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综]女帝凌仙》故国有虞

71、番外：没娘的孩子

　　父亲要成婚了，新娘，自不可能是那连面也不曾见过的母亲。他是一个生母不明的人。父亲行事荒唐，没个章法。游手好闲不学无术，是远近闻名的小混混。却不知是哪家的女子同其苟合，而后生下了他，却又将他抛弃。

　　村人淳朴，倒也没有将他怎样。更有那知根究底喜欢碎嘴的大娘，每每以一副怜悯的眼神望着他，打抱不平。只说父亲如何如何的行事不堪，他又如何如何的可怜。

　　祖父祖母皆是老实淳朴之人，对那成日里游手好闲的父亲也甚是不喜。连带着对他也有几分看不过眼。

　　久而久之，也便养成他略有些懦弱畏缩的性格。

　　用父亲的话说，就是一点也不像他自己，全无半点刘家长子气概。但他确实是老刘家的孩子。

　　父亲的新娘是县中富户吕老爷家的娘子，按照规矩，他便该尊其为母亲在其入门之后。

　　吕家娘子才貌双全声名极好，注定了的大富大贵之相。大抵也只有“糊涂”如那位吕老爷，方舍得将自家的闺女推进老刘家这火坑。

　　倒不是说他们老刘家如何不好，实在是那些个乡亲邻里的眼神，太过诡异。明晃晃的写明了大大的疑问：

　　真不知老刘家的祖坟里冒了多少青烟？

　　老刘家祖坟冒了多少青烟？如此为难的话题他自是不知道的。至少在这之前，在后来的事很多都还没有发生，他们老刘家，是不存在祖坟这种说法的。当然，这之后的若干年头内，他们老刘家的祖坟有了一个很官方的说法叫做皇陵。而他，在多年后也很荣幸的成为了皇陵中的一员。

　　吕家娘子携带着丰厚的嫁妆嫁进了老刘家的门庭，祖父祖母所希望的父亲有所转变的事情仍没有发生。那游手好闲的父亲，还是那一副不学无术游手好闲的样子。

　　幸运的是他并没有因此而受到苛待，某些大户人家惯有的毛病在这位母亲身上也找不到半点。这位新嫁进来的吕家娘子似是什么都不在乎，又似乎是默默隐忍，等待着所谓时机的到来。

　　而这一切，也是他在很久之后方才明白。

　　不过这家里多了一个女人，总归是有所不同。洗手作羹孝顺长辈，甚至是他这个连生母也不清楚的私生子，也得了一套极好的衣服。

　　每每父亲喝酒喝得酩酊大醉之际，照顾其人入睡的活计也因此落在了那位新进门的母亲身上。

　　彼时的他，还只是一个孩子。

　　已然明白了善恶美丑的孩子。

　　也因此他自是清楚，那位母亲的容颜是极艳丽的，艳丽而富有侵略。便如其人个性般，隐忍坚强，不落人后。

　　有些事情却在不知不觉间改变，比如那向来不学无术游手好闲的父亲，比如始皇帝殡天以后混乱不明的局势，比如他自己。又比如，那位让自己改变的......母亲。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周遭的一切都在发生变化。便连他自己，也褪去了先天抑或是后天所带有的懦弱，变得不一样起来。

　　这其中，变化最明显也最不明显的却是他那母亲，吕老爷家的娘子。也是，他们老刘家的新妇。

　　人还是那个人，样貌身形皆没有任何的改变。每每安安静静的立在那里，却总能显出不同。往往于不动声色间，便能将一切的事情办妥。

　　随之变化的却是那母亲对自己的态度，也许是闲极无聊，也许是好玩，又也许......仅仅是看不下去他那副懦弱无能的样子。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她总是不知不觉的教导着自己些什么。

　　有那么一瞬间的福至心灵，知晓那机会分外的难得。他也开始有意无意的将自己不懂的一一理出，向其请教。更开始有意识的，锻炼磨砺自己，褪去那一身懦弱无能的性格。

　　这样的变化是如此的自然而然，却又水到渠成。几乎使他忘记了自己原本的模样，仿佛这一切便是如此的理所当然，本该如此。

　　然后在那某一天，那位使自己做出改变的“母亲”远去，仿若微风般不留半丝痕迹。呈现在眼前的，又是那位原本无甚交集的吕家娘子。

　　新妇进门，吕家娘子对他这私生子，并无多少怨恨或者是其他的情绪在里面。亦不曾对他有所苛待。那一位只是，很随意的无视了他，无视了他这个自家丈夫不知和哪个女人一起生下的刘家长子。

