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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8、残字焚塔 ...

  •   古人写字,都讲究个“字灵”,在他们眼中,每一个字都是有生命有灵气的,文人写诗作赋前都要净手焚香以示敬意,写过字的纸张也都被视为沾染灵气的,不可随意丢弃,需要到专门的焚字塔中诚心烧尽,比之拜佛上香要更虔诚数分。

      乐正鲤记得清安镇上就有一座小小的焚字塔,不过因为焚字的习俗早就随着岁月变迁而逐渐无人施行,这字塔也就荒寂下来,乐正鲤记得自己小时候曾同小伙伴一起去焚字塔探过险。但荒废经年,字塔早已破败不堪,几个小毛孩子见寻不到乐趣,也都不想再去。

      等后来回到家里和长辈说起这件事,父亲便告诉他,以前老祖宗写了字,到最后都是要小辈送到焚字塔去烧的,只是老祖宗后来不再动笔,家里人也不兴这一套了。
      乐正鲤听得有趣,便想着自己写了字也要拿到那塔中去烧一回,但等他拿了作业本再独自去那焚字塔里时,虽是年纪小小,心中却不知为何升起一股怆然之感,只觉得满目所见字塔上楹联古迹都要印到人心里去似的,一时间觉得自己这小孩子过家家一样的玩闹对于焚字塔是一种不尊敬,便不再这么做了。

      后来国内兴起了一阵保护文物古迹的潮流,那焚字塔也作为古迹之一被大铁链子拦了起来,轻易不让人进去,乐正鲤长大以后曾远远望过一眼,漫山苍翠之中那焚字塔显得莫名孤寂,让他不由得在心里描摹起当年文人墨客虔诚焚字的场景来,但到底没见过真实场景,觉得有些空洞。

      不过令他没想到的是,过了这么些年,居然还有机会看到人焚字的场景,还是遵循古礼一板一眼的“送圣迹”。

      这一期节目要讲的就是古代焚字塔,不少地方又称焚字塔为“字库”,这一次节目组花了足够的本钱,请了一位国学大师亲自给他们演示古人焚字的经过。

      一张要焚的字纸,须得先经过泡着檀香木的水彻底浸湿再放到香炉上烘干,这才能入塔焚烧,这过程在外人看来繁琐无趣,但外景组几个人都是真心喜欢这个的,俱都耐心十足地等着老先生净手泡字,没有丝毫的走神,这倒是引得老先生多看了几个年轻人一眼,笑道:“除了我这老骨头和带的几个学生,连我家里人都不耐烦看这一套,你们倒是沉得住气。”
      说罢,又看向手中被浸湿的纸张缓缓道:“只字必惜,贵之根也。微命必护,寿之本也。”

      乐正鲤平时工作大多是电脑打字,小时候被祖父敲着手背写大字的时光似乎一晃眼就过去了,何况外景组平时又是翻山越岭的,练字的时候更是少之又少,见老先生珍之重之地伸手轻抚纸面,他心头微动,想着自己是不是该把练字的习惯给捡起来了?

      等待字纸的重新干燥还需要一段时间,在这等待的时候,老先生来了兴致泼墨挥毫,又随手点了一个人:“你!别看了就是你小子,我刚才瞧你手指头跟着写写画画的,想必是手痒了?你来写!”

      乐正鲤睁大眼睛看向老先生,很是受宠若惊,他这都是小时候被祖父打出来的习惯,看着人写字自己也会手痒,看着别人写得好,更是会不由自主地伸出手指悄悄模仿运笔,没想到就这么一个细微的动作也被老先生注意到了,一时间有些不好意思,自己几斤几两他还不清楚?要是这么提笔上了,那就不是献丑而是笑话了。
      他心生怯意,夏铭几个却起哄让他赶紧上,乐正鲤无奈地苦笑,下意识地看了一眼扛着摄像机站在书桌旁边的殷冉遗,见对方却只盯着摄像机镜头里的书桌,一时间心里有些不高兴起来——明明以前视线都会跟着自己转的,可吃到嘴了就不管了!

