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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潜龙初现 ...

  •   一条狭长的山路在麓源与苗速两地交界处蜿蜒向前伸去,如泛着鹅黄淡光的缎带在两侧青翠的山岭中若隐若现。

      清风拂晓,晨曦初现,空气夹着露珠新叶的清香。一队车马不紧不慢的驶于其中,在这片鹅黄嫩绿中增添一笔浓重的华丽色彩。

      一名身穿墨色披风腰胯长刀的精壮男子骑着一匹深棕色骏马一马当先走在最前方,身后是一辆古朴的马车,车身以黑楠木制成,光照下泛着丝丝金光,顶沿垂下一圈紫色穗子,在晓风中来回摇曳。窗棂半开,偶有一缕檀香溢出,极淡的烟丝在空气中纠缠消散,徒留余香。

      马车后跟着四名穿戴严整的随从,各自骑着名骏良宛,神情肃穆而警觉,空气中有股紧张的气氛在微漾。

      忽然,前方的精壮男子仿佛发现了什么,他手中鞭子一挥,胯下骏马立刻向前飞奔而去。

      萧绍放下车窗帷幔,对坐在马车最里面的男子道:“公子,唐溯好像有发现。”

      男子双手轻放双膝之上,闭目养神。晨曦的微光透过窗幔射进来,将他半笼其中,黑白之间五官如雕刻般分外立体鲜明。

      他默不作声,仿佛未听到萧绍说话。萧绍见此不再多言,低垂眼帘。少顷,马车停下,唐溯钻进来,俯首道:“公子,卑职在前方一辆废弃马车中发现一名女子。”

      男子双眼未睁,淡淡道:“你又杀人了。”

      他的声音醇厚沉静,如静谧的湖水不起半丝涟漪。“你刀上的血腥味隔着十丈都能闻见。”

      唐溯略一愣神,“有两个色/徒正轻/薄她,所以卑职将他们杀了。”

      “呵呵。”男子轻声微笑,闭著的双眼终于睁开,那一刹那,萧绍与唐溯仿若看见漫天漫地的烟火在夜空中盛开,璀璨夺目,又如看见幽潭碧浪,清澈透亮,却深不见底。

      “那现在怎么办呢?”他戏谑的看向唐溯:“你又给我惹来麻烦。”

      唐溯有些不自在,“这荒山野岭……不如我们带她一程,到苗速市集就让她立刻离开。只是——”他抬眉看一眼男子,有话说不出来。

      男子气定神闲道:“别指望我会让她上车。”

      “这……”唐溯有些为难。

      “你可以把马让给她,或者——”他唇角一勾,“你与她同骑。”

      一直在旁沉默的萧绍闻言低笑,唐溯耳根一红,当即回道:“卑职明白。”便退出马车。

      “公子。”萧绍捋捋胡须道,“此地乃麓源边界,一名女子平白无故在山野边郊出现,谨防有诈。”

      男子扫一眼萧绍,沉声道:“静观其变。”

      说罢,闭上双眼不再言语。

      白倾妤在将军府长大,自小耳濡目染,对刀光剑影之事均觉稀松平常。只是突然看见两个男人死在面前还是惊吓不小,直到唐溯解下身上所披的墨色披风丢给她,道:“穿上。”才缓缓回过神。

      她抿了抿干涩的双唇,轻声道:“还请恩公先替我松开背后的绳结。”

      唐溯闻言一看,才发现她的两手反剪隐于背后。只是开始那暴露在阳光下的雪白肌肤太过耀眼,使得他不敢细看。

      “你侧过身去。”唐溯沉声道。

      白倾妤试着动了动,也许是药效已尽,也许是刚刚一番惊恐吓出了一身绵密细汗使药力顿减。总之,身子总算能动了,此刻全身血液流畅起来,每一个细胞都恢复感知,才发现身体已麻木到僵硬,每动一下,扯着周身神经都痛起来。

      她咬紧牙关,试了两次才将身子侧过去,露出一双已绑得瘀青的手,麻绳在上面印下了深深的勒痕,如两条小蛇,紧紧缠绕在她原本光洁嫩滑的肌肤上。

      唐溯提刀一挥,两条小蛇滑落下来。白倾妤忍住疼痛将双手慢慢放于身前,长久的捆绑让双臂似断了一般疼痛异常,她揉捏了好一会儿才稍觉好了些。

      她披上墨色披风,遮住曝露在外的肌肤。看向车外,唐溯不知何时已经背对着她,一手撑腰一手扶刀伫立在旁,瘦削的侧脸轮廓刚硬冷俊。

      “小女子多谢恩公相救。”白倾妤裹紧披风下车福礼道,“敢问恩公此地乃何处?”

