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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9、第十四章 之子于归,徘徊何见(下) ...

  •   第十四章之子于归,徘徊何见(下)

      几日之后,从西域来了几个贩马的商人,带来上百匹高头大马。其中不乏西域的名马,从汤王府门前经过时,管家迅速报到汤王凌慕珣处。凌慕珣大喜,一身便服跑出王府,竟将所有的良马都买下。中间有一匹汗血宝马卓然而立,淡金色的皮毛顺滑如缎,步伐轻灵优雅,四肢修长,轩昂如天神,然而,马主人却死活不卖。

      “本王用三尺红珊来换,怎么样?”汤王凌慕珣竟以这无价之宝来易,马贩终于答应。

      凌慕珣将所有的马都送入宫中献给了皇上,凌宛天龙颜大悦,将百匹良马又都赐给了军队,随着运送粮草的部队送入抗击草原人的前线,只留下那匹千年罕见的汗血宝马,赐名“血臻”。每日下朝,与众大臣商议国事之余,便频频与凌慕珣骑马狩猎,更是用那汗血宝马打马球,所向披靡。
      于是,朝野之上就有了传闻:太子失宠,位子怕是坐不久了。

      太子凌慕瑄依旧在装病,因父亲去世累倒的太子妃吃不香、坐不住,将太子从床上拖起来,摇晃着哭道:“殿下,您做点什么吧!到东宫的朝臣们越来越少了,外面都说咱们马上要搬出东宫了!”
      过了几日,京城里盛传汤王凌慕珣霸占京畿外千顷良田,导致民怨沸腾。一帮失去家园的百姓在皇帝出巡时拦路哭喊。凌宛天大怒,勒令汤王归还所有霸占的财产,并让汤王捐出万金资助前线。

      凌慕珣只得忍痛捐出两万金,凌宛天转怒为喜。

      朝野之上,又出现一个传闻:太子妒忌汤王受宠,不断地落井下石。

      再过几日,汤王凌慕珣竟在府上遭人夜袭,伤及肺叶,奄奄一息。朝野上下议论纷纷,认为是太子妒忌汤王,派人暗杀以保国储之位。

      凌宛天终于坐不住,满脸怒容地来到东宫。太子正坐在屏风前吹箫,眉目淡漠,箫声肃杀。

      凌宛天笑道:“瑄儿还真有闲情。”

      太子拜说道:“儿臣病体未愈,心中虽有出征杀敌之意,无奈力不从心。”

      凌宛天冷笑:“病体未愈?老六前一阵子险些一命归西,如今仍还在战场上。”

      太子沉默。

      凌宛天说道:“你打仗力不从心,也不妨碍你成为仁德之君,可你却致力于骨肉相残一事。亲生兄弟你尚且如此,何况黎民百姓?朕这江山怕是所托非人。”

      太子冷笑:“父皇,儿臣早就巴望着搬出东宫,从此以山水诗画为伴,儿臣鼓瑟吹笙而去!何况,儿臣已是国储,背后动作的,怕是另有其人。”

      凌宛天却怒道:“不是你那最好了,一个储君,双手染血并不是你所长,愿你好自为之!”说完之后,心下却不安生,转身便摆驾回御书房,便见那常衡早已在外面候着。

      原来,凌宛天派去殷王府的常衡时常来报,事无巨细:殷王慕辰一日三餐吃的什么,殷王会见过什么人,殷王慕辰看什么书,身体状况如何,甚至王妃的胎儿状况如何。

      这日,凌宛天忍不住问常衡:“殷王和王妃相处得如何?”

      常衡说道:“王妃悉心照料王爷,王爷也十分疼惜她。”

      凌宛天问:“你送陶蓁回去的当日,王爷在做什么?”

      常衡说道:“王爷最初几天身体很差,一直卧床,时常昏睡。这些日子才能下床,似乎完全不知道一些不该知道的事,也从来没见过不该见的人,做过任何不该做的事。”

      宫里不知是谁走漏了风声,有官员在早朝时候参了殷王一本:“启奏万岁,传闻北征大将军、殷王凌慕辰点将之后便抗旨在京,临阵脱逃,望万岁明察。殷王之举实在是有悖圣威,恳请万岁及时撤换大将军,早日击溃草原的蛮军。”

      凌宛天怒杖了此人,之后,大臣们深知皇帝体恤殷王体弱,便不再提及此事。

      凌慕辰在府上赏花,赏鱼,抚琴,读兵书,其余的时间都卧床静养。

      这一日,常衡见那殷王妃挺着小腹去找小陶。

      “拜见王妃!不能劳您总来送补品了。小陶还有师傅留的药,已经完全好了!”小陶撩起自己的裙袍,露出一截粉嫩的白腿,可惜伤重的地方已落了疤。

      锦瑟嫣然一笑,写道:“都是漂亮的大姑娘了,要出嫁的新媳妇,怎能轻易露腿呢。”

      “出嫁?谁要出嫁?”小陶打量着锦瑟,努力从那双水眸中探寻着。

      “小陶我问你,你可愿与我做姐妹?”锦瑟在她的手上写道。

      小陶眨巴眨巴大眼睛:“王妃您说什么呢!小陶找王爷是有公事!”