      百世轮回,两个人对彼此的感情已经如同身体里的骨血一般是赖以为生的了,如今虽然仍是肉体凡胎,但心底的默契却越发深厚,乐正鲤不过小小抿了一下唇,殷冉遗已经从摄像机后抬起头来看他,一双深潭似的眼眸里藏了宠溺的笑,“试试吧。”

      这三个字一出,简直比任何劝告都要有效,乐正鲤当下不再推拒,想着出丑便出丑了,反正殷冉遗想看。

      他走到老先生身边毕恭毕敬地接过对方递来的毛笔,蘸了墨运了气,提笔便写了“学海文宗”四个大字;他写的是行草,一挥而就风骨俱佳,待收笔后,老先生看着那字点了点头,但显然还是有些不满意:“不错,年轻人写成这样已经是差强人意了……不过,你这手有些生了,笔下稍带凝滞,行草重行云流水,稍有停顿这字都是大打折扣。”
      “是,很久没练了。”乐正鲤有些不好意思地点了点头,这字在他自己看来都是极不满意的,三天不练手生,更何况他这都大半年没写过了。

      说话的功夫那边守着烘字的学生已经将字纸烘干,出声提醒了一句,众人连忙跟着换了地方。

      殷冉遗踌躇几步,到底还是回转去将乐正鲤方才写的那张纸收了起来,他一手提着摄影机,一手珍而重之地将宣纸小心翼翼折了几折才放到上衣口袋里,生怕有分毫损坏。

      他们所去的这座字库塔在川省一座小城里,当地政府特意翻修了一番将这座字库保护起来,除了偶尔有专门负责的扫塔人去清扫,平日里人迹罕至;加之天色阴沉,秋雨冷飕飕地飘着,那灰褐色的石塔在一片冷雨中益发地显得阴沉破败,所以当他们这帮子人走到字库塔下时,竟觉得这地方冷清得有些吓人。

      老先生站在铁栅栏外面,抬头望着塔身斑驳的岁月痕迹轻轻叹了口气,这才打头领着几个小年轻走了进去。

      乐正鲤稍稍落后几步,和扛着摄像机的殷冉遗并肩而行,微微侧过头低声道:“真可怜。”
      殷冉遗几不可见地点了点头。

      乐正鲤说的是那字库中成千上万的字灵。

      字之有灵,可以明心。入了字库被诚心焚烧的字帖能在六十年整时从灰烬中汇聚字形字意,进而化为字灵;所以每隔六十年,字库所在处的学府便会花重金请当世大儒来“请灰”,也就是先烧这六十年期的最后一张字帖,再领人清扫字库,将前人焚烧字帖留下的积灰洒在山谷中,届时字灵便能各寻归处,譬如从“水”字旁的“清、汝、江”会沉入水底,从“木”字旁的“杉、杓、杖”会附着树身……
      可眼前这座字库里却全是影影绰绰刚有半灵的字灵,大概是六十年期未至这座字库就荒废了,迟迟无人烧字请灰,这字库里残存的字灵便是既不能挣脱字库束缚也不能消散,只能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地被字库囚禁,直到变成现在这般模样——

      字库第从第二层开始,每一层都留有一个可供两人并行进入的通道,字库塔本是中空设计,每一层都留有一个专用焚字的字池,而第一层则是用来盛纸灰的字池,这字池中正满满当当挤着数不清的“四不像”——犬头人身,牛足马尾等等不一而足,口中不时发出断断续续的呜咽之声,却始终爬不出那字池——这是那未成型的字灵彼此胡乱粘贴,仿佛人写了错别字一样,它们组合成了错误的字灵。

      那传闻中在字库里夜夜哀号不止的就是这些半成型的字灵混杂而成的东西了,即使不是第一次见到,乐正鲤心中仍忍不住微微发酸。当然,这一幕也就只得他和殷冉遗两个见到,在旁人眼中,这不过是风刮得字池里纸灰微微打转罢了。
      老先生双手捧过那烘干的宣纸,却并不急着将它焚烧,而是转头看向站在一旁的几人,开口问道:“据说这字库是闹过鬼的,不少人说这地方是……‘不吉之地’……你们知不知道?”

