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世（末日）》柳云扬

23、第二十三章 农夫与蛇的开始

　　整洁干净的病房内，周宁和齐瑶像是两头斗牛一样的对视着，眼中燃烧着显而易见的怒火。

　　周宁就这样瞪着齐瑶，看着面前的姑娘睁着大眼睛，情绪激动，呼吸急促，脸色通红的模样，心中知道自己现在的状态估计也好不到哪儿去。

　　哈！她简直不敢相信自己居然才刚醒就又跟齐瑶吵起来了，就像是被什么幼稚病菌给传染了似的。太可怕了，她引以为豪的自制力都哪儿去了？

　　在周宁自我检讨的时候，齐瑶心中其实也并没有那么愤怒，至少没有她表现出来的那么愤怒。

　　她并不想和周宁吵架，她只是……她只是不知道要怎么和面前这个不是周的周宁相处。

　　自从她在三十岁的时候完全掌控了自己的异能后，她在红世的生活就变得越来越简单，她随心所欲的对待任何人，想要的东西唾手可得，她不需要怜悯，不接受威胁，不在乎任何人任何事，对于她来说无论异能者还是普通人都没有区别。

　　她知道怎么对待人类，为自己工作的人就给他们他们想要的，是敌人就灭掉，其余与她无关的人就按自己的意愿给予微笑，无视，或是死亡。

　　但是周是特别的，周是她的救命恩人，她的老师，她所尊敬的人，她愿意给予周最大的善意，她可以帮助她，接受她的提议教导她的人，拯救她的性命……但一切的前提都是，她必须是周才可以。

　　她不知道该如何面对面前的人，她拥有周的一切，却又不是周，她不是她的周，这让齐瑶不愿意用和对待周相同的方式来对待她，因为这会让她觉得恶心。但她又是周，让齐瑶也不愿意像对待其他人一样对待周宁，打从心底的不愿意。

　　所以，她感觉无所适从了，困惑，愤怒，痛苦，暴躁……

　　她知道自己表现得很糟糕，但是有什么关系呢，她可以冷静下来，像对待卢千弥一样妥协，又或是变成一个讲理的人，反正道歉又不会少块肉，只要她愿意，而且她可以肯定周宁绝对会原谅她。

　　但是她不愿意，面前的人不是周，她不愿意为了她妥协，她也不想跟她讲道理，她讨厌她。

　　但是面前的人又是周……所以她又为了救她而对卢千弥妥协，为了她专门去了医院将所有需用的东西搬到了基地，只愿她更好受些。

　　她讨厌她，又止不住的喜欢她，复杂的感情让简单惯了的她越发暴躁，也越发难受。

　　齐瑶的眼神凶狠，但一直看着她的周宁却意外在里面看到了茫然与无措。

　　一看到那种眼神，周宁就知道自己没有办法再继续生气了，她在心中为自己叹息，自从这该死的世界开始后，她好像就越来越容易心软了。

　　齐瑶当然很危险，而且周宁也不认为她是在这该死的世界开始后才突然间变得那么危险的，她能闻到她身上浓浓的血腥味，在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她就知道了，面前的孩子绝对比之前她遇到过的任何一个人都要可怕，她起先觉得难以置信，因为齐瑶的年纪太小，哪怕是在最残酷的战场内长大的孩子身上也不会比她身上的血腥味更浓了。

　　但她还是邀请了她，因为她是军人，她知道哪些人需要帮助，而且她也救了她。

　　之后的几次见面里周宁注意到了一件事，那就是齐瑶在俯视着所有人，一直都是，包括齐瑶每一次看她的时候。

　　那种高高在上，对一切都胸有成竹，似乎所有一些都在她的掌控当中的眼神就好像她曾经见过的一个国际罪犯，那个连环杀手是一个典型的反社会，他辗转各国寻找猎物，作案近百起，他选择受害人完全没有规律，仅仅只看心情而已，因为他自认为神，他认为自己可以掌控所有人的性命，在他之下众生平等。

　　老实说要不是基地的异能者们实在太容易失控，各种添麻烦，周宁其实也不想让齐瑶去当老师，因为就算她真的希望能让齐瑶加入也不会拿基地其他人的安全开玩笑。

　　齐瑶的眼神很像那个人，他们唯一的区别只有齐瑶的眼神中并不存在快乐，哪怕当她笑着的时候，而且“神”也不会帮助人。

　　改变来自于齐瑶突如其来又莫名其妙的愤怒，周宁其实并不真的相信齐瑶仅仅只是为了认错人就变得像如今这般愤怒，但是这股愤怒却让齐瑶恍然间从云端掉入了地面，她看着她，仅仅是她，不再有莫名其妙的熟稔，不再有自以为是的熟悉，也从另一个方面表现出了她最真实的一面。

