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9、番外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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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颗松树的泪水洒在停靠在树干上的小昆虫的身上，小小的昆虫还没来得及挣扎，蜜糖般粘稠的松脂就已经将小昆虫的整具身体包裹了起来，小小的昆虫，再也动弹不得。
晶莹剔透的松脂，包裹着形态完整的昆虫，在地底经过了上万年的埋藏，最终演化成了一颗琥珀。
业从来没有觉得自己有多孤单。
父母这个看起来很亲切的名词，在他的认知中，却很模糊。小的时候，从他记事起，他的父母一直都很忙，幼儿残缺模糊的记忆力让父母这个存在在他脑海中仅仅是留下了每天晚上都会一起吃饭的两个人这种印象。
等到他会说话了，一直带着他的爷爷奶奶会指着这两个人，教他“爸爸”和“妈妈”的读法。
称呼终究只是表象，“父母”这个名词所代表的真正含义，他却在很久之后才弄懂。
他的爷爷奶奶并不是那种很宠孙子的人，给孙子买玩具，带孙子去游乐场这种事情，两人几乎没有做过，两位老人能给予的最好的估计就是每隔几天给他做一次他最喜欢的厚蛋烧了。
不知不觉中，他似乎已经习惯了这样子的生活模式，总是忙得见不上面的父母，不算冷淡但也说不上多亲切的爷爷奶奶。在别的小朋友周末开开心心的在家长陪同下去游乐场玩的时候，他已经学会如何瞒过检票员的眼睛，混进游乐场免费玩个爽了。
他并没有埋怨父母的意思，在看到别的家长陪着小孩玩游戏笑得很开心的时候他也并没有感到有什么好羡慕的。
一个人，也可以很开心。
从小到大，他都是这么想的。
后来他的父母似乎是意识到了自己冷落了这个唯一的孩子，想要做出点补偿，不过他们所谓的补偿，其实也就是时不时给他买些昂贵的衣服或者是新出的玩具。
在其他同龄人还在看着橱窗里的乐高积木羡慕的直流口水的时候，他就已经拥有了自己的PSP。
从上幼儿园开始，他就是一个人上学放学，从来不需要任何人接送，看到其他同学有父母的护送，他也没觉得有什么好羡慕的，甚至还有点看不起那些需要父母全程呵护的小宝宝们。
他没觉得这样有什么不好，他已经习惯了现在的生活，并不希望做出什么改变。
在他心中，这两个人一直都是他的父母，但同时，也只是在同一张餐桌上一起吃饭的两个人。
他也有朋友，不多，但也不算少，大部分交情都不算很深，只能算得上无聊的时候稍微能说上几句话的存在，小学五年级那年，他突然迷上了打架，不是那种单纯的肉搏，而是耍点小花招，弄点小陷阱，把对手打得落花流水。
这种与其说是打架，还不如说是单方面的捉弄可能更加准确一些。
在老师眼中，这种整天打架闹事不让老师省心的学生本应是毒瘤，应该被归到坏学生那里，但是偏偏他年级第一的成绩摆在那里，从一年级到现在，从未有所变动。学生这种生物，归根究底，还是以学生成绩为衡量标准，他这种稳得不能再稳的绝对成绩，无疑是好学生中的好学生。
所以即便他有些小打小闹，只要没有做的太出格，老师们也都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去跟他计较。
老师都不去管，他就更没理由去约束自己，所以从那以后，他活的都很随心所欲，无聊的时候就找人打打架，他很喜欢看到一张挑衅的面孔下一秒变成惊恐的模样，这让他感到很开心，比小的时候第一次瞒过售票员的眼睛，混进游乐园里坐上过山车的那一刻还要开心。
不知不觉中，那些原本还跟他有些交情的“朋友们”，不知何时就渐渐疏远了，不过他也并没有多在意，原本就只是能说上几句话的关系，现在看到他一句话都不会说，这样也很不错。
一个人，也可以很开心。