      这事儿他们当然知道,若非如此,这次拍摄任务也不会落到A组头上,事实上来之前他们就针对这个字库做了大量前期准备工作,夏铭顶着财务和导演组的巨大压力跟人拍桌子强烈要求他们将这位国学大师请来也正是为此——

      之前来踩点的时候,殷冉遗在看过了字池中的字灵后,面无表情地表示:请灰这事儿,他还真不会。一则是的确不懂请灰当中的确实步骤,二则……这“大儒”二字,绝不是随便一个人都能担当得起的。

      当然,他们大可以采取暴力行动直接以煞抵煞,别的不说,单提个七八桶黑狗血往字池里浇得透透的,这些半成型的字灵自然就消散无踪了,可殷冉遗素来行事自有一套章法,乐正鲤曾说这人有“赤子之心”,他是不可能在这些字灵并无害人之心的时候就使出这种手段,因此也更倾向于温和解决。

      “知道一些。”卫一泓笑着答道:“不过说是闹鬼,也没闹出什么事儿不是?至于吉不吉利,那不都是人一张嘴在说吗?”
      闻言老先生倒是一愣,见这一众人神色轻松,并不像是对那闹鬼之事有所畏惧,不由得笑了一下,“那很好。很好。”
      夏铭几人有些不明所以,不知道这老先生是夸他们什么,难不成是说他们胆子大?

      老先生说完这没头没脑的一句话便不再开口,他神色肃穆,双手将那张字纸放在字池里的积灰上,先是取过一根点燃的红香在字纸四个角各烧出一个小点,而后又让静候在一旁的学生取来燃着银丝炭的香炉,动作轻缓地将那字纸放入其中。

      按理来说这便是“送圣迹”中最为重要的一环——烧字纸了,可那薄薄宣纸落在银丝炭火上却分毫不见燃烧的迹象,底下的银丝炭已经燃起了明火,但纸上却一点烟熏火燎的痕迹都没有,仍旧是白纸一张。

      这时候第二层的空间已经静默一片了,众人都紧紧盯着那盛着宣纸的香炉,乐正鲤盯了小半天也没看出来这字纸有分毫燃烧的迹象,一旁围观的几人都愣住了,唐中柳挠了挠头,低声嘀咕道:“难道又有……”话音未落便被卫一泓一把捂住了嘴,后者无奈地小声说道:“你可闭嘴吧唐半仙,哪次你说有鬼没灵过?”
      唐中柳只好闭嘴不再出声。

      乐正鲤看着那香炉微微皱起了眉头,若是以往或许他也看不出个究竟,但今时不同往日……他伸出手指尖捻了一下殷冉遗的衣角,示意对方去看那香炉。

      一双苍老的,半透明的手掌正十指大张将那香炉表面死死捂住,宣纸看似落在香炉之中,但却始终和炭火隔着一层距离,自然不可能燃烧起来。

      殷冉遗几不可查地点了点头示意自己看到了,但两人都未轻举妄动,这双手是在老先生烧纸的时候才出现的,而对方显然对他们没有恶意,可这双手拦着请灰又是为什么?他们可没听说过这请灰会妨碍到什么东西。

      相较于几个年轻人的焦急疑惑,老先生的神情却一直是平淡从容,乐正鲤看向他,甚至觉得自己看出了一丝难言的愧疚。

      愧疚?
      他在愧疚什么?

      就在乐正鲤想开口的那一瞬间,那张宣纸无风自动,竟是轻飘飘地从香炉里飞了起来!

      天色本就阴沉,为了营造节目组一贯神神鬼鬼的拍摄风格,字库第二层只放了两盏打光的大灯,光线所不及之处,入目皆是一片昏暗的黑,而那张宣纸则飘飘摇摇地在众人视线中,无声地跌落在了那并不算清晰的明暗交界处。

      立在一旁的学生早看呆了,他艰难地动了动嘴唇,用干涩的嗓音问道:“这……老师……”
      塔外虽是阴雨绵绵,但这字库内部却是不见风的,倘若不是亲眼所见,这学生无论如何不会相信眼前这看起来有些“反科学”的一幕场景。

      殷冉遗在一旁看得眉心微蹙,不知是不是受了那双手阻拦请灰所影响,一层字池中的“四不像”开始发出了不安的嘶吼声,倘若说之前它们只是求助无门的苦闷喊叫,那么这会儿已经变成被激怒的怒号了,那些文字所代表的海浪拍岸、莺啼鹃哭、北风卷地……竟全都一一具象化起来,如同一支杂乱无序的交响曲,让人听罢烦闷心悸。

