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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一章 翡冷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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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直以来佛罗伦萨都有一个比它本身还要高傲并且古老的名字,这让与之同样古老,并且历史悠久的塞弗洛斯家族的成员们更愿意称其为“翡冷翠”。
但这一切对于刚被萨塞尔从瑞士伊森菲尔带回来的莱戈拉斯来说,所有的传统都不是那么重要,就像他的出生,因为不是那么的重要,所以被一直留在距离祖国遥远的北欧,直到母亲的眼睛,在炫目而绝美的极光中陷入死亡。
那位曾经在意大利上流社会迷倒无数倾慕者的女士,在贫困潦倒的生活中低下了美丽的头颅。垂死前,她死死抓住自己唯一的儿子,气游若丝地轻声催促着:“去找你的父亲,莱戈拉斯,去寻求他的庇护,得到他的重视,继承你本该拥有的一切……”
所以,在他的母亲下葬后不久,年仅5岁的莱戈拉斯近乎乖巧地跟随着眼前这名自称萨塞尔的律师离开了那个承载着饥饿、犯罪与谋杀的小镇。
经过了近四天的辗转,莱戈拉斯终于在第五个黎明到来时,站在了伊丽莎白大道第75号的大门前。目瞪口呆看着那片仿佛可以被称之为“公园”的建筑,在不满5岁的孩子眼中和他匮乏的语言里,这里有草坪、喷泉、半人高的修剪得很好的树木,还有汉白玉砌成的花栏和透明高阔的温室。
主建筑是一幢五层楼的白色洋房,洋房横向分布,呈长长的略有折形的“凹”字,门的两侧有两个巨大的圣像,洁白如玉。在这里,仿佛每一块考究的砖头,每一寸修剪整齐的蔷薇,都低诉着关于这栋建筑的威严、神圣并且至高无上的地位与悠久的历史。
萨塞尔带着莱戈拉斯走进洋房,很快,一位衣着考究举止优雅,身着燕尾西装的老者迎面而来,那双不含任何情绪的眼睛在迅速地扫了一眼仅齐及萨塞尔腰部的金发孩子后,精准地停在了距离他们三步的位置。
“萨塞尔阁下,您可以在二楼卧室找到主人。”
“感谢,菲尔德。”萨塞尔并没有再对这个游走于家族中近50年的老管家说些什么,便牵着莱戈拉斯向二楼的卧房走去。要知道,通常情况下,这个家族的首领不在必要时,是绝不会进入那个充满死亡气息的房间,除非那里有足够他进入的理由。
莱戈拉斯就是在这样一个毫无征兆的时刻,看到了那被他称之为爷爷,但已然半只脚踏入棺材的老人。那时,欧洛费尔就那么任人宰割地躺在宽大而柔软的巴洛克式大床上,瞪大双眼,费力地向房门处望去。纵然,这个动作并不能让他早就昏花的视线看清自己的外孙。甚至这一切挣扎可能都是徒劳的,就像他一辈子的辉煌都葬送在一次失败的决策上。
这个叱咤风云的老人,他的名字就等同于参议院最后的决议。作为最知名的政客,就是随便走上哪一辆公共汽车,也能轻易听到人们对他的谈论。直到一年前,他在针对黑手党的议案上栽了大跟斗,不但险些丢了议员的帽子,甚至因心肌梗塞差点葬送性命。以至于现在,他只能像真正瘫痪了的病人那样,无计可施地躺在床上,把家族所有的事物拱手交给比自己更加固执的儿子,那个漂亮、冷酷而近乎偏执的继承者。
这对欧洛费尔来说是极其不放心的,知子莫若父,瑟兰迪尔的决策在某些时候,很容易被世人理解为一意孤行的傲慢,这在向来以怀柔手段周旋政界的欧洛费尔看来几乎是不可原谅的致命伤,虽然,瑟兰迪尔并不认为他的铁血手腕会有什么太大的影响,并且从某种程度上,更容易让家族利益最大化。
“瑟兰迪尔,你决不能放弃寻求政界的支持,这对家族的生意来说,无疑是一个重创。”老人在察觉自己并不能看清孙子后,几乎是拖着最后一口气在与优雅地坐在床边,交叠着双腿并摩挲着白宝石戒指的儿子进行争辩。
但显然,后者并不是那么领情,却也不予反驳,而是不动声色地看着眼前逐渐被死亡盯上的老人,似乎正颇有耐性地等待他落下最后一气。这种认真而专心致志的等待,甚至是在萨塞尔将莱戈拉斯带到床边时也没有被打断。
而站定床边的莱戈拉斯却在萨塞尔的示意下,对着那位有着一头绸缎般金色长发的男人,怯生生地叫了一声:“父亲”。但那位被所有人尊称为“主人”的金发男人却至始至终也没有转过头来看他一眼,这让莱戈拉斯忐忑的心情莫名产生了一丝轻松。
“埃尔隆德到哪里了?”几分钟后,安静得几乎掉下一片树叶也能听清的房间,响起一个冷冽并且带着几分微醺意味的声线,像是一杯烈酒在灯光下折射出华丽的波纹,危险、阴郁却又回味绵长。
“主人,埃尔隆德阁下并没有答应在这个时候过来,他说……”加里安踟蹰了一阵,因为他并不确定到底要不要将那位上将的原话全盘托出,毕竟,跟随在瑟兰迪尔身边整整28年,他可不想因为一句话就丢了饭碗。
