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曲烟番外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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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叫曲烟。多么美的名字。
甫一睁开眼，就看见一个浑身染着血的美艳妇人搂着她，用泣血般的嘶哑声音对着她一字一句喊道：“烟儿，你是曲家的女儿，今后无论是生是死，都不能堕了你爹的名声，你把刀藏好，马上就有人来接你了，若是……若是你被他们抓了去，就用这把刀自尽吧。”
“烟儿，烟儿……娘对不起你，烟儿……”
她才见了这么一面的娘亲就这样推开她不顾一切地冲进了火海，在夜晚的熊熊火光中，女人绝望又安心的面孔，她一辈子也忘不了。
她知道，那火中该是有她的父亲。
那把用来自尽以防受辱的匕首终究没有用到，娘亲的师傅很快赶来接走了她，她松了口气。这辈子的她也叫曲烟，这让她感到安心。她知道自己是穿越了，这具身体不过八、九岁，便已是个姿容上乘的美人胚子，一颦一笑初显风骨。
她被带到一个山明水秀的谷中，随着娘亲的故交、一个隐逸不出的老剑客习剑，渐渐地也了解了自己的身世。曲家本是一个颇有名望的武林世家，到了她父亲这一代却是几代单传，人丁稀薄，她父亲也只得了她这一个女儿。世家之间总是不缺乏争斗，曲家被联合起来的其余几家设计，作出了被仇杀灭门的假象，瓜分了世代留下来的钱财土地。
既然占了人家女儿的身体，该履行的义务她也不会赖掉，日后定然是要为曲家报仇的。
定下心来后，曲烟开始潜心学武，这是一个涵盖了武林人士的古代，人命至轻至贱，没有强大的武力，别说报仇了，自保都是问题。
此后十年匆匆而过，她拜别垂垂老矣的师傅，独自踏上了出谷的路。
她的身体只有十八岁，可是内心却不是这么个不谙世事的小姑娘，经验的积累不过是半年，要想活得好，也要狠得下心。到底是存了一份良知，即使曲家被灭满门，她在复仇时也只杀了几大家族的领头人，让他们一片内讧，妇女老幼却是放过了。
她有些高兴，上辈子她挺普通的，这辈子却有很大的资本肆意一回，武功，美貌，谁不渴望。
而后有一天，她在市井间听见了一个人的名字，“四条眉毛的陆小凤”，一刹那的惊喜是不作假的，原来这是一本武侠小说的世界。
有陆小凤，那么，肯定也有西门吹雪了，那个她上辈子就崇敬不已的剑神。
她有了新的目标，她要和西门吹雪比剑，他不是说女人就不该练剑吗，自己总会让他刮目相看的，然后，她会嫁给他。他们都爱剑，会有共同话题的不是么，总会好过孙秀青吧。
她到了江南，百花楼，结识了那个瞎如蝙蝠却心如明镜的温润佳公子，她很开心现在剧情还没开始。两人做了朋友之后她就更下定决心不能让上官飞燕那个蛇蝎女人祸害这么好的花满楼了。等到也认识了陆小凤，她告辞离开，前往万梅山庄。
一开始递上去的拜帖是没有回信的，也让她更加确信西门吹雪看不起女人，心中有些恼怒，也有点势在必得。蹉跎了半月光景，曲烟再一次递上拜帖，这一次却加上了陆小凤的信件。果然，西门吹雪让她进庄了，她暗自撇嘴，总有一天你得高高兴兴让我住进去。
事实如她所料，西门吹雪对她有了兴趣，虽然还只是剑法的兴趣。曲烟暗暗自得，这可是那位昔年名噪江湖的老剑客穷尽晚年所创的剑法，也难怪心如止水的西门吹雪也变了色。
两人只是论剑，并无决斗之意，所以曲烟也堪堪和西门吹雪战成了平手，而后此事传入江湖，她的名声也大起来。
她的虚荣心开始膨胀，这才是她要的生活。