      唐溯浓黑的剑眉一蹙,“别开口闭口恩公,不习惯。”

      “这……"白倾妤探首,“敢问公子当如何称呼?”

      “叫我唐笑吧。”自然这是为避免暴露身份在外用的化名。

      “是,唐公子。”白倾妤嫣然一笑,那笑容犹如千树梨花刹那盛开,清雅绝尘。唐溯微微有些晃神。

      “那么,请问唐公子此地乃何处?”

      “这是麓源与苗速交界处。”唐溯答道。

      交界处?白倾妤心下一惊,竟然到了如此远的地方。她转头看向身后的马车,除了一匹在路边吃草的马和两具尸体,再无其他。

      “唐公子,小女子想求您一事……”她仰首道。

      “说。”

      “可否带我到最近的镇上?”白倾妤恳求道。

      唐溯闻言,如剑的目光射向她,在她脸上来来回回。

      “不瞒公子,小女子被人陷害才莫名到了此处,现在我身无分文,亦不识路,连衣裙……”

      她有些难堪的咬咬下唇。

      唐溯蓦然转身,扔下一句“等着”便大步离开。

      一盏茶功夫,唐溯再次回来,面无表情的问道:“会骑马吗?”

      白倾妤颔首。唐溯走到旁边的马车前,将那匹正在吃草的灰马解下牵到她面前,干脆道:“上。”

      萧绍望着窗外,片刻间就看见唐溯带着一人一马回来。那名女子裹着唐溯的墨色披风,垂着头,隔着距离看不清样貌,只是那一头乌黑的青丝如瀑布披下,衬着上面的嵌金丝紫玉芙蓉钗分外耀眼。

      车队即刻启程,白倾妤骑马走在唐溯的右侧。车轮“轱辘”的声音在身后徐徐作响,刚刚她随唐溯过来时,极快的扫视了一下车队。马车虽然不大,仅一匹白马作牵引,但是不论材质和装饰皆贵气雅致,而跟在后面的随从,严整威武,再看身旁的唐溯,剑眉星目,周身散发着一股凛冽的气息。

      可见,车内之人非同一般。

      一路唐溯表情冷然,闭口不言,白倾妤心中烦闷,也不再多问。

      到晌午时分,车队才进入苗速界内一个叫落云镇的地方。镇内熙熙攘攘,来往叫卖,好不热闹。

      一路来到街尾的一家客栈前,白倾妤见唐溯驻足下马,朝自己走来,便跟着下马注视着他。

      “姑娘,市集已到,你请自便。”

      他表情漠然,口吻僵硬。

      白倾妤一时半刻不知该如何是好,白瑾晗如今高坐王妃之位,若知道她仍安在,依她现在的心性定然会作出更加卑劣歹毒的事来,何况梅珥和香浮还在府中,再连累她们,她于心不安。

      而白府,她早就对那个冷漠疏离的大囚笼毫无情感可言。白豪宴向来薄情重利,与王府联姻,她却成了局外人,她毫不怀疑自己的父亲会为了防止东窗事发将她囚禁,甚至——除掉她,让白府再无后顾之忧!

      如此一来,她堂堂将军府二小姐,竟然在茫茫天地之中,无容身之处!

      白倾妤心生悲戚,陡遇变故,她至今都未曾完全接受,再一想到自己已是孑然一身,巨大的悲痛突然哽在喉咙,让她说不出话来。

      唐溯见她一声不吭,双眸微红,泛着盈盈水光,有些不忍,只是冒然带着一个陌生女子在身旁多有不便,况且,此次主子秘密外出,随行的人甚少,若她是……启不是引狼入室,陷公子于危境?