他家隔壁有一栋房子，房子的主人在好几年前就全家移民去了美国，这么多年来，房子一直空着，直到最近才新搬来一户人家。
“嗯？你是隔壁川崎家的……”
看见那个黑发少年的时候，业正坐在一个刚被他揍趴下的混混身上，他的记忆力还算不错，想了几秒终于想起来隔壁那户新搬来的人家好像是姓“川崎”。
那个和他同龄的少年在看到他揍不良少年的时候，脸上露出惊恐的表情，原本以为和他的那些同学是相同的性质，却在某次和混混的打架中，意外发现了这个少年其实身手很不错。
对于刚刚结束中二，踏入中三的赤羽业而言，这个世界上，除了他自己，没有人是不能利用的，小的时候他利用那些带着孩子来游乐园的家长，成功蒙混住了检票的人，小学时候，他利用那些对他的成绩十分满意的老师们，帮他瞒过了家里的人，而现在，他也可以利用这个少年，帮他一起解决这群小混混。
带孩子的家长需要的是小孩子的礼貌和依赖，老师追求的是学生的成绩，至于这个川崎司……
那盒他父母寄回来的他并不喜欢的巧克力就可以解决了。
跟他想的一样，这个叫做川崎司的少年，脑子正如他外表看上去的那样简单。
反正家里还有很多他不吃的甜食，用这个来交换一个免费的劳动力，何乐而不为。
老师这种生物，说到底就是一群追求学生的成绩到了痴狂地步的可怜虫罢了，不过在他看来，倒是一群很可爱的可怜虫，只要喂给他们让他们十分满意的成绩，他们就什么也不会管。
多好呀，没有父母的管教，也没有老师的约束，他活得比谁都自由。
不过是揍了一个自以为是的高年级臭虫，那个一直对他言听计从的可怜虫竟然对他露出那样丑恶的嘴脸。
老师这种生物，真是让人讨厌的存在，讨厌到，想要抹杀他们存在的意义。
E班，所谓的差生终点站，人如其名，呆在这个班级的学生，大部分都长着一张愚蠢的脸。
比如说这个最近被他用一点甜食就成功引诱住的黑发少年。
那条黄色的章鱼真是太碍眼了，区区一个怪物还自称是什么老师，真是可笑，可笑到他想要把这个章鱼口中所谓的老师给“抹杀”掉。
结果，失败了。
他没能抹杀掉那条章鱼，反而还被章鱼的一番话给说动了。
“对老师来说，不存在什么见死不救的选项，任何时候你们都可以信任为师，尽管去蹦极好了。”
老师，原来也不只是单单看中成绩的存在么……
“你之前为什么要跟着我一起跳下来？”
他很不能理解，他几乎是抱着必死的心态跳下去，即便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在跳下去的那一瞬间还是会有几丝恐惧夹杂在其中，但是这个少年，竟然会跟着他一起跳下来。
是他的神经太迟钝了吗……
“不是你说的嘛，我们是朋友。”
那个少年看着他，如是说道。
朋友？
朋友是什么？能够说上几句话的存在？可有可无的存在？仅仅是这样，你就可以义无反顾地跟着我一起跳下去吗？
朋友……原来还可以是这样的存在吗……
为什么他会觉得有些开心，把一群挑衅他的小混混揍得满地找牙的时候看着他们脸上惊恐的表情时他都没有现在这么开心。
有老师，有朋友，原来是这么开心的一件事么……
“你知道琥珀么？”
某天放学回去的路上，黑发少年一如既往的在M记买了两个甜筒，将草莓味的那一个递给了他，甜筒吃到一半的时候，少年突然开口询问了他这个问题。
他不知道少年为何会突然问道这个问题，但还是点了点头。
“听说有的琥珀比钻石还值钱，如果我能找到一颗，下半辈子的甜食都不用愁了。”
“照你那种吃法，十颗琥珀都不够你吃的。”
他一如既往嘲讽着旁边的少年，少年也不生气，只是啃着手里半融化的甜筒一动不动的盯着他的眼睛。
“说起来，你的眼睛跟琥珀很像啊。”
他的瞳色比一般人要浅，再加上那头过分张扬的红发，从小到大，他就因为这双眼睛和这头红发遭到不少异样的视线，所以他并不是很喜欢别人谈论到他的眼睛和头发。
“跟琥珀一样漂亮。”
在他出口嘲讽之前，对面的黑发少年一脸认真的说道。
夕阳的余晖懒洋洋的洒在黑发少年的身后，少年逆着光的身影投射在瞳孔中显得有些不真切，但是少年那双在夕阳底下格外晶亮的黑色眼睛，却清晰的印刻在了他的脑海当中。
