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音润茶白》小友人

2、第二章 奉茶

　　第二章奉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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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经由昨夜一事，曲无音一宿没有睡好，天未亮便醒了。她坐在床上微微出神，外面还传来淅淅沥沥的雨声。
　　门被推开，进来的人看到床上已经醒了的曲无音一愣，忙上前，道：“夫人您这么早便醒了？”
　　曲无音点了点头，看她有些眼熟，便问：“昨夜带我回屋的丫环就是你吧？”
　　“不错。您可以叫奴婢安蝉。”安蝉甜甜一笑，看起来不过十五六岁的小丫头，她道：“奴婢是分来伺候夫人的丫环，以后请夫人多担待了。”
　　曲无音点了点头，挂上一抹微笑。安蝉见她这模样赞叹道：“夫人长得真好看。”
　　“谢谢。”
　　“奴婢来伺候夫人起身吧。”

　　曲无音虽然是普通百姓家的女子，可因为父亲是大夫，又做了一点药材买卖的小生意，家境还算殷实，自小也是有丫环服侍，此番被安蝉伺候着穿衣倒也不觉别扭。这安蝉虽然年纪尚小，可手上的功夫倒也精致，不一会儿就替曲无音挽起了发髻，这时曲无音才对嫁做人妇的自己又加深了一份认知。
　　“夫人昨夜可是没歇息好？”
　　“嗯。”
　　“莫不是雨声扰了夫人？亦或是夫人不太习惯？”
　　“都有吧。”曲无音淡淡回应。她看得出安蝉在努力拉近她们主仆的关系，可曲无音到底是性子偏冷的人，也未对她有几分信任。安蝉也是个聪明的丫头，知道曲无音无意多谈，便停止了这个话题，拿过桌上的胭脂盒替她上妆。
　　“夫人面色不太好，可否将胭脂抹重几分？”曲无音疑惑地望着她，就听安蝉继续道：“老夫人喜欢人看起来精神点。”
　　曲无音点了点头，算是应了。
　　看到桌上的一只木簪，色泽光亮，安蝉便问：“夫人今日可是要佩戴这根簪子？”
　　“不错。”
　　“看起来是上好的木材。”
　　“是金丝楠木。”
　　安蝉讶异地张大了嘴，“这可当真贵重了。”
　　曲无音摇摇头，“是小时候一位友人赠予我的，我佩戴多年色泽依旧光亮，也一直用着了。”那时候她还真不懂是如此贵重之物。
　　“看样子夫人是很喜欢了。”
　　曲无音点了点头，不在多言，安蝉也帮她插在了发髻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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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为刚过门的人，她得在今日去给家里的长辈奉茶请安。收拾好了自己便随着安蝉去前厅了。
　　曲无音所住的别院偏远且靠着府邸里面，她随着安蝉绕了好大一圈。安蝉一路上给她讲着路过的院子是属于哪位少爷和夫人的。曲无音静静听着，久远尚且模糊的记忆里渐渐清晰起这将军府的布局，只不过那时她也并未走过这么多地方。
　　将军府修葺得宏伟大方，是当今圣上命建筑大家全新修建，特赐给了当年班师回朝的易将军，在民间也一度传为明君贤臣的佳话。而易家这也在平阳里住了十年了。宅院经过几次翻修后更显宏大，只是整个易家数十口人都住在这将军府，各个主子还都要分配小别院，导致每个别院并不太大，布局显得紧凑了些。
　　穿过花园，又过了一处回廊，右手边是无人看守的别院，曲无音一时驻足。安蝉见她停下来自然也是跟着停了脚步，她见曲无音怔怔望着那别院出神，便兀自解释道：“这是三小姐的院子，只不过三小姐在五年前便离家了，所以院子没人看守，可老爷总让人日日前来打扫。”
　　曲无音回过神来，就听见安蝉自言自语道：“都说三小姐是个温柔漂亮的女子，府里好多下人还时不时提起她，只可惜我入府时间不长，倒也没见过。”她看了看曲无音，笑道：“不过三小姐跟二爷是孪生兄妹，看到二爷那面若冠玉的脸也当知道三小姐定然是个大美人了。”也是年轻的丫头，黑溜溜的大眼睛里满是欣喜与好奇之意。