      乐正鲤从来没这么希望自己听觉暂时失灵过,他想也不想地握住殷冉遗的手往自己耳朵边上一捂——果然,世界清净了一半。
      殷冉遗眼底露出细微的笑意来,他单手扛着摄像机,就着搂着乐正鲤肩膀的姿势伸手在他另一边耳朵上轻轻拍了一下,那些令人不愉悦的声音这才消失殆尽。

      乐正鲤扭头朝殷冉遗笑了一下,他拍了拍殷冉遗的手背示意自己已经没事了,这才走到老先生身边问道:“许老,恕我冒昧,这香炉是不是……”
      在看到纸张落地的一瞬间,老人颓然地叹了口气,他一直挺直的背脊也陡然垮了下去,仿佛支撑他站立在此的力量已经随着那张薄薄的宣纸被抽走了。
      “我大概是帮不了你们了……”老先生笑了一下,“这字灵大概也并不欢迎我来。”

      卫一泓有些急了,他本就不是能安静下来的性子,此刻见老先生说出这么一句话就不肯再开口,终于忍不住了,道:“许老,有什么事儿您只管说出来就是,人多力量大不是?我们没准儿还能帮您想个法子解决呢?”
      许老并不介意他的唐突,他朝一旁急着想为自己分辩的学生抬了抬书压下了对方的话头,自己则看向卫一泓,道:“你能帮我回到六十年前吗?”

      卫一泓差点没闪了舌头:“六……六十年?”

      这似乎是一个老套又简单的故事。六十年前的许老还被人称作“小许”,在他的家乡也有一座字库,他也知道每隔六十年,家乡便会举行一次请灰仪式,那是当地读书人的狂欢节日,他们从四面八方汇聚而来,用最古老的方法虔诚地焚字请灰。

      请灰那一日,才从国外留洋归来的小许看着满城书生念叨着圣人书古人言,一时间气愤难耐,接受西方思想洗礼的他认为那些“封建糟粕”是应当被丢弃的,满口“之乎者也”的书生救不了国,他们沉迷在古书营造的幻境里,愿意为这么一个虚幻的请灰仪式投入钱财人力,却不肯将之用以实业。
      于是他联合城内与他有同样想法的留学生到字库阻拦了这场仪式,试图将其他迂腐书生从这场幻梦中醒来,他作为激进派和当之无愧的领头羊,以一种极为无礼的方式打断了他们——

      年轻气盛的学子一脚踢翻了用来焚字的小巧香炉,而曾是他学堂先生的老师颓然倒地,口中兀自喃喃“有辱斯文”。

      许老看向那个泛着岁月痕迹的小小香炉,说道:“那时候先生斥我,说我是要断了祖宗留下的根……我当时觉得,西方的就是好的,他们一味地念着老东西做什么?咱们老祖宗留下的四书五经能教我们造出飞机大炮吗?能将敌寇的铁蹄拦在国门之外吗?所以我不在意也不相信我做错了……可年岁渐长,我觉得,我错了。”

      四书教不了如何造飞机大炮,却能教人坦荡立于天地间,五经拦不了敌寇铁蹄,却能让人懂得宁折不弯——许老后来才意识到,这些东西看来虚无可笑,但却实实在在地是祖宗传下来的,流淌于每一个国人骨血里的东西,当年的书生未必不是不懂西学东渐的道理,但他们更看重那种归属于自己国家的文人风骨。
      当他知道他认为是无上聪慧的西方文明带来的不仅仅是先进科技,还有能从思想上让人毫无心理负担“叛国”的信息的时候——

      那座字库已经荒废多年,他的先生也早就入土了。

      在听说这座字库传出“闹鬼”的传言后,许老就越来越频繁地梦到往事,所以在节目组找上门的时候,他才会没有多加考虑就带应下来。
      众人一时齐齐沉默下来,许老的学生眼睛都红了,许老反倒安慰起他来,他带出来的学生是一心要将这些东西捡起来的,至少那些“非遗”,没有断在他那一辈的手上。