“他说什么了?”瑟兰迪尔并没有因为被拒绝而显露出半分不悦的神色,反而优雅地换了一个更为舒适姿势,神秘如宝石般湛蓝的美丽双眸饶有兴致地掠向站在一旁的加里安,顺带着唇角也牵出一抹喜怒无常的弧度。
无疑,这个姿势是极美的,甚至被他随手绑上的金发也因这个贵族式的动作而配合地在他轮廓完美的鬓角处落下几缕慵懒而诱惑的发丝。
“他说,这个时候,您应该去找医生,而不是他,毕竟他不想在这时被扣上‘谋杀’的罪名。”说实话,加里安认为在这个时候,埃尔隆德的避嫌是明智的。虽然在用语方面,并不是那么恰当,或者说……礼貌。
当然,无论是“恰当”或“礼貌”对瑟兰迪尔来说都不是重点。
而事实上,瑟兰迪尔也并不打算在这件事上与他周旋,毕竟,这次邀请和大局利益并没有什么关系,他只是想要见一见那位刚才从英国回来的将军,是否如他离开时一般“讨人喜欢”。毕竟老爷子最心疼的孙子,还是需要由他来照顾,才是最让人放心的。
“萨塞尔,五天的时间,教会他拆卸手枪。”瑟兰迪尔没有更多的耐性耗费在观看父亲死亡的现场直播上,他在站起身时对一侧的男子扬声吩咐。并在与自己的得力助手擦身而过时,垂下仿佛永远都居高临下的目光,掠向那和他同样拥有一头耀眼金发的男孩。然后不动声色地收回视线,干脆而利落地走出房间。瑟兰迪尔的目的地是三楼的书房,他需要立刻向意大利军部打个私人电话,纵然他并不觉得那个德国人真的会那么干脆地答应他的要求。
然而,就在莱戈拉斯不知所措低看着被自己成为父亲的男人,优雅得不带一丝犹豫地离开后,床上的布满皱纹的老人再一次颤颤巍巍地伸出肌肉松弛的手,在加里安的帮助下,成功地拉住了孙子,然后又在下一秒无力地垂下。
“不要让命运摆布你,我的孩子……”欧洛费尔说着,却忽然猛烈地咳嗽起来,那种像是要把心肺都咳出来的痛苦,吓得莱戈拉斯一连退了好几步,然后藏在了萨塞尔的裤腿后。或许是蓦然想起刚才瑟兰迪尔的命令,又或者只是由于不愿意莱戈拉斯太过提前的目睹死亡的步伐,萨塞尔转身将莱戈拉斯抱起来,在与加里安略微交换了一个眼神后,走出了房间。
在房门关上的一瞬间,莱戈拉斯看见加里安熟练地从老人床头的柜子抽屉拿出一个药瓶,然后倒出一定数量的药丸,并喂他服下……
第二天,意大利政客欧洛费尔·塞弗洛斯的死讯毫无悬念地占据了各大报纸的头条,而这些报纸又迅速地被分发到各个区域,政府、学校、参议院……甚至是处于严密警备中的军部。当一位身材火辣的意大利美女穿着上尉的文职军装,将手中的报纸和一摞文件放在埃尔隆德的办公桌上时,那位几乎掌握了意大利大半军队的德国人正对着穿衣镜,动作儒雅地整理着他一丝不苟的军装和衣领。
笔挺的剪裁和上等的布料恰到好处地修饰出他挺拔而完美的身材,用瑟兰迪尔的话来说,尤其是腰间的皮带和军靴,更为精妙而准确地勾勒出他禁欲般的沉稳和肃穆,但事实上,却又带着一种杀机四伏的危险,像是黑夜中的猎豹,狂野而内敛、持重而嚣肆。
“凯瑟琳,今天的头条是什么?”并没有急于回头去关注那些报纸和文件,埃尔隆德在确定自己的军装已经达到了他所希望的得体后,转过身对那位美丽的女士礼貌地询问。
“将军,您的相好似乎又一次把自己置于与世人敌对的境地。”对于眼前这位英俊到足以令所有女人疯狂的男人,凯瑟琳似乎习惯了不领情,而是以一种理所当然的语气强调了“相好”两个字,并略一倾身,用涂着玫瑰红指甲的手指准确无误地停在头条“欧洛费尔”的名字上,半是嘲讽地回应:“他们都认为这个老狐狸的死,和他的儿子脱不了关系。”
埃尔隆德只是漫不经心地掠向桌面上的报纸,又不动声色地走到房间左侧的酒架旁,取下一只高脚杯,随后打开已经被喝了差不多一半的伏特加注满杯子的二分之一。在将液体优雅地晃动到某种适合品评的程度后,才意味不明地缓然评价:“这就是他想要看到的结果。”
“我不知道这样的结果对他有什么好处,就像我不理解,你对那个家族的迁就究竟对阵营的巩固有什么意义?”毫无疑问,凯瑟琳是个风情万种的女人,哪怕她此时此刻低身指向报纸的动作,也能准确无误地展现出令男人们垂涎的一小段□□,然后让剩下的部分全部包裹在一丝不苟的军装中。
但这一切,对埃尔隆德来说却毫无影响力,正确的讲,可能只是人不对,所以毫无影响力。早在三年前,凯瑟琳就明白了这点,所以她的抱怨只是惯例式的,就像她和埃尔隆德的关系,在许多人看来,也是惯例式的。通常来说,人们称之为“情人”。
可事实上,只有两人自己知道,所谓“情人”只是大多数人臆想后的狗屁,因为凯瑟琳相当清楚,即使她脱光了衣服,赤裸裸地站在这位将军的面前,对方可能连“硬”起来的兴趣都没有。
所以在自讨没趣前,凯瑟琳选择妩媚地离开,对于这种不解风情的男人,门外可有大把的情人正等着她的青睐。而埃尔隆德,让他为自己的“相好”头疼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