　　她一提到易竹青曲无音就心里一沉，也不知道他现在情况如何？昨夜分明探得那脉象有中毒之迹象，可那老大夫倒也没说什么。曲无音摇了摇头，只想着自己还是多一句不如少一事，也不打算说出去。
　　“安蝉，我们走吧。”
　　“是。”
　　两人走到前厅，远远就能看到堂内坐着数人，这显得过大的排场让曲无音有些讶异，略略一数，发现将军府里的少爷夫人全都到了。在穿越回廊的时候，安蝉便在一旁跟她介绍屋里的人，也怕曲无音不认识人，一会儿唐突了大家。
　　“从前向后数，左边最上位的是易黎大少爷，紧挨着的是大少夫人李秋亦，乃是当朝礼部尚书之女。往下坐的是竹青爷的二少夫人，是当朝的太尉之女苏半夏。再旁边的女人是竹青少爷的妾氏胡黛苓胡夫人。”说到这里她顿了顿，“那胡夫人现在怀着二少爷的孩子，也都尊称她一声夫人。”
　　曲无音暗自明了，自己的丫环私下喊主子夫人也是尊重，可对外还得称呼姨娘，可这胡夫人虽然也是妾氏，到底是不一样。
　　“右边的男子是易黝四少爷……”安蝉顿了顿，到底身为下人没敢提醒曲无音，她心里清楚，曲无音也并未对她有几分信任，她只能继续说：“旁边坐的是他的妾氏陆寒水陆姨娘。”
　　各个都是贵人。
　　曲无音看她表情有些怪异，刚刚似乎话中有话，不过见安蝉没打算多说，她也只是点了点头，道：“谢谢安蝉了。”
　　“这是奴婢应该做的。”
　　曲无音心里隐隐升起一丝不安，她理了理衣摆，缓步走到了前堂。顿时堂里的视线尽数朝她望去，可曲无音依旧是挺直了背脊，没有显出丝毫慌乱。她看了看，没有发现易老爷。安蝉已经将茶杯端在了她面前，曲无音便捧过茶杯，跪下身来，道：“无音来给公公婆婆奉茶。”
　　易老夫人并没有接过，只缓声道：“可不能乱了礼数，这茶应该先给老爷。”
　　曲无音抿了抿唇，问道：“只是不知公公在哪？”
　　“老爷还没下朝呢，等着吧。”说完这话易老夫人便拿过桌边的茶水自己饮了起来，而曲无音没听她叫自己起来，便只能保持跪着的姿态，手里端着那茶。堂里虽然有许多人，可无人说话，安静得只能听见易老夫人那茶盖碰撞的声音。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曲无音的视线有些模糊，额头冷汗直冒。膝盖处早已发麻，长时间捧着茶的手臂已经酸痛抖动，捧着茶杯的手也是力不从心，她只能暗暗咬唇让自己意识清晰些，竭尽所能不让那茶杯掉了下去。
　　曲无音清楚的知道，这是易老夫人在给新媳妇一个下马威。只是她不知道是不是这厅堂所有的媳妇都被这般对待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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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爷下朝了！”门外的下人前来通报，曲无音听得这声音竟觉如获大赦一般。不多时，易老爷走到了厅堂，曲无音依旧跪在地上，也能听见身后众人迎接老爷的响动。
　　易老爷坐下后瞥了眼还跪着的曲无音，朝着众人问道：“今个儿怎么都在这候着了？”
　　易老夫人便回答道：“毕竟这府里又来了一位小主人，我让大家过来也是认识认识。”
　　易老爷点了点头，早已看到曲无音手里的茶杯，便道：“奉茶吧。”
　　曲无音暗暗咬了咬下唇，让自己的意识清晰一些，唤道：“安蝉，换杯茶水，这杯有些凉了。”
　　敬茶的时候易老夫人便没再刁难，等两位上人饮过之后易老夫人才道：“给堂里的众位少爷夫人也敬茶吧。”
　　“是。”曲无音强忍住膝盖的疼痛站起来，瘦弱的身子略略摇晃，旁人看着生怕她一不小心就摔了。可曲无音还是定定站好，挨个躬身敬茶。几位贵人也没有为难她，甚至在给二少夫人苏半夏敬茶的时候曲无音因为腿脚不支，差点瘫倒，还是苏半夏伸手扶了一把。倒是到了那胡夫人跟前，能听到她不屑的轻哼声，还有那鄙夷厌恶的眼神也毫无遮拦的望向曲无音。曲无音手里端着的茶她也一时没有接过，曲无音不得不放低姿态，轻声道：“请姐姐喝茶。”
　　胡夫人哼了一声，终究是喝了。

