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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第八章 桃花归来,笑沐春风(下) ...

  •   第八章桃花归来,笑沐春风 (下)

      暖风吹过,将他一头的梨花吹散了,如画的少年,挥汗如雨。做好之后,端木玉信便从腰后摸出一支白玉箫,吹出一曲《春江花月夜》。悠扬的韵律,似将那一江春水都携了来。

      喜好唱曲的陶蓁亦被打动,和着唱道:

      春江潮水连肉粽,海上明月黄金鸡。
      滟滟随波清风饭,何处春江无月饼!
      江流宛转绕羊羹,月照花林皆似肉;
      空里流霜酿汤圆,汀上白沙看鸭脚。
      江天一色无纤尘,皎皎空中大雁腿。
      江畔何人初见月?江月何年炒猪肝?
      ……

      端木玉信收了玉箫,再也吹不出曲子,桌上的美食,已然都消失不见。

      “太过分了!”端木玉信一脸严肃。

      “啊?”陶蓁一怔。

      “改得一点都不押韵。来,听我的!”端木玉信换了一首《将进酒》,将词儿统统改了一遍:

      君不见,黄河之水天上来,奔流到海秋蟹肥。
      君不见,高堂明镜悲白发,朝如青丝暮成雪。
      人生得意枇杷酣,黄金鸡来嫩皮肥。
      天生黄羊必有用,千金散尽羊腿来。
      烹羊宰牛且为乐,会须一饮三百杯。
      葡萄酒,竹叶青,将进酒,杯莫停。
      与君歌一曲,请君为我烹炊饼。
      羌煮貊炙不足贵,但愿长醉不复醒。
      古来圣贤皆垂涎,日啖樱桃三百颗。
      陈王昔时宴平乐,斗酒十千恣欢谑。
      主人何为言少饮,径须沽取对君酌。
      五花马,千金裘,呼儿将出换美酒,与尔同销万古愁。

      两人笑得直不起腰来。

      “原来你也喜欢吃樱桃?”陶蓁笑问。

      “当然啦。”端木玉信的笑容似是点燃八面的初夏暖风一般,“在学艺时,院中曾有棵樱桃树,入夏时候,就有很多鲜红的大樱桃。”

      “我也是。怎么,你也喜欢吃羊肉?”陶蓁继续问。

      “喜欢,我在大漠的时候,最喜欢的就是黄羊肉了呢。”

      “你还去过大漠?”陶蓁问。

      “是啊,那是去闯荡江湖的时候,曾经跟着一队商人去做生意。为赚钱,也为见识大漠风光。”端木玉信说道,“日出日落时,大漠的景色最美。所谓‘大漠孤烟直,长河落日圆’最是写照。那是见到星星最多的地方,漫天都是明亮的星,非常大,很好看。等以后,咱们帮王爷打下江山,一起去大漠玩,好不好?”

      “喂,哥们儿,你还喜欢吃螃蟹?”

      陶蓁心下一阵惊惶,拍拍端木玉信的肩膀,故意打断道。她端详着他明朗的双目,他的目光温柔得像雨润的花朵。

      这个俊美的弱冠少年,像是雨后茁壮成长的树苗,但总是少了几分铁汉的坚毅与沧桑。

      这一点,他甚至不如痼疾缠身的凌慕辰,凌慕辰的目光坚毅得却像一把锋利的刀刃。然而,他是高高在上的王爷,她就这样守护他吧。

      听到“哥们儿”的称呼,端木玉信的双瞳微微地闪烁了一下。继而,他笑着回答:“当然了,海蟹,河蟹,都是上等美味。中秋佳节之时,桂花香,蟹膏肥。所谓湖田十月清霜堕,晚稻初香蟹如虎。”

      陶蓁接说道:“漫夸丰味过蝤蛑,尖脐犹胜团脐好。充盘煮熟堆琳琅,橙膏酱渫调堪尝。一斗擘开红玉满,双螯啰出琼酥香!”

      端木玉信说道:“唐彦谦的《蟹》也算是咏蟹的佳作了,对了。你喜欢饮酒吗?”