　　好吧，这或许是她太过自以为是又想太多，仅仅只是胡乱猜测着，但是，她开始明白，齐瑶和那个人并不一样，她需要帮助。

　　只是问题是……她不知道要怎么帮助她，而且，她也不知道齐瑶是否愿意让她帮助她，当她知道了她有这个心的时候，是会感谢她，又或是揍她一拳呢？

　　叹口气，周宁终止了与齐瑶的对峙，她是真的很讨厌这种无能为力的感觉，但有时候却又不得不经历。

　　齐瑶误会了周宁的叹息与面上的苦恼，她抿唇，犹豫一番后有些别扭地关心道：“你伤疼了？”

　　闻言周宁露出一个略带苦相的轻笑，道：“你该问它什么时候不疼。”

　　齐瑶因为周宁话中轻微的讽刺而咬了咬下唇，突然间就不想再待下去了，她讨厌再这样继续和她说话，也讨厌她再这样影响她。

　　她看着周宁，不自觉地挺直了脊背，下巴微扬，“我要辞职。”

　　“辞职？”周宁面露诧异，脑子里转了一圈才想起来面前这姑娘还是她们基地里异能者小队的教官，“为什么？”

　　因为我再也不要见你了。

　　齐瑶恶狠狠地磨了磨牙，道：“因为你的人太笨，我不乐意教了。”

　　太笨？周宁皱了皱眉，一点都不相信这个理由，“你才教了他们两个星期。”

　　齐瑶双手抱胸，冷笑道：“再教两年也还是笨，要想达到我这个程度你得让他们再练五十年。”

　　好吧，周宁知道齐瑶又开始找茬了，她轻轻握了握身侧的手又再松开，轻道：“不试试看怎么知道呢？”

　　周宁的话让齐瑶有些防备地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周宁偏头，“字面意思，想请你试试再教他们两年，看看我的人是不是真那么笨。”

　　周宁的眼神十分诚恳，但齐瑶却感到了疑惑，她不知道周宁在想什么，她以为在经历了一切之后周宁大概会巴不得她离开，但是她不会改变自己的打算，她才不要留下来看着周宁再天天纠结怎么面对她，绝对不要！

　　“我才不要，你的人甚至到现在都还没有一个人弄清楚他们真正的异能是什么，教他们不过是浪费我时间而已。”

　　齐瑶的话真的让周宁有些担心了，她以为基地里的异能者们的异能很明显了，但齐瑶却认为他们的异能并不是他们表现出来的那样吗？

　　周宁相信更有经验以及更加专业的判断，而在她见过的所有人当做对于异能齐瑶的了解一定是最权威的，若真如齐瑶所说的话，她就更不愿意她离开了，“一个月。”

　　“什么？”

　　周宁道：“再给他们一个月，若到时候还没有人找出他们真正的异能，你就可以辞职。”

　　“不要，你说过我随时都可以走的。”齐瑶对周宁的提议完全不感兴趣，冷哼一声，“而且你凭什么以为我会答应。”

　　关于这点周宁还真没想过，她沉吟了一会儿，想来想去却不知道自己能给齐瑶什么，考虑了一会儿，周宁指着自己，皱眉道：“就当和这身伤扯平了？”语气中隐隐含有一丝不确定。

　　齐瑶一噎，伸手指着周宁似乎立刻就又要和她吵起来了，但她却克制住了自己，两片薄唇抖了抖，然后暴躁地绕着床边转了两圈，终于站定恶狠狠地看着周宁道：“两个星期，两个星期里要是没人找到我就离开。”

　　“好。”周宁浅笑着，发自内心的觉得高兴。

　　虽然时间有些短，但是她相信她的人会让齐瑶满意的，而且她是真的希望齐瑶留下来，她希望能帮助她……即便这孩子或许并不需要。

　　周宁不常笑，但她却拥有着十分美丽的笑容，浅浅的，却柔和的弧度让齐瑶心中不知为何一紧。

　　两个星期后，也是“热河”开始的时候，那时候，这个基地能有多少人活下来呢？

　　不是周的话……

　　你能活下来吗？

　　若是活下来……

　　会……变成她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