　　待这一遭结束后易老夫人又道：“既然今天大家都过来了，那就一起食个午饭吧。”
　　堂内的众人无不称是。曲无音心里虽不愿，可也不敢随意离去。刚刚那一遭，她的四肢现下已经酸疼，心里还怕着一会儿吃饭又得给她什么刁难。
　　“老夫人，我看曲姨娘脸色不太好，想必是刚来将军府没有歇息好，就让她先回去吧。”说话的正是刚刚扶了曲无音的二少夫人苏半夏，曲无音有些诧异，但看到苏半夏那张温和的脸，也不由得弯起感激的笑容。易老夫人见她这么说，也就让曲无音先回去了。

　　出了厅堂，曲无音就觉得脚下发软，幸亏安蝉眼疾手快将她扶住。刚刚她在厅堂里强忍着自己难受的双腿，此番出来到底是有些坚持不住。安蝉见她这样子也是急红了眼，道：“夫人这样子可怎么回得去后院啊？要不奴婢去喊两个轿夫？”
　　“不可。”曲无音直接阻止了她，想自己刚刚才受了刁难，若是这般喊来轿夫又该说自己矫揉造作，她可不想再声张了。她咬了咬牙，从安蝉怀里站立，道：“扶我回去吧。”
　　两人好不容易才回了曲无音的小院，安蝉将曲无音扶到床上后就说着要去给曲无音找伤药。待得屋子里只剩下曲无音后她渐渐回忆起晨日的事情。仔细想来，她已经能预料到自己在这将军府的日子是不好过了。那胡夫人显然是看不惯她，恐怕日后更是给她添堵。倒是那二少奶奶苏半夏看似温和，只是曲无音与她也就仅一面之缘，不敢妄下定论，她由衷希望那个是好人……
　　她作为妾氏嫁入将军府，身份低微，连通房丫环也不许带一个，在这将军府是真正的举目无亲……
　　她想起了自己的父亲只得叹了口气，既然选择了入府，她也没什么可后悔的。只希望自己日后小心行事，莫要惹了这些个贵人……
　　胡思胡想之间安蝉已经回来了，掀开了曲无音的裙摆，发现那膝盖已经红肿，蛮横地栖息在玉白的腿上。她顿时湿了眼睛，心疼之意溢于言表，晨日里曲无音可是跪了整整一个时辰……
　　安蝉一边小心翼翼给她上药一边道：“辛亏二少夫人让您回来歇着，这般严重的腿伤可不能马虎了。”
　　“二少夫人倒也是体谅我。”
　　“嗯。二少夫人是个温婉的人，知书达理，下人们也是称赞有加。”
　　“看起来你也很喜欢她？”
　　安蝉红了红脸，道：“奴婢原本就是二少夫人院子里调过来的。”她顿了顿，道：“不过奴婢如今既然是服侍夫人的，以后自然以夫人为主。”
　　她的语气诚恳，倒是让曲无音有些暖心，至少现在看起来这个安蝉怕是将军府里对自己最上心的人了。于是她宽慰道：“莫要担心，不过是瘀伤，过上几日便会好。”

　　安蝉看着心疼，可也只能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