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若梦》舞鸾

1、一。

　　“殷若肆，”老师站在讲台前怒视着睡眼惺忪的我“第几次了？为什么上课总是睡觉？下课到我办公室来一趟！”
　　我撇撇嘴，想我这种类似于进化的偏向熊蛇一类的冬眠动物来说，冬天被老师叫到办公室单独叫道，也算是习以为常的了。我转过头，对那些存心看我笑话的人翻去一个白眼，顺便砸了在旁边嗤嗤偷笑的同桌一拳，结果他发出一声不大不小的“啊”，惹得老师再次对我注目。
　　门忽然被教导主任推开，对老师不知耳语些什么。然后老师铁青的脸色缓和了些，用很轻柔的语气对我说“殷若肆，有人找你。”
　　我犹疑的站起，不知门外是谁，会在现在找我。走到老师身边时，我明显看到他眼中有一丝惊讶，平时总是对我板着的一张脸上现在堆满了笑“是殷良呢。”
　　殷良，这个名字在我们这的平均知名度高达90％，剩下的10％要么是仍让呀呀学语的小孩，要么是已经得了老年痴呆的老人。他不是市长，更不是□□，也不是什么国企高干，但绝对算得上是我们这的富豪之一，家产即使没有百亿，也绝对是以十位数为计数单位的……
　　但是，这些都与我无关，他找我，到底有什么事？
　　走廊里很静，完全没有下课的喧闹，只有各班老师的讲课声，学生哗啦哗啦的翻书声，小到可以忽略不计的窃窃私语声，还有显得尤为大的，我的走路声音。鞋底碰在地面上，发出那种很空的声音，在走廊中被放大，回传到我的大脑，仿佛踏上的，是未知的命运。
　　教师办公室。
　　我深吸了一口气，狠狠的咽了口唾沫。在心底暗数三个数。
　　一。
　　阳光斜斜的从窗户中拉伸进来，和空气相溶，然后透到那块写着“教师办公室”的牌子上，再折射进我的眼睛里。我眨眨眼，数下第二个数。
　　二。
　　旁边的班级掩着门，但那些不高不低的声音仍然从门缝中传出来。“三角形一个角的外角等于两个不相邻的内角和，下面我们把书翻到第五十四页，看书后题第三题……”
　　三。
　　我伸出手，使出仿佛是有生以来的最大力气，敲门。门随着轴承缓缓被推开，传出一股淡淡的烟草味道。
　　“主任好。”
　　办公桌后面的那人点了点头，示意我坐下。
　　我走到沙发旁，发现上面已经坐了一个人。
　　殷良。
　　“若肆，这么多年不见，你都长这么高了……”不知道是感叹还是陈述的语气中掺杂了一丝愧疚“我对不起你和淑兰……”
　　“够了。”我冷冷的打断他“我不认识你。”
　　“若肆，我是你爸爸啊。”
　　“爸爸？呵……”我冷笑，低下头，无视眼前这个自称是我爸爸的人“我没有爸爸，我爸早死了。”
　　“若肆，我知道你恨我，当年是我对不起你，不该抛弃你和淑兰……所以……我今天决定把你和淑兰带回家，咱们一家人好好过日子……”
　　“淑兰？亏你还一口一个淑兰，你的淑兰，三年前早死了，我是孤……”
　　我的话音未落，地下那团影子已经开始颤抖“不……不可能的……淑兰她……她怎么会……”
　　“另外，据我所知，你的妻子不少啊，孩子都有七个了。”
　　他被我噎的无语。
　　“若肆，跟我回家吧。”沉默了许久以后，他缓缓说“一个人住着，很孤单吧。”
　　孤单。这两个字在我原一位早已平静下来的心里打出一个个涟漪，我点点头，“是啊，真的很孤单啊。”
　　“你放学收拾收拾行李，然后我去接你。”
　　没等我回答，也许根本不需要我回答，他对主任点点头，然后说“若肆今天会提前一节课走，批个假。”

　　当我真正收拾行李的时候，才发现真正属于我的，原来这么少。挂在墙上的那张黑白照片，照片上的女子笑靥如花，没想到，如今已是阴阳相隔。
　　我望着楼下那辆反着阳光的林肯加长车，嘴角微漾起一丝冷笑。
　　“你放心吧，他欠你的，我会通通给你要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