估摸着剧情快要开始的曲烟离开了万梅山庄，却没想到到了百花楼时，花满楼俨然已经喜欢上上官飞燕了，她“并不了解”起因经过，也无从劝说，只得明里暗里提点陆小凤。
结果后面的事情越来越不在把握之中，终于一发不可收拾。有关金鹏王朝的案子，事情总是出乎她的意料，她也越来越讨厌上官飞燕，直到在霍休的小楼里，她看见了上官丹凤。她惊慌，这个女人不是已经死了吗？尸体还是她和陆小凤一起挖出来的。
不过她很快就知道了，原来这一切的改变都是因为上官飞燕，她也是穿越者，一瞬间独属于自己穿越者的骄傲被踩碎，随之而来的还有巨大的恐慌。上官飞燕也是知道她是穿越者的，她会不会有什么神奇的金手指拿来对付她？看得清现实的曲烟很快调整好表情向上官飞燕示好，不管怎么样，帐可以慢慢算，姿态是一定要做出来的。
她的心有点乱了，事到如今，什么都管不了了，她不能失去西门吹雪，那是她大仇得报后唯一的目标。
曲烟再次踏入万梅山庄时，阳光正灿烂得紧，有山花烂漫从山脚一直蜿蜒而上。
庄内还是那般肃穆冷清，仆从和他们的主人一样从不多话。曲烟带着一颗炙热的心向西门吹雪隐晦地传达了自己的爱意。
“曲姑娘名动江湖，进庄之时不知被多少人看了去，若是留宿庄内恐有辱姑娘的名声。山下不远就有间客栈，是万梅山庄名下，姑娘可放心入住。”
这是论剑之后，管家对她说的话。
没有西门吹雪的示意，这个忠心的老人哪里会自作主张地赶人？一时间只觉得目之所及尽是灰暗，再不复春光烂漫。
曲烟不知道该往哪里去，该做什么，她住进了山下的客栈，每日在山腰处练剑，瞭望那个已不可及的方向。
她本以为就这样下去自己会慢慢平静下来，可是得知孙秀青去找西门吹雪时还是忍不住一片怒意。
她既期望孙秀青见到西门吹雪然后被拒绝，又害怕真的见到以后会如原著一样嫁给他。曲烟不敢赌，于是她拦下了孙秀青。
曲烟很平静，哪怕知道这个女人是她最大的情敌，她已经恢复了往日的言笑婉兮，言辞间带着山泉一样的动听，充满了说服力。可是孙秀青的反应很激烈，她的眼眶发红，身躯因为受不住曲烟话里的责备而颤抖，开口却还是一片坚韧。
“我知道，你们大概都看不起我，我爱上的人是我的杀师仇人，可我不仅没有为师傅报仇，还要继续喜欢他。”孙秀青的眼里闪着光，刺痛了曲烟的眼睛，“这是我的选择，每个人都该为了自己的选择付出代价，我的代价或许是死于西门吹雪剑下，或许是被万人辱骂，或许是被所有人背弃，可是我不会后悔的，所有的下场都该我来承受。相反，今日我若不去告诉他我的爱情，我才会后悔一辈子。”
曲烟被她的决绝弄得发懵，心里只剩下一个念头：杀了她，杀了这个女人，西门吹雪就不会再娶别人了！
她轻易地制住孙秀青，颤着手用剑在她的脸上划了两道口子，看着面前的女人眼里的光变得灰暗，心里一阵快意，没了容貌，西门吹雪就更不会喜欢她了。
做的时候很爽快，可是完了之后她也有点慌，她杀过人是一回事，毕竟那些人都罪有应得，可是孙秀青并无过错，她这样对她岂不是要了她的命？但紧接着心里就有一个声音在说：“那就做到底，杀了她！”
她失去控制地抬起手，发现自己的剑正在刺向孙秀青，一面是杀了无辜女子的惊慌，一面是解决后患的欣喜。
剑还没刺进去，就被逼近眼前的强大剑意逼退，抬眼一看，那人一身雪白，面若寒霜，岂不是西门吹雪！
欣喜全被压下去，曲烟无措地看着手中的剑，又看向西门吹雪，她想解释自己不是故意的，却实在无话可说。
她眼睁睁看着西门吹雪用剑气在地上划出一道痕，然后抱起孙秀青离开。
她死死盯着那道剑痕，眼泪大颗大颗流出来却不自知，这是断交的意思吗？是下次见面就要杀她的意思吗？她还以为西门吹雪就算不接受她也还是存了几分好意，原来一直都是她自作多情。若不是有过几次论剑之交，若不是因着陆小凤的关系，他们，大概连朋友都算不上吧。