      乐正鲤轻轻叹了口气,直到这一刻他才看清楚那双半透明的护着香炉的手是谁的——

      那是许老自己的手。

      这位老人心中一直为着当年的事情耿耿于怀,以乐正鲤如今的立场来看,他当年也并没有说错,从来只有空谈误国,实业才能兴邦,而从务实的角度来看,在当时的时代背景下为着一场请灰仪式散尽千金显然是不合理也没必要的,但许老看似面上云淡风轻,心里却走不出去那道坎,是他自己不允许自己请灰。

      他也没办法,只能假借商量接下来拍摄进程的事情将摄制组几人揽到一边低声解释了一下,这一听夏铭也跟着叹气了,他是不太懂这个请灰的事情,可他知道,当代若要论“大儒”二字,恐怕除了许老,国内也找不出第二个了……那这请灰到底还请是不请了?
      唐中柳不合时宜地感慨了一句:“果然还是文化断层。”
      “闭嘴吧唐半仙!”卫一泓赶紧打断他。

      殷冉遗站在一旁看了片刻,忽然关了摄像机,将那香炉拿到手里细细端详了片刻,末了迎上许老探询的目光,不卑不亢道:“他来。”他指了指乐正鲤。

      乐正鲤在摄制组一干人“卧槽没想到你是这种小鲤鱼”的眼神中难以置信地伸手反指了指自己的鼻尖:“我?”
      殷冉遗点了点头,又问许老:“大儒二字,不是名头,而是本事,是不是?”
      许老点了点头,“自然。”

      “你来。”殷冉遗不容置疑地看向乐正鲤。

      乐正鲤对上他的目光,倒是立刻明白了殷冉遗的未尽之言——在那轮回百世当中,他也曾官居宰相名满天下,也曾避世不出却教出国之肱骨,但……

      “我已经很久没有动笔写字了。”乐正鲤说道,那眼中怀疑的意思很明显了,哪怕以前我是天下第一厉害的文官,这辈子也是个连行书都写不好的普通人啊!真的能行吗?

      殷冉遗点了点头。

      乐正鲤缓缓吐出一口浊气,那好吧,既然殷冉遗说可以,那就可以——他从来都是毫无保留地信任面前这个人,哪怕连自己都不相信,他也不会怀疑殷冉遗。

      既然换了请灰人,那字纸自然也要换新的,乐正鲤还在想着是不是又得改日写好了字再来,却见殷冉遗面无表情从口袋里摸出一张叠得方方正正的宣纸,正是他之前写的那张。

      “你……”乐正鲤同身后节目组的几人目瞪口呆地看着殷冉遗,后者却根本没给他们发问的时间,淡淡道:“开始。”

      殷冉遗赌对了,当那字池里的“四不像”们渐渐分离又渐渐成型,纵使看不到下面场景的旁人也能明显感到这字库里有什么不一样了——那些一进塔就让人感到有些压抑的空气似乎迅速流逝,一种令人心生愉悦的新鲜空气正缓缓取而代之。

      依照许老的一步步口述,最后一步就是打开字库底部的“锁字门”,让字池里的字灵各寻归处,众人缓步下楼,那底部的小门因为常年无人搭理早已锈烂了,乐正鲤只是轻轻一拉,小门上的铁锁便脱落下来,他下意识地后退一步,恰好撞在殷冉遗的怀里,男人坚实的胸膛温暖得不像话,让他可以放心地依靠。

      在两人面前,一个个或方正或飘逸的汉字从门中逸出,它们每一笔每一划都带着淡蓝色的荧光,美得像是夜晚振翅欲飞的蝶。

      “漂亮……真漂亮。”许老坐在石阶上,抬头望着阴沉天空中一点点的荧光笑了起来,笑到最后竟有泪落下,他的学生已经震撼得说不出话来,大张着嘴望向天空,不时有些许凉丝丝的雨珠落到他嘴里。

      “可惜这一幕不能拍下来……”夏铭摇着头感慨,他从未觉得汉字是这么美丽的东西。卫一泓和唐中柳也都看得呆了,心中连连感慨,只怕最精妙的画师也描摹不出这场景的十分之一。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78章 残字焚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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