      锦瑟笑着写道:“好吧,王爷有公事找你。”

      小陶只道真有公事,急忙奔往凌慕辰的寝殿。

      待一干侍者都回避之后。陶蓁忙凑到凌慕辰耳边,小声说道:“王爷,京城这边都像咱们想象的那样,可是,前线那边不好啦!安义端木玉舯他们先是打了几个败仗,后面虽有小胜几场,可是这几天竟然连连失利。乌米尔好不容易退回一阵子,又要打到羊河了!”

      凌慕辰放下手中的兵书,一双丹凤眼悠远得像已到了天边。

      “咱们回来多久了?”凌慕辰问。

      “一个月了。”陶蓁道。

      “可曾准备好?”凌慕辰问。

      “早就准备好了!”陶蓁道。

      陶蓁从来没有见到凌慕辰俊美的五官如此硬朗轩昂。

      如刀琢,如剑削,双目浩瀚,比草原还要广袤;如冰燃雪烧,蓝芒烧到云霄之上,云霭缭绕。暖风吹入寝殿,他通身的玉兰清香阵阵飘入她的鼻间,如仙气。

      陶蓁打量着这轩昂优雅的人儿,脸不自抑地一红,愣了神。凌慕辰那比草原还广袤的目光,忽而,就收了回来,转移至陶蓁的脸上,停留了片刻。

      “小陶。”凌慕辰冰玉似的声音不知为何,稍稍暖了些。’

      陶蓁没有反应过来,小脸洋溢着笑,眼也是清水玲珑,唇也是带笑。

      “小陶。”凌慕辰又唤了一声。

      陶蓁这才从仙云中坠回凡间,收了笑脸,心虚地说道:“叫末将何事?对了王爷,这次您的辰风鬼骑可要大展身手了!小陶经过一阵历练,也要去练练手了……”

      凌慕辰撑着身子,在床榻上端坐开来,打断说道:“走近些。”

      陶蓁低头说道:“末将不敢。”

      凌慕辰面色冷冽:“敢自称侧妃,倒不敢走近?”

      陶蓁脸刷地一红,挠挠头皮,后退一步:“小陶当时那么说是,只是为了吃了饱饭逃跑。”

      时值盛夏,凌慕辰今日只着一身薄缎白袍倚坐在床榻上,一双雪白袜的细致双足也隐隐露于袍下。

      他低望一眼自己的义肢,再抬眼望着制作义肢的姑娘,双目微微泛起一层柔意:“你既敢对外宣扬,可敢做本王的侧妃?”

      侧妃,陶蓁一听,只觉得当头一声棒喝,头晕,目眩,耳朵嗡嗡作响。凌慕辰依旧望着他,冰眸如料峭初春。

      她不是没有期许过。

      凌慕辰让她缝婚服的时候,她一针金丝一缕银线,似乎把自己也缝进那针线里。

      她梦见身穿婚服的不是那绝色的美人是自己,却又在看到锦瑟身穿婚服时,自惭恨不得钻进地缝里。可她并没有渴望过。他似谪仙,自己却是凡人,她只要化作他的义肢,别无所求。

      陶蓁一百个一千个愿意,纵然他不能给她一儿半女,只要能偎依在他的怀抱里。可是,她爱的人,早已与别人相知无间。现在,她只愿守护在一旁,别无他求。

      陶蓁说道:“王爷,小陶若是愿意,王爷会爱小陶吗?”

