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弹指梦华莲》亦若无

4、第三章 相思木贴金舞鸾（上）

　　三日后。
　　洛迦依旧坐在仙窑里,几乎维持着三日前的姿势。
　　面前的相思木自那夜之后，再没有过任何异动，那块玉也是。
　　洛迦的生活忽然变得规律起来，每天看看玉，看看相思木，小憩片刻，醒来继续看玉和相思木。
　　世界忽然变得沉默而热闹。
　　每日的一片寂静之中，洛迦渐渐能听到四周的瑶草和枫鬼的窃窃私语，以及每日往相思木上滴血时，自己体内血液流动的声音。
　　期间，狼王派人来看过洛迦，来人停留了一个时辰，嘤嘤地说了些话，但洛迦显然没在听，自始至终没开口说过任何一句话，全然旁若无人的样子。那人踯躅再三，终是转身离开。

　　又是三天过去，仙窑里的时间仿若静止。
　　等待的时间总是会被无限放大。在这短短的六天里，洛迦几乎以为又过了一个世纪。
　　当等待无疾而终时，期盼似乎也没有存在的必要。洛迦开始安于现状，只是每日固定的修行中，多了一项回忆。
　　记不清有几百年，洛迦不曾回想过往事。似乎从那年冬天在雪地里捡到墨寻开始，洛迦的生活就已被这个不谙人世的婴孩打乱，每日除了照顾他的吃喝拉撒，还要陪着他嬉笑怒骂，然后，曾经自己视为眨眼即逝的岁月，因着这个人类的孩子变得具体而实在，每一天都活在当下，不去回忆过去，也不去思索未来，连心里那块一碰就痛得伤疤也渐渐被自己遗忘。如今，在忽然失去墨寻之后，才发现自己的回忆是如此苍白。
　　回忆中，墨寻的脸总是被什么遮住，怎么都看不清，而脑海里渐渐出现了一个乖戾的少年，脸上永远带着墨寻不会有的寂然的沉静。似乎他一直在等一个人的到来，也许他等的是自己。但洛迦却怎么也回想不出那少年的模样。只记得自己右眼瞳孔里的潋滟珠好像和那少年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就这样，在支离破碎的回忆里，约定的时刻即将到来。

　　一个平静无眠的夜晚。当晨雾在天边缠上玫瑰色的霞，洛迦低头看向那块相思木。半晌，毫无异动。
　　也许打从一开始，这相思木就只是为了拖延时间的一个幌子。
　　然后，洛迦按约定给相思木滴了最后一次血。洛迦想，也许有一天，这块相思木能开出溢满自己血液芬芳的花朵。

　　离开仙窑的时候，洛迦回首望着满洞的枫鬼和瑶草，自嘲地笑了。洛迦想，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自己已经变得优柔寡断、多愁善感——随即抬手结印，轻念咒语，全不顾仙窑里枫鬼和瑶草的乞求。

　　不知道为什么，洛迦心底总有一个强烈的声音催促着他，要他把仙窑毁灭，似乎这仙窑迟早会成为自己不可逾越的障碍。
　　何况，往后的路途注定不得平静，也许再不会有时间回望过往。无论是自己过往的骄傲还是这些天突如其来的无力感，都必须要在离开仙窑的这一刻起斩断，一旦走出这里，自己便还是从前那个饮血笑谈的修罗王。
　　姑且让这个仙窑为自己的过往陪葬吧。
　　随着洛迦口中的咒语，由全身散发出来的真气幻化为成群的蝴蝶飞进仙窑。
　　看着成群的蝴蝶，洛迦有些无奈地摇头轻声笑起来。
　　这招焰月本是自己数百年清修而来的必杀技，出手势如龙啸九天。奈何一次给墨寻看见了，然后墨寻辗转打听到真气的形状可以随心改变之后，就总是缠着墨寻说什么自己很喜欢蝴蝶，又说什么运这招式时的真气如果化成蝴蝶会更好看，如此云云，再随后就逼着墨寻把真气幻化出来的外形变成了成群的蝴蝶。
　　起初洛迦只在逗墨寻开心时才变出来给墨寻看，可是洛迦自己都没发现，在不知不觉中，他已经习惯了成群的蝴蝶，习惯了那种带着几分盲目几分轻佻却始终以恣意的姿态飞翔的小生物，忘了那种翱翔天际睥睨天下的孤傲和不羁。

　　洛迦想，也许习惯是时间最大的累赘。
　　转身，身后的仙窑轰然倒塌。
　　震天动地的磬动，漫起满天尘嚣。
　　洛迦忽然怅然起来，原来，这就是自己几百年来的记忆，如此混沌，如此呛人。

　　一个遁地，洛迦已消失无形。而那本该坍塌成灰的仙窑却忽然异光四射，那伴着光芒旋起的气流将仙窑重新撑了起来，只见一片尘嚣之中，一束七彩光芒直上九天，随着天际传来一声清丽婉转的凤鸣，仙窑内也传出了一声接一声的回应，光芒四溢之时，金鸾破空而出。

作者有话说

　　都说，丑媳妇终要见公婆。
这个故事，我构想了很久，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太认真了，导致怎么改都看着不满意
目前打算先这样凌乱的写着 所有问题都到改稿的时候又修正。
@_^非常对不起各位看文的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