川崎司司的性格很随和，随和到不管是谁，他都能跟他们很快打好关系，甚至连他前排那个沉默寡言的千叶，他都能和他唠嗑上几句。
中村不止一次吐槽为什么川崎司会跟他玩的最好，但往往她在说完这句话的时候，都会在后面再加上这一句。
“不过整个班上估计也就只有川崎才能跟你玩的最好了。”
中村和不破经常会取笑黑发少年是他的小媳妇，尤其是在少年为他准备好第二天的便当的时候。
但那其实只是少年作为他帮他补习理科的报答，不过他没有跟任何人解释，他从来都不喜欢跟人解释什么。
无论是这些年的家长会上全班就只有他的父母没有参加，他懒得跟老师解释他的父母去国外旅行来不了。还是他把同班同学的鼻子揍出血，其实是那个同学先动的手这些事，他都懒得解释。
然而关于这件事，他似乎并不是单纯的懒得解释，而是不想解释。
他觉得就这样被其他人误解也不错。
他喜欢看见少年被其他人喊那个外号时，一脸气急败坏却还要努力去澄清的窘迫模样。
曾经他看不起那些成群结队结伴上下学的同学们，但是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他就习惯性的守在少年家的大门口，等待着少年急冲冲的拎着书包出门。有时候少年出门太急，校服衬衫的领子都没有整好，而他则会做出不符合自己性格的举动，耐心的帮少年将衬衫领子理好。
当然，在那之后，他往往都会将少年比作附近幼儿园的小孩子进行一番嘲讽。
在过去的十五年里，他从未尝试过等待一件事，无论是父母姗姗来迟的慰问，还是老师不算真诚的关心，他不是个有耐心的人，直到遇到身边的这名黑发少年。
他将过去十五年的耐心都倾注到了少年的身上。
他会在父母打电话回来的时候多延长一分钟的时间，在电话里列下他想要的甜食清单。他会在放学回家的路上多延长五分钟，在甜品店的门口等待着少年买好他心心念念的甜品。他也会在帮少年补习理科的时候多延长十分钟，从抽屉里拿出父母从世界各地寄回来的甜食拿出来与少年分享。
他喜欢看见少年在吃甜食的时候那种心满意足的表情。
“喜欢”这种心情，于他而言，是一种很罕见的存在，新型的游戏机，最新款的运动鞋，这些在同龄男生中梦寐以求的存在，于他而言却没有什么特别的，拿在手上也并没有类似欣喜的感觉。
过去的十五年里，唯一能让他提起兴趣的也就只有戏弄不良少年这件事。
但也仅仅只有有点兴趣，提不上喜欢。
他以为自己一辈子可能就这样浑浑噩噩的得过且过时，那名黑发少年出现了在他的世界。
他喜欢川崎司。
从他不知何时看见少年的时候，平静得如同一潭死水的内心初次产生悸动时，他就确定了这一点。
他喜欢上了那个并不算优秀的少年。
再然后，他需要耐心的事情又多了一件。
少年的世界里并不只有他一个人，初三毕业后的人生还很漫长，在这之后，他会遇到形形色色的各类人，高的矮的胖的瘦的，男的女的老的少的，漂亮的不漂亮的。
而能让他产生喜欢之情的却只有一个。
松脂在小昆虫停留在松树上时，不动声色的缓慢接近，在昆虫扇动着翅膀准备离开的那一刹那，用身体将昆虫彻底包裹起来，昆虫就连挣扎的机会都没有，就被永久的围困在了松脂里面。
他用所有的耐心化成了一滴松脂，在这一年内，逐渐拉近与少年的距离，在少年即将离开他之时，用这滴松脂将少年彻底的围困起来。
在少年扇动翅膀见识到更为广阔的世界，更为惊艳的人之前，他将少年永久的禁锢在了他的世界之内。
松脂与昆虫结合起来才是精美绝伦的琥珀。
早在少年无意识闯入他世界的那一刻开始，就注定了无法逃离的结局。
他在少年明白何为喜欢，何为爱之前，就已经给少年事先安排好了唯一的答案。
你所喜欢的，所爱的，所共度一生的。
只有我一个。
作者有话说
第69章 番外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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