      凌慕辰望着她,料峭的春之梢头冰雪坚硬,满树的嫩芽都冰封得深:“本王定会好好珍惜你。"

      陶蓁苦笑,他看锦瑟的时候不是这般冷情。他每每目光凝住在锦瑟身上,再冰冷的眸子也如酷暑时的骄阳,亦如秋月温润,黑瞳暗无边际。

      陶蓁觉得心被剜掉了似的,疼,汩汩冒血,分不出喜与悲,只是两军厮杀,万马奔腾,河流如血。

      “本王再问一次,你可愿做侧妃?”凌慕辰道。

      窗外的知了开始歇斯底里地叫唤,热风阵阵鼓吹到她的脸上,陶蓁通身香汗淋漓。

      她开始打量四周:寝殿的梳妆台上,尚有锦瑟的香粉盒子飘散着玉兰香气,与凌慕辰身上的香气完全是同一种味道。锦瑟的金螭步摇、雨花夜明珠金钿,散落在台上。

      陶蓁再打量着那张床榻:他身后倚着那镂凤绣枕,另一个绣着凰。两人成亲之后,除了打仗远行,如普通人家的夫妻,一直同床共枕。凰枕旁尚有一枚犀牛角的小梳,显然亦是他的锦瑟所用。

      “末将一千一万个不愿意!”陶蓁鼓足了勇气,说道。

      凌慕辰俊美如仙人的脸上依旧看不出喜与悲。

      凌慕辰波澜不惊地说道:“你嫌弃本王?”

      陶蓁哈哈大笑:“王爷,您真会说笑。哈哈哈,您可知道,就算您双腿瘫痪,就您这容貌气度,有多少女人见了王爷你,情愿为您赴死?你可知道,就算王爷您生病,每年的祈福节,又有多少女子自愿为你拜佛,希望您康复?我也爱王爷,爱得我有时候辗转难眠,爱得我甘愿为你死。可是,我不愿意嫁给你,这辈子都不愿意!”

      凌慕辰静默着:“为什么?”

      陶蓁笑得满眼泪花:“王爷,我请问,您刚才一口气说了几个‘本王’?您对锦瑟王妃也是这样称呼自己的吗?”

      陶蓁继续笑:“王爷,您看小陶的时候,又是如何的冷清?”

      凌慕辰澹静如一湖碧渊。

      陶蓁走近几步,说道:“王爷在王妃面前从来都是以‘我’相称。您对小陶再温柔,也只不过是怜惜,没有爱。谁能比得上你和锦瑟王妃青梅竹马的深情?王妃心疼王爷抱病去打仗,需要一个贴心人照顾,所以王妃极力撮合小陶和王爷。王爷本来不想答应,可是又怕王妃在家心里不安,影响她的身体与生产,就什么都依着王妃是吧?”

      陶蓁走到床边,跪拜说道:“小陶没有王妃的倾国倾城貌,却有一身武艺,略懂些兵法。只要王爷愿意,小陶一定会浴血沙场,万死不辞,但请王爷不要亵渎小陶的真情!”说完,掉头就跑,冲出门去,险些撞在锦瑟的身上。

      “怎么了?王爷欺负你了吗?”锦瑟牵住陶蓁的手臂,柔柔地握住她的手,轻轻写道。

      陶蓁苦笑道:“小陶是你们的家臣,说什么欺负。”

      锦瑟忙问:“那小陶答应婚事了吗?”

      陶蓁摇头:“王妃别再取笑小陶了,我要去练武,就要上战场了!”

      锦瑟却牵着她的手,写道:“随我来亭里歇息一会儿,给姐姐一点时间。”

      陶蓁犹豫了一下,便随锦瑟来到亭中。玉梨为两人泡了罗汉茶,便退下。锦瑟写道:“刚才不是与你说笑,是真的。锦瑟并不是为了彰显妇德而敦促王爷娶妃,而是将王爷托付给妹妹。”

      陶蓁一怔。

      锦瑟继续写:“姐姐的事情你也略知,姐姐的身体每况愈下,怕不是长寿之人。我和慕辰青梅竹马,别人自然暂时不比我们情深。可是,小陶你可知,你被送回王府的时候,王爷曾亲自吩咐厨房为你配血燕滋养。他关心你,为什么不给他一个机会,也给自己一个机会?”

      陶蓁想起锦瑟当日被汤王百般蹂躏过后,凌慕辰猩红的双目。

      “王爷,我师父给我的治伤药拿来了。”

      “退下。”

      她是局外人。

      陶蓁又想起自己上次叨扰这一对伉俪行房,两人的感情似是老夫老妻一般。她的嘴唇干涩,咬破了皮,血淋淋的,口腔里依旧干得发苦。

      “就当我求你了小陶,嫁给王爷,好不好?”锦瑟挺着六个月的小腹,想跪于陶蓁面前。

      忽然,刷地一道白光挡下锦瑟即将屈下的膝盖,车轮声细细响起。陶蓁只听见背后冰冷的声音:“别再逼她。”

      陶蓁嘿嘿一笑,知了嘹亮的鸣叫声刺痛她的耳膜:“谢王爷成全。”

      正在这时候,只见铜雀慌慌张张地跑过来,边跑边大叫:“王爷,不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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