　　他之于她，根本构不成威胁。

　　但那某一阶段中促使自己生出改变的母亲又有所不同，至少这世间再不会有这么一个人领着自己做出改变，褪去那一身的懦弱无能。不管那最开始的目的，究竟是什么。

　　也因此当吕氏身上生出改变之时，他是最先注意到的。注意到了，却无法改变。而他更隐隐察觉了，父亲那一种明显松了一口气的感觉。

　　而后的日子里刘瑛、刘戈先后出生，父亲声势愈发浩大，随之而来的便是那位力拔山兮有扛鼎之能的项王。那是一个与父亲全然不同的人物，而父亲原本浩大的声势，在其面前显得如斯脆弱不堪，一碰即碎。

　　只是不曾想到的是，为了逃命，父亲竟然会将年幼的刘瑛、刘戈一起推下车去，只为减少重量，使得车马能够更好更快的使其逃跑。

　　若非是他已然长大，手中已经拥有了一定的力量，那么被推下车的一定不会少了自己吧。

　　虽然彼时的他，正在前方探路为队伍的下一步行进，选出最正确的路途。

　　那是一个冷血的男人，而很不幸的是，那个冷血的男人不是别人，正是他的父亲，亲身父亲。

　　母亲吕氏也随之跳下了车，只为护持刘瑛、刘戈那一双儿女。相较之下这一位更像是一个好母亲，虽然那被护持的人并不是他。

　　父亲成功的逃出生天，且遇到自以为的真爱，戚娘。那是一个如出水莲花般的女子，柔弱且无甚主见，甚至带有着几分自作聪明。又如那依附着别人的菟丝花，并不像那位母亲那般隐忍坚强。

　　是的，隐忍且坚强。不管是哪一位母亲，在那变化生出的之前之后，居住在吕氏壳子里的又究竟是何人。吕氏所表现出来的，都是某种相同而不同的坚强且隐忍。

　　可惜的是，这样的坚强与隐忍，恰恰是那位混混出生的父亲不喜甚至是害怕的。

　　百鸟朝凤，凰鸟降临，天佑大汉！

　　只是父亲所不曾想到的是，那隐忍坚强的母亲并没有如其阴暗思想里所想象的那般，就此逝去。而是以那样的方式，回到了汉军之中。

　　心头不自觉的生出强烈的跳动，便在那么某一个瞬间，他清楚的认识到：

　　那位促使他生出改变的母亲，又一次回到了此间。

　　那是一种很是奇异的感觉，更注定了他只得将一切埋藏于心头，无法对任何人说出。

　　而那一位，却并不屑于去伪装什么，又或者是将自己改变成吕氏的模样。虽然她所拥有的壳子便是吕氏，她，便是吕氏。

　　父亲大抵是察觉到了这一点吧，抑或仅仅是对吕氏的不安与防备，帝后失和的信息在新生中原王朝建立后的很长一段时间都不是空穴来风的传言。

　　帝王薄情，吕氏色衰，色衰而爱弛。由是，帝后失和已久。

　　可眼见着那一张不曾有丝毫变动容颜，面上那淡然而万事不萦于心的神情，他却是知晓一切并不是那样。至少不是如传言中所以为的那样。面前这一位中宫之主，是切切实实的不在乎这一切。

　　又或者是有所在乎的吧，至少在戚氏母子威胁到刘瑛地位之时，在那位父亲，或者说父皇扬言废后之时，她终究有所动作。

　　没有任何证据表示那一位坐镇中宫常年居住在未央宫的皇后娘娘有任何的动作，可明眼人都清楚，这一切绝对与其脱不了干系。

　　这之后的日子，刘瑛登基太后垂帘，父皇变成了太上皇，他那嫡母，自是成了万万人之上的太后。

　　他的父皇，终究是为了他的薄情与种种付出了代价。如废人一般瘫倒在床上，直至生命的最后一刻。至于那位菟丝花一般的戚氏，则在某一个宫人疏忽的日子里同父皇一起，踏上了黄泉路。

　　秋凉寒暑，便如同来时一般，那一位促使他生出改变的“母亲”，又在某一个日子里就此消逝，再不留丝毫痕迹。虽然那具属于吕氏的躯壳还在生活着，但却已经不再是他所认为的那一个人。

　　如此来也匆匆，去也匆匆，便如人生的过客般，就此远走。又或者说，他们方是那过客，那不留下丝毫痕迹的过客。或许在某一个值得回忆里的日子里，那人回复一生，会有属于他的一个小小角落存在，又或者什么都没有。

　　但不管无论如何，却是她改变了某个本应该懦弱的人。且不管那懦弱，是先天还是后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