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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8、第28章 秋以为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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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是装晕,装着装着就睡着了,这一晚上折腾的,直接睡到日上三竿。淡淡的一阵菜香飘来,肚子咕噜噜的把她唤醒,仍是不舍的呻吟着在床上伸了个懒腰……
“醒了?”温柔而富有磁性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梅儿倦怠的睁眼,看到成蟜深情的坐在床侧,奇怪道:“你在这里守了一夜?”
沉睡中的她嘴唇轻抿显得如此安详,颊上的酒窝为她添加几分孩子气。如斯美丽的睡美人,让成蟜深感欣慰:为了把屯留变成无名氏的鬼城,他和几位亲信部下故布疑阵吓跑路经者,这次险些害死了她,幸好……
“嗯,有你在真好!” 成蟜痴迷的看着,善解人意的问:“露儿饿了吧?”
梅儿摸了摸扁扁的肚皮,连连点头。昨晚那只鸡脏得难以入口,今天总算有口福了,狼吞虎咽的没半点淑女样,还呛得直咳嗽。
“慢些吃,别急。”成蟜拍了拍梅儿后背。
“这么多好吃的,冰最喜欢了,把她也叫过来呗。”想想成蟜可能不知道她说的是谁,又加上一句:“就是我那个女保镖,一路上多亏她的照顾。”
成蟜递上一杯水:“她已经走了。”
“什么!走了?”怎么就不告而别了?
“她的任务已经完成,以后有我陪着你天涯海角。”他的话柔情得仿佛不是人间男子。
梅儿直觉知道是成蟜把冰赶走的,他要让她留在屯留,有一个牢笼……冥冥中难道是天意?梅儿不由皱眉,心情沉重道:“是谁救了你?”
“嫪毐。”说这话的时候,成蟜眼中是满满的失落。想到自己的无能,怎连最后的幸福都要他人拱手相让!
“你知道我要问的不是他。”梅儿对这个答案仍不够满意,救成蟜对嫪毐能有什么好处?
“露儿不是猜出来了吗?”芈露向来聪慧,无需只言片语,便能心领神会的为他设想。他喜欢的不也正是这点滴种种吗!
“我要听你亲口告诉我。”她从来就不敢猜!作为一个异世之人,不明时事也无意了解政治,可此刻或许……真的已经猜出答案?
“太王太后和吕不韦早想将我除之而后快,多亏王兄的成全,如今你我都已获得自由。”成蟜握紧梅儿的手,却为何自叹落寞,论才智、心性他哪里敌得过王兄!
成全!为这份成全让她命悬一线?
成蟜的话提点了她,当时在蕲年宫遇险,分明是嬴政有意为之。是嫌她碍事想要借刀杀人还是想助她出宫成就佳偶?细想想,当时伤得那么重,怕是前者的可能性更大!
梅儿恨得牙痒痒,可成蟜却不知她之前的凶险,看她沉思的模样,以为真是自己曾经不敢勇敢追求幸福而把她推开太远,她的心如今已被王兄占据!
“屯留是块风水宝地,等世人对我淡忘后,我就会成为这里名正言顺的王,而你就是王后。”成蟜哪里舍得苦了高贵的公主,强者征服佳人,他要为她制造美好的未来。
成蟜拿出露玉,捧到她的眼前:“露儿,愿意吗?”
成蟜表面温润随和,实际总是咄咄逼人!梅儿心想着先安抚一下他:“昨晚被你们吓坏了,我的气还没消呢,这事以后再说……”
之前一直没注意到,外面总有“叮叮叮”的声音,梅儿借故引开话题:“什么声音?”
说着开门去看,整齐的一排十个男人在那敲石刻字,梅儿好奇道:“这是在干嘛呢?”