她离开塞北，离得远远地，却还是无法避免地得知西门吹雪娶了孙秀青的消息，心中一片死寂。越来越响的名声，伴随着越来越低沉的内心。
又一年四月，传来花家七子即将大婚的消息，她不死心，凭什么呢？同为穿越者，上官飞燕如愿嫁给花满楼，她却只能远远听说心上人娶了别的女人，独自泪垂。
她找到一身大红喜服华美珠冠的上官飞燕，嫉妒得眼睛发红。
她点了她的穴道，听见自己毫无起伏的声音说道：“我们俩，都是穿越者，在这个世界上，还真是有缘。”
不顾上官飞燕嘲讽的眼神，她继续说：“可是凭什么，你就能如愿以偿，我却被西门吹雪拒之门外？”
她抚摸着自己的脸，“你看我是不是很漂亮，比起你这个原著的第一美人也不遑多让。”
她又起身转了一圈，“你看我的身材气质也很好，武功更是比你高，凭什么你一开始是骗花满楼的，而我对西门吹雪痴心一片却要被罔顾？”
她惨笑：“你可别告诉我是因为花满楼是个瞎子。就算不是你，我也比孙秀青好得多，他为什么不喜欢我……为什么要喜欢她……”
上官飞燕不知道该说什么，这个满脸泪痕无措的女人是让她讨厌的，可如今又是让她同情的。西门吹雪为什么不喜欢她，她又如何知道呢。于是她只能安慰似的轻声说：“以前看《武林外史》，我也不知道为何沈浪会喜欢朱七七，不喜欢白飞飞。”她的意思是说自己喜欢白飞飞多过朱七七，以此劝慰她男人并不是会喜欢最好的，可这话听在曲烟耳中却是一片诡异。
她压下心中的异样，又平静下来，道：“你放心，我不会对你怎么样，我很好奇你居然帮着上官丹凤一起复国，就不知你那位好姐姐是不是一样对你了。”
“你猜她能不能分得清你……”上官飞燕只隐约听见最后一句话就感觉脑后一痛，陷入了黑暗。
曲烟觉得自己着魔了，在姚筝揭穿她后就往万梅山庄赶去，她想到了朱七七，那个以为沈浪不爱她宁愿死在心上人手中的朱七七。
她已经没了动力，什么都不想了，她也想死在西门吹雪手中，哪怕成为他剑上亡灵万千中的一个，她也愿意。
来到万梅山庄外，她运转内力叫着西门吹雪的名字，她迫不及待地想要和他一战，然后毫无遗憾地死去。
可是她看到的，却是携着孙秀青出门的西门吹雪。天哪，那还是西门吹雪吗，望向自己仍旧是一片寒冷，可是看着孙秀青却是柔和放暖的神情。
嫉妒！嫉妒得发狂！
她盯着孙秀青，看她脸上浅浅的疤痕，看她隆起的小腹，也看她望向自己时没有愤恨只有感激的柔和面孔。
她突然想哭，突然忘了自己为何而来。
那一日，她和西门吹雪有过一场不为人知的决斗。她知道生死相搏自己绝不是西门吹雪的对手，可是陷入爱情的西门吹雪却给了她一丝喘气的机会，让她可以撑得更久。但是她没有，在剑锋扫过来时她顿下步伐，让那柄乌鞘剑刺进自己的左肩，同时斩断长久以来的情思。
她终于明白西门吹雪的意思，“女人就不该习剑”，不是轻视，而是女人总难以割舍情爱、无欲无求地追逐剑道。在那一瞬间，她想起了抛下自己随父亲葬身火海的母亲，想起那张为爱绝望的面孔，她也终于悟出了自己的道。
先求，再舍，入情，出情。
她带着重伤离开这里，花了半年养伤，参悟，又回到住了十年的山谷。流水淙淙没能入了她的耳，她跪在师傅的坟前，叩首忏悔。
她说孙秀青不孝，自己又何尝不是呢，明知师傅已经年近暮年，却沉浸在求而不得的爱情中忘记了养育自己十年的恩师。
她抚摸着自己无鞘的长剑，想起师父在自己拒绝为剑配鞘时的皱眉，想起西门吹雪看见自己有剑无鞘时的失望，那时没有多想，只觉得没有鞘的剑很特别，如今终于明白过来。自古无鞘之剑为邪剑，杀心难止，执念难放，用之者心不诚而意不正。
她为自己选了一柄剑鞘，从此心如止水，剑心通明。
守孝三年再出谷，她的剑再也不是精炼而无灵魂的繁琐招式，江湖的后起之秀，她已无人可挡。
作者有话说
第18章 曲烟番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