      “喜欢啊,以前师父和师叔高兴的时候会喝一点儿。我好奇,就偷着喝。后来师叔病重不能喝酒,我师父怕他馋,自己也把酒戒了。”陶蓁道。

      说到这里,陶蓁的笑容渐浅。她仰头望着晴明的碧空,天空中渐渐浮现出师叔的微笑,温润似海,飘杳似云。

      云深了,师叔的脸又悄悄地隐了去。

      再次出现时,那脸竟是三分像师叔,七分像凌慕辰。

      “你在想什么?”端木玉信笑问,他长睫灵动,眉目如画。

      “你说,王爷听到这个曲子,他会怎么想!”陶蓁笑道。

      端木玉信笑道:“不知道啊,殿下可能不是在筹划谋略,就是在牵挂锦瑟王妃吧。”听到王妃二字,两人沉默下来,身边的柳树飒飒地飘曳。

      端木玉信笑道:“这是当然,人就活这几十年,又何必总愁眉苦脸呢。醉赏秋月春花,闲暇时恣意啖鱼虾,本就是一大快事。说起来,我本准备了一坛几十年陈酿的竹叶青,可给你尝几口,不过,大部分还得拿回去给哥哥。”

      陶蓁一听有美酒,双目放光:“在哪里!”

      端木玉信从怀中摸出一个精致的小酒囊,递给她。

      陶蓁接了,一口饮尽,果然是清香四溢,芳香彻骨:“酒我是喝了,改天还你更好的!”

      端木玉信接过已然空空如也的酒囊,轻嗅余香,直念道:“

      山窗游玉女,润户对琼峰。
      岩顶翔双凤,潭心倒九龙。
      酒中浮竹叶,杯上写芙蓉。
      故验家山赏,唯有风入松。”

      不只是说酒,抑或说人。只是,陶蓁觉得有点好笑,说起美人,他似乎比自己还要好看几分吧?

      陶蓁用了更大的力气拍端木玉信的肩膀:“喂,你是不是看上王爷新来的侍女了!那个叫香雪的真不错!看你们眉目传情的,是不是来找我说媒的?”

      完全会错了意,端木玉信尴尬一笑:“我可不是我哥。殿下的女人,我不要。”

      “咦,你也知道你哥他……”陶蓁说完,忙捂住嘴。

      “当然知道。”端木玉信长长地叹息。

      那时候,他还是个只会哭闹的五岁小屁孩。那一年,父亲刚去世,他被凌慕辰特许带到倚梅宫时哭个不停。

      “哥哥,我要爹爹!殿下,我要爹爹!”他不吃不喝,就连宫中御膳房精致如花朵般的点心,他也不看一眼。就连杨德妃的哄劝,锦瑟姐姐的手指戏法,对他也丝毫不奏效。

      他的亲哥哥端木玉舯挥起了拳头,要打他的屁股。凌慕辰殿下摇着轮椅上前,替他挨了那结实的一掌。咚的一声,险些揍得殿下从轮椅上摔下来,吓得他不敢再哭了。

      “从今天开始,没有爹爹。”十岁的慕辰殿下劝道,“你的亲人只有你哥哥和我。我们会爱护你,照顾你,抚养你长大,教你读书。从今天开始,你又多了一个哥哥。”说完,他摇着轮椅上前,替他抹去眼泪。从此,这位看上去冷冰冰的殿下果然把他当亲弟弟对待。

      然而,他在宫中过了不到半年时,端木玉舯却执意要送他出宫。

      凌慕辰当时十分反对:“为什么不等他大一些再送走?”

      玉舯说:“等他再大些,染上一身王子的浮华习气之后,再他送走吗?他不过是御林军统领的儿子,他受不起这份奢侈繁荣!”