成蟜收好露玉,追了出来:“屯留兵变,为我一人死伤无数,唯一能做的便是为他们刻碑立墓。”
成蟜的十个部下加上他总共十一人,梅儿亲切的称其为光棍队,他们白天像山间莽夫般凿石刻碑广种杨柳,晚上扮妖魔鬼怪吓唬过路者,这个惬意的夏如火如荼的过去……
九月晴空万里,正是浣洗的好日子,梅儿托着成蟜到溪边,分配衣物,“内衣你的,外衣外套我的。”
十几个人的衣裳皆由梅儿负责,夏天还好,穿得少洗起来也轻松,而如今秋至,看成蟜一天游手好闲的,赶紧把他拖出来搭把手。
以为只是陪梅儿出来吹风赏景,这会儿哪里愿意做,推辞道:“这些事让他们自己做不就行了。”
梅儿辛勤的搓衣,苦口婆心的教导小男孩:“他们刻碑种树这么辛苦,就我们俩最闲,你平时又没什么事做,偶尔还是给他们分担一些活,这样才能让部下们心服口服。”
要说成蟜她就越看越不顺眼,以前在王宫里位高权重没发觉,他根本就是位养尊处优的公子哥。只会搞搞浪漫动动嘴皮,过起日子就光耐着女生干活!
“露儿说得也不无道理。”想想这段时间都是她在为大家洗衣做饭,也是觉得心中温暖,至少不像以前的妻子那样处处压制他。
梅儿把衣裳往他身边推了推,“那快洗吧。”
她哼着小调蹲在溪边洗刷刷,轻绾的秀发披缀于后,秋日凉爽的微风透过山涧树荫吹来,撩过一阵清香直沁进成蟜的心中,他停下手上的活转头痴痴的看着梅儿。
秋是什么?似闺中怨妇倚阑望月,独解相思意。它是文人墨客感触伤怀的心境写照,更是一年中收获的季节。
刻墓碑之事随着秋至而将近尾声,如今成蟜这无名的孤魂更是感到寂寞的寒凄,等待是有限的,在这丰收的时刻他打定主意——收获幸福。
成蟜伸手从背后抱住了她,轻轻的诉说:“露儿,我们成亲吧!”
梅儿稍稍侧身,皱眉怒道:“别闹了,快洗衣服!”
“我没有闹,我是说真的。” 成蟜收紧了手臂,“露儿,还想拒绝我到什么时候?嗯……”
那声“嗯”是如此的细语轻叹,似情人间亲密的问话红透耳根,连呼吸也变得浑浊。他们就这样静静的蹲靠着,谁都没有动亦没有再说话,只看着溪水中彼此的倒影各揣心思……
世界宁静得仿佛时间静止,叶落可闻,过了很久,梅儿终于一声叹息:“走吧,天黑了。”
用过午膳梅儿就钻进了房间,有些事情不能避就只好逃,她收拾好细软,再次拿出缣帛地图,如今自己已经行了一半的路程还有一半就到邯郸,接下来的路将是赵国地界,必定危险,她早借洗衣偷了几件光棍队的衣裳。
“丹心汗青?”成蟜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你怎么不敲门就进来了!”梅儿吓得忙藏东西,却被成蟜夺了地图。
两人就这样安静着不说话,等了很久梅儿终于问道:“你刚才说什么?”
成蟜指了指地图上的四个字,“丹心汗青。”
“你知道是什么意思吗?”原来这四个字是“丹心汗青”,什么意思?梅儿思索着。
“这是王兄写给你的,唯有他知道!”他不懂,为何王兄把芈露送到这里,却又在地图上画上下一个目的地。
“这不是嬴政写的,问他没用。”梅儿认真的看着那四个字,燕丹到底要对她说什么?
“分明是王兄的字迹。”成蟜拿过地图仔细辨认了一下。
嬴政的字迹?梅儿觉得越发蹊跷,记忆中的地图好像并未连接到屯留,难道他从一开始就知道自己要离开咸阳,不碰她不是因为承诺而是为了帮助成蟜得到自己,由始至终她就是一枚棋子利用完后又被一脚踢开!
成蟜趁着梅儿失神的空档翻查了包裹,里面是男人的衣物,他不由黯然神伤,溪边的沉默早已说明了一切,所以他有意到梅儿的房间来探个究竟,问出他的疑虑:“露儿是要离开吗?”