      这般想着,他便从怀中掏出一个深蓝色锦袋递与白倾妤面前,里面满满装的都是银子。

      “拿着,够你一路的盘缠。”顿了顿又道:“刚刚路过一家成衣店,买件像样的衣服,这披风不用还了。”

      白倾妤闻言心中一暖,感激的看向唐溯,却见他依然是一张面无表情的脸,仿佛刚刚的关心如风吹过,皆与他无关。

      白倾妤垂首道:“多谢唐公子,您这份恩情,小女子定当……”话还未说完,眼中的那一双靴子却已转身大步离去。

      她抬头愣愣片刻,唇角微扬,转身走向唐溯刚刚所指的成衣店。

      从成衣店出来时,她已换上一袭浅紫色男袍,头戴发冠高高束起,只是那淑逸闲华的容颜依然惹得来往路过的人频频侧目。

      她在大街上略看了一番,就数刚刚马车停行处的那个客栈最为雅致舒适,便又往街尾走去。到了客栈门口,这才抬眉仔细打量,只见匾额上用楷书写着“空谷幽兰”四个大字,屋檐下挂着两盏大红灯笼,赭色木门两旁贴着一副对联:“一袭兰香邀清客,十里酒醇待雅士。”

      “倒是别具一格。”

      白倾妤忖道,白豪宴一生尚武,苏瞳雅却盼着女儿辨黑白,明事理,所以用自己的嫁妆请了学堂的先生教白倾妤识字认词。直到临终,她也留下遗言要白倾妤继续读书。白府虽比不上京都的豪门贵胄,但在麓源却也是数一数二的高门大户,白豪宴膝下无子,也就随她去了,所以白倾妤虽谈不上学识渊博,但对诗词也略懂一二。

      站在柜台旁的小二眼尖,赶忙迎出来,“这位小哥往里请。”

      白倾妤抬脚走进去,但见屋内摆着六套榆木桌椅,贴墙是一圈惠兰,正值花期,花开正盛,芳香馥郁,令人心神荡漾。食客无几,但衣着皆是讲究。

      她要了位于西厢的人字二号房,吩咐小二将午膳送入房间,便径自坐在雕花躺椅上闭目养神。这一夜折腾,惊过、吓过、喜过、哭过,又从阎王殿前走了一圈,她所有的力气早就被抽空了,浑身软绵绵的,不想动弹。

      可是她还得打起精神为自己盘算,先不论其他,单是这住宿,便是头等大事。她今日选择住在这里,不仅是因为觉得它雅致舒适,还因为唐溯一行人也住此处。她并不是想作何纠缠,不过孤身在外,有一个相识的人在旁,即使萍水相逢,也会相对心安。然而明日,后日,他们离开之后怎么办呢?她甚是茫然。

      此时,小二送来午膳,几样小菜,清爽可口。她没有一点食欲,只动了动筷子,便上床歇息。

      “乳娘,别走……不要!别过来!”

      白倾妤尖叫着坐起身,猛地睁开眼才发现方才不过是一场噩梦,那梦境太过真实,如同昨夜荒郊马车里惊险万分的一幕重现,令她被恐惧和憎恨紧紧揪住,差点缓不过气来。

      脸上凉凉的,抬手一摸,全是泪水。她想起方才梦中陈嬷嬷满目悲伤的望着她,她用尽力气想去抓住却眼睁睁看着她渐行渐远……

      压下去的悲痛再次袭来,白倾妤再也控制不住埋头痛哭。

      白瑾晗的恨她是知道的,她一直对九年前的那一幕深感歉疚,她欠她的,她会还。可是,白瑾晗却用这样的一种方式,她如何能接受?不可否认,在决心咬舌自尽的那一刻,她最恨的不是面前两个猥亵的男子,而是造成这一切的白瑾晗!

      如今她流离失所,而白瑾晗得到了她想要的,她也算偿还了那一笔亏欠了九年的债。可是陈嬷嬷的死呢?又该怎么算?

      不管怎样,日子总是要过下去的。

      宣泄过后,她擦干泪水,下床打开窗户,微风夹着沁人心脾的花香扑面而来,将她方才郁郁寡欢的情绪一扫而光。白倾妤使劲嗅了嗅,循目眺望,但见窗外是一座花园,里面遍种各类兰花,有好多她叫不出名字,只见那一大片幽然的绿叶如翡翠般托着星星点点橙黄粉白的花儿,甚是迷人。而东南角有一处池塘,碧水脉脉,一片片碧绿的睡莲叶静躺水面,偶有一两只色彩斑斓的蜻蜓低空点水掠过,掀起一圈圈涟漪往外散开。

      白倾妤素来喜莲,见此情景不由得开门径自往花园方向走去,只因初来不识路,加上□□清静,人迹寥寥,她权当作散心,一路慢慢走过去,却在一个抄手回廊处,猛然看见一个深灰色的人影一闪而过。

      那是——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4章 潜龙初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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