利不盈利的地界。

　　为什么是奶茶店呢？
　　奶茶，香甜可口，时下年轻人都喜欢，受众广。再心如死灰的人，喝一口招牌37°C人间风味，也会燃起对生命的希望，关键是有术法的力量在里面。

　　除此，听说Lotus旗下的店铺绝对坚持健康至上的原则，纯奶，无糖精，百分之百纯正果汁，几乎不计较成本来的，毕竟他也不稀得赚钱。

　　一分钟后涂逸鹿来信息，叫我早点回家，不然旦殷喝完自己的，估计会打我那份的主意了。我笑了笑，收拾起东西。

　　缓步穿过长长的书架，经过一个年轻女人的背后，那时她正将书摊在架子上看着。

　　一米六五左右，及肩的黑色长直发，粉色的长袖衬衣和及膝包裙，白色的圆头高跟鞋，挎着白色的小皮包，一副淑女又或者是人.妻的装扮，典雅大方。

　　吸引我的原因，不是因为她单看背影就很美，而是她正在看一本风水与婚姻关系的书，插图上是几种影响夫妻关系的床位摆向示例，“会导致夫妻关系破裂”的一行字中，“破裂”两个加粗的大字尤其瞩目。

　　她的手指正点在了并立的大小床的插图上，肉眼可见的，她指节渐渐加力弯曲，忽地，她合上书，就那样伏在书架上低声哭了起来。
　　那哭声虽小，但在略显静谧的书店里还是引人侧耳的。

　　不过没看一会，我也就走了，因为我并做不了什么。
　　不是各人自扫门前雪的缘故，只是我尊重她的私隐地带，不想侵犯。

　　世间物件的摆置确实会影响能量场，但是能够彻底摧毁人们之间关系的，永远不是物件，而是人心，所以风水什么的从来都是如虎添翼，却不是病灶之源。

　　我也并不知道该如何去告诉她这个道理，不敢惶为人师，她估计也不需要。她不过是想找一个可以归咎的所在，宽慰自己。

　　在前台结完账之后，我与她一前一后地出了店门，又不远不近地双双踱步走在怪声巷子里，穿行于稀朗流动的人群。

　　纵横交错的怪声巷两边也有不尽的小巷，人流四散着进出其间，散漫闲逸。

　　忽地，我好像听到了传闻中的怪声。静静地凝神听了会，真的是笃笃砌墙的声音。

　　说起这条怪声巷子之所以叫这个名，是因为一直都有一个传闻，不过如今也只有那些白发苍苍的老人们口中会常念叨，不要靠近砌墙的人，会迷了魂，失踪的，甚至还编了口诀唱词“盖新墙，不要望”。

　　我踱了几步，四处找寻着，声源正是我右侧的小巷里传来的。

　　那时顺着我的目光看去，不远处有着模糊了视觉的画面，延绵的长巷里空远的巷道景象和有些迷离的、拦路的半堵墙垣重叠，而拐进僻静小巷的她正一脚迈过才砌补了两层砖块的墙基，已进入了较为恍惚的时空位面。

　　她可能是随意走走，也可能就是附近的住民。大约是太过伤心，沉迷于自己的世界没有去注意这异常之处。

　　她身旁正挑砖和泥的人们用着诡异的余光注视着她，砌墙的匠人更是加速码着手上的砖。

　　不知为什么，那时我心底已明白，这堵墙砌实修补好了之后，她就永远出不来了。

　　这时身边又经过一开着手机导航向着小巷走去的女生，GD地图正指导着她直走前行，我紧随着她，而她自顾自地盯着手机，又打量着前方砌墙的众人，若带庆幸地嘀咕着：“这破导航乱指路，幸好这墙破了个洞，还没补起来，不然就要绕一个大弯子了。”

　　我的天！还幸好呢！
　　在她要迈过那墙槛的时候，我一把抓回了她：“别！”

　　她一手推开了我，神情像是在看一个疯子：“你有病吧？”

　　我想说些什么，忽地，我竟发现自己和她早已经站到了墙的另一边。

　　墙也早砌了起来，一点水迹都没有。
　　倒是路旁两边还有在建的房屋，满目的水泥、沙堆，脚手架和忙碌的泥瓦匠……

　　我冲过去推了推墙，踢了踢，一点松动的迹象都没有。
　　连拍了三道清心符，没有一点反应。
　　奇怪，金蝉也没反应。

　　我夺过一架爬梯，架起攀上院墙，越过那两米的高墙，我还能露出上半身，可极目所视，墙那边原本小巷两边伫立的六层高楼也看不到了，只有无尽的白色天空，一片白茫茫结实的虚无，是结界。

　　耳畔叮当作响的，有着悦耳空灵的敲击声。
　　我回身探看，远处一四层民宅模样的高楼上，二楼阳台延伸出来的花盆铁架，除了稀疏摆放着五六盆花，还悬挂着二十余形制古怪的古钱币图案的青铜残片的挂饰，每一个都像是一面锦旗悬挂在那。

　　叮当作响的，正是那些铜片无端在互相敲击。

　　此时我的手机没有信号，有些茫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