这话一出,梅儿想来也没必要再藏了,大方的承认:“对,我要离开。”
“邯郸危险,我和露儿一块去。”成蟜捏紧拳头,仍抱一丝希望。
梅儿重新收好被成蟜翻乱的行囊:“我要一个人离开,以后我们就不要再见了!”
终于还是说出了这残忍的话,他再无法压制住怒火:“够了!”
见梅儿吓到的表情忙放低音调,哀求道:“露儿,你不能这样对我。”
“我就是物品被推来推去,在你而言根本就是无关紧要的。”成蟜平时看着温润如玉,要真发起火来,就跟上次出征前一样,狰狞五爪。
“不,露儿对我来说很重要!”成蟜以为还有希望,极力解释。
“哪里重要?若不是被逼到墙角,由死至终你怕是都没胆量带芈露离开王宫!更何况芈露的到来和你能够幸运的活下来都是嬴政所助,是嬴政不要了你才能够得到。那,你又凭什么得到芈露!”梅儿是为芈露报不平,肉身的前主人她有真正喜欢过这个男人吗,若是喜欢就太不值得了!梅儿甚至怀疑连她的死都是因为这个男人?
成蟜年仅十九岁,锦衣玉食的生活让他无法成长,本就还是个任性懦弱的孩子。国仇家情他从来不善处理,只一心想着得到,于是强硬的扑了过来:“我为了你放弃妻儿亲母,留守屯留,我甚至为此谋反,你不能这样对我!”
“你要干什么,住手!”梅儿努力踢打挣扎,想要摆脱成蟜的钳制,也不由激动和愤慨:“说什么为了我,全是因为你自己失去强势依仗才会被逼出咸阳,你若足够强大有本事攻打下赵国,就不会选择在屯留叛变求活!”
“你!”成蟜被说得哑口无言,此话已经刺到了他的心灵深处。
当时梅儿被禁足时嬴政说什么——危难之时是成蟜救了她,现在细想方明白根本不是成蟜救她,一切皆在嬴政的算计当中,即借吕不韦送走成蟜,又借恩宠芈露救下成蟜家眷,彰显君王的仁德多情。梅儿越想越气,这嬴政怎么能这样利用别人,还要显出一副让别人感恩戴德的高尚!
成蟜看到梅儿一副嫌恶的表情,心情越发繁重,手亦越收越紧,“我知道你还想着王兄,可现在你是我的,我的!”
“成蟜,你抓疼我了!”梅儿痛得直叫,却被成蟜压到了榻上,顿时心下大乱:“你要做什么?停、停手!”
此刻成蟜哪里听得进去,从来他就敌不过王兄,可是芈露他一定要得到,不然他真的什么都没有了!一边想着,手上的力道也就更重了。
成蟜压制住她的双膝,一只手死死扣住梅儿双腕,另一只手去解她的衣带,梅儿慌张得心脏都快跳到嗓子眼,求救的声息渐不可闻:“救命……”
唇舌霸道的封住梅儿口中低颤的音调,眼见最后一件亵衣便要脱去,房顶突然破开大洞,一把寒刀直冲成蟜后脑!
成蟜吓得慌乱了手脚,梅儿趁机挣脱开他的钳制,只见光棍队反应迅速,已随即入内相护。
成蟜避到光棍队身后,问道:“你们什么人?”看那黑衣刺客个个训练有素,分明就是为夺他性命而来!
“我等受长信侯之令取你狗命!”其中一位黑衣人刚报出来历,马上飞身杀去。
梅儿见势忙拿了细软逃跑,却手上一滑,一物掉在地上碎成两半,赫然是那块定情的龙玉!梅儿没空去捡,急急逃跑。成蟜如今成为刺杀目标,哪里脱得开身,只能眼睁睁的看着玉碎人去,如同初见时的无奈,泪水不期然的滑落……
稚童十余载,立身咸阳安。
蟜出何生政,亲疏两相宜。
高呼秦王尊,求全韩相女。
君臣义守之,妄念儿女情。
从此弃权贵,妻母悲哭诉。
夏守秋为期,瓜熟自为琼。
执手烟波里,身近暮霭沉。
生死天命定,挥袖别云雨。
——《成蟜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