      一个月之后,五岁半的玉信被送走。临行之前,凌慕辰派了好几个侍卫,再三叮咛他们路上好好照顾他,并且给他的师父准备了丰厚的礼品,以及一个价值连城的蟠龙白玉盏。至今,那白玉盏仍被师父当成宝贝。

      然而,学艺生涯远不像他想的那么理想。

      一批批鲜亮精致的绮罗锦缎送来、一封封丰厚的答谢金银运到他的学艺处,除却大师兄之外,师兄弟们总嫌他骄奢。且他出身武将之家,身份自是与他人不同。

      每日里,师兄弟们总是许多人捉弄他一个,晚上睡觉被窝里被塞老鼠、早餐里被放癞蛤蟆的事时常发生。为此,他养成了温润似水的性格,沉静而忍耐。在一个修习兵法剑术的地方,所有人皆是七巧玲珑心,面对种种尔虞我诈,支撑着他能坚持下去的,便是两位哥哥的希望。

      成年之后,他去过大漠、草原,走过许多名山大川,甚至攀过难于上青天的蜀道。他探索着周边的一切地貌和风土人情,绘制了一幅名为《天下》的地图,就是为日后作战未雨绸缪。他也曾尝试着效仿大哥,行侠仗义。温润的性格让他广结人缘,也赢得了名声。

      再次回到凌慕辰身边,当年的少年殿下,如今也已拥有封地,美貌的王妃。只是,熟读史书的他,觉得这一切似乎那么的不真实。

      “喂,你好像不喜欢锦瑟王妃?她人很善良,又很体贴地照顾王爷,不是红颜祸水。”聪明如陶蓁,许是因为年纪尚浅,她看不透更多的事。

      端木玉信温柔地笑道:“别多想,怎么会。”

      话虽如此,他心中的不安却依旧在放大。他知道,事情远比他想象中更为复杂。

      凌慕辰前脚刚走,凌宛天就失眠了。

      自那日误入六儿和锦瑟缠绵沐浴开始,凌宛天就整日的惦念,辗转后宫多日,发现后宫三千佳丽竟无一人拥有这般绰约。

      一日,凌宛天命太监从集市上悄悄买来锦瑟的画像,盯着画中优美身段的玉人儿,怅惘了足足一个下午。

      一日,汤王凌慕珣进宫献出千年灵芝泡的药酒并几种陈年佳酿。父子俩先讨论武艺,后研究良马,最后干脆打了一场猎。

      回到皇帝的寝宫时,凌慕珣说道:“父皇,儿臣刚得到一匹九花虬,额高九尺,毛拳如麟,身披九花,打猎、打马球再适合不过,改天领来给父皇试一试。”

      凌宛天拂拭着胡须哈哈大笑:“正巧,朕刚得到一匹狮子骢,鬃毛及地,性情极为刚烈,朕好不容易才驯服他,改天给你骑下。”

      凌慕珣为凌宛天斟满陈酿,扬起自己颇似父皇的高鼻梁,笑道:“不敢不敢,儿臣哪有父亲这般英明神武。谁的宝骑就是谁的,就像女人,不是谁都能掌控的。”

      凌宛天不语。

      凌慕珣对西域送来的沙果葡萄不屑一顾,对蜜柚、甜橙也视若无睹,单指着那满桌的琳琅木瓜、水蜜桃和芳泽的樱桃说道:“瓜果虽然鲜美,却不如美人鲜美啊!你看这水蜜桃,再甜蜜芳醇也不如美人!”

      凌宛天说道:“这是阳泽县上贡的极品仙桃,怎么就不如美人了!”

      凌慕珣摇晃着带了翠玛瑙戒指的食指,舔着薄唇说道:“当然不如!要不是父皇让儿臣把弟媳妇还给六弟……”越说越放肆,竟口无遮拦地大肆提起锦瑟的好。

      “不长进的东西,她是你弟媳!”凌宛天痛骂喝止道。

      “那又怎样,前朝的皇室,这种事还少吗?”凌慕珣不服气地说道。说完,他将二十年的梨花白陈酿仰脖豪饮,凌宛天则是不动声色地品咂着一杯兰生美酒,饮得寡淡。

      这一夜,凌宛天再次失眠了。他寝食难安,辗转反侧。他看所有的宫娥都似锦瑟,掌灯的,打扇的,为他更衣的,都是她。然而,所有的人在迎上圣颜的那一瞬间,却颜色尽失。仅有锦瑟一人,如那天边的皎月,他望啊望,太远,总是望不真切……

      终于,他在几个不眠夜之后,于一日清晨微服潜入殷王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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