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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一章 ...

  •   医院。癌症病房。

      这里住着的,是在这世界时日不多的人。几乎每个人脸上都是愁云惨淡,陪床的家属也是萎靡不振,病房里一片寂静,除了偶尔的呻吟。

      明月住在靠窗的床位,这个床位昨天还住着一位癌症晚期的老太太,昨晚上被推出了病房,再也不会回来。其实从这窗口望出去,除了蒙着一层灰的天空和楼顶,也看不到什么亮色的画面,但如果盼到了天晴,总会有一两丝阳光照到身上。

      明月是一个娇小的女孩,全身上下都长得小号,圆圆的鼻头,圆圆的小嘴,像一只小兔子一样安静,病房里极少听到她发出呻吟,或许是痛得无言,或许是忍耐无言。医生极细致的为她注射了针剂,这样一个柔弱的女孩,有着一双黑黝黝的眼睛,像浸染着一层蜜,沉静,安宁,还有一种看淡生死的漠然,让人为她心疼。

      明月知道自己也会很快了,吃不下东西,呕血,黑便,腹水,消瘦得可怕。怔怔的盯着自己跟一只鸡爪似的手,这双手曾经很美,骨感纤细,指尖圆润,这双手会弹琴,会做饭,会绘画,如今和即将消逝的生命一起枯瘦。明月双手交握,细细感受着还活着的感觉,等待死神来临。

      还有什么是放不下的呢?老爸早得癌症超生了,妈妈在老爸过世的那一年就重新开始了另外的生活,找了一个大她三十岁的老头,有钱,大腹便便,还算和善。老妈虽然眼角已有浅纹,但依然漂亮优雅,身材保持得当,以前跟着沉默寡言的老爸过平凡的日子并没有吃苦,老爸很疼她。明月跟老爸的感情很深,老爸虽然不爱说话,但从早到晚都在工作经营一家小店,也不吝对她们母女付出关心,明月喜欢如山深沉的父亲,但妈妈对他一直都挺冷淡,对这平凡的生活也很冷淡。直到老爸去世,她那么快就重新找了一个男人组成家庭。明月虽然跟着她改嫁,那老头也让她们衣食无忧,但明月心中始终无法释怀,亦无法原谅。

      生病前,在老头的别墅里明月被当做名媛淑女养着,人却越养越消沉,明月本来是一个很有主见的女孩,做事有自己的方向,目标明确,虽然性格有点害羞内向,但是不缺乏幽默感。过上了有钱人的生活却不快乐,她知道她要的不是华服美食,却一时迷惘,明月知道是因为没有归属感。

      妈妈也过上了贵妇的生活,她几乎没有适应问题,她好像本来就该过这样的生活,开名车住豪宅、穿戴名牌奢侈品、参加酒会派对,脸上终于有了笑容。老头的工程公司有个客户,据说实力超群家底殷实,老头似乎有联姻的意思,他自己有两个儿子,这平空多出来的女儿,自然是要嫁得其所的,不能白白浪费了。所以棋琴书画,样样都花大把钱使劲栽培,梦想着有一天因此嫁入豪门,可惜这下子他们要血本无归了。

      经历了这么久的病痛,明月的内心反而坚韧了,知道自己一定会输,不叫不喊,只是为了让自己输得体面一点,自己的软弱和别人的同情,对这剩余的一点人生没有任何帮助,除了使自己看起来死得更可怜。妈妈不常来看她,她很忙,需要帮老头的公司交际应酬,她不是不悲伤,毕竟是自己生养了二十二年的女儿,但是她也接受了明月必死的现实,并承受住了这悲伤。她有自己的生活,往后也会生活得很好。

      明月要求搬到窗边的床位来,她在等待那一两丝阳光照到身上。阳光,是这世间最后的温暖了吧。死亡,是最后的归宿吧。

      既然已看淡生死,那便等待穿越生死吧。

      噙着一抹淡淡的笑意,明月缓缓闭上了那双仍然泛着柔光的眼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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