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第四章 疏离（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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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喜欢热闹的地方，从来都不喜欢。
远离了人群，沐浴在星光下、漫步在河堤上的，只有我和他。
天彻底黑了，郊区光害没那么严重，其实是没什么光害可言，繁星镶嵌在夜幕上看得更加清楚，一闪一闪的，极其漂亮。
月亮悬挂在高空，月色皎洁，映照得江面波光粼粼。
微风掠江而来，吹拂在脸上、身上，说不出的舒坦。
周围很安静，我们都没有说话，好似一开口就会打破了这份恬静宜人。
我看得一时有些失神。
此情此景，似曾相识。
在美国，我一向喜欢清静，他就常常会开车到无人的海滩或郊区，也是这样的夜空下，这样的氛围……
不禁有点恍惚了。
站定在堤岸上，微微侧头看向身边之人，他的身影在月光下显得有些朦胧，安静地望着江面，神情幽思。
月色下的精致面容带着淡淡的忧愁，淡淡的寂寞，淡淡的柔情，淡淡的迷惘，就这样淡淡地看着前方。
或许朦胧的并不是他的身影，只是此情此景给我的一种感觉而已，让他看起来不像是平日里那个坐在高位的人，手握重权，呼风唤雨，而是一个带着丝丝伤感的寻常人。
许是注意到了我的视线，他回看过来，露出浅浅一笑，那双深邃迷人的眼睛在月光下闪着晶亮的光芒，幽幽的，柔柔的。
“有多久了……能够这样轻松，有多久了……”
他喃喃道，柔润的嗓音低沉幽渺，似在诉说给自己听一般的缥缈无依，稍不仔细聆听就会一晃消散在夜色中，随风飘散，无影无踪。连那淡淡的忧愁也无从捕捉。
我没有回话，只是依旧侧看着他，一脸得淡然。
他慢慢敛了那淡淡的笑意，神情带上了点让人看不透的深沉，可在那眼底深处却似乎分明隐藏着不易察觉的寂寞与不安……
那么似曾相识的感觉……
风华无限如他，难道也……
我心里猛地一个咯噔，在那样的目光下，心底深处有什么东西似乎被触动了。
移转目光正视着他，眼底映着他的影子，有什么话埂在喉咙口，却又说不出来。
就在这一刻，觉得似乎并不是那么得厌恶他、怨恨他，对他的成见不是那么深了。如果他不曾如此强迫过我……
——也许，我从不曾真正讨厌过他……
这个人，意气风发的背后，深藏着的是什么呢？什么是真实，什么是虚幻，变得模糊了……
“你也会寂寞么……”我喃喃开口，呢喃了一句，然而这声低语却消失在了夜风里，没有入他人的耳朵。
因为同时，突然爆破声响起，一道光亮划破夜色绚丽绽放，美丽异常，但也正是这份美丽掩盖住了我的低语。接二连三的焰火窜上夜空，渲染得夜晚如同白昼，璀璨夺目。
抬头一看，竟是先前篝火烧烤的方向，形形色色的焰火凭空升起，在半空中爆裂，灿烂纷繁，映照得周围忽明忽暗，一片瑰丽景象。
越来越多的焰火窜上云霄，点缀着空寂的夜色，江水黑黝黝的，倒映着空中烟花的影子，旷人心神。
望着这份美景，我眯起了眼睛。
如此得夺目，却只是惊鸿一瞥，在那绚烂却短暂的背后是什么？它的烂漫和美丽，代价却是其生命，在极短的一刻绽放，炫出最耀眼的一面，随即灰飞烟灭，只留淡淡的硫磺味，薄薄一层烟灰，随风飘散，最终归于虚无。
昙花一现的美，无法长留在现实里，却已然深刻在记忆里，因为它够短、够美！给人的震撼够深！
人类的一生，和这烟花可有相同处？
有些人也许甘愿选择和烟花一样的结局吧！虽然短暂，却辉煌过。留住的是刹那，却也即为永恒。
不自觉地再度侧目看向他，他俊逸的脸庞在烟花的映照下忽明忽灭，人在身边，但是心却似乎既接近又遥远。
在发呆的时间里，焰火似乎已经放到尾声了，只剩零星的几朵还在绽放，终于最后的一朵落了下去，夜空又恢复了之前的宁静漆黑。
他的视线也胶着在焰火的方向，微微仰着头，神情迷离，似感慨似神伤，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他的目光落在空寂的夜空，我则看着他，一时间谁都静默无语，唯一能感受到的是拂面而来的夜风，带着丝丝凉意。
我侧过头，垂下了眼眸，注视着黑黝黝的江面。
经历过那么多，还不够看清一切么？不管过去现在未来，都不要轻易走近别人的世界，也不要让别人轻易走入自己的世界……尤其本就属于不同的世界……
“你刚刚说什么？”他没有改变姿势，望着深沉的夜空低问。
这时我已经没有了之前那霎那间的心境，一时的迷惑早已清醒了过来。
“没什么。”淡声回道，收回了目光，沿着岸边走了几步。
他轻应了声，没有追问，也跟在身旁缓步走着，配合着我的速度。
破碎飘摇的音乐声传来，还是那个方向，因为距离的关系听起来不是很连贯，断断续续的，被风吹得有些朦胧零散，有些听不真切，但依稀还能辨出是陈淑桦的《滚滚红尘》。
随之而来的还有阵阵吆喝喧嚣，可能是舞会开始了。
对舞会我并没有兴趣，却很喜欢这段音乐。
以前听着就总会有种莫名的悸动，现在飘散在夜风里的支离破碎的歌曲，隐隐约约传来，萦绕身边，随风而散，却又似乎无处不在，听来更显得凄婉哀切。
入夜后，江风也渐渐大了起来，伴随着零碎的音乐，一瞬间竟觉得真实和虚幻在交叠重合，那种迷惘浮沉的感觉再度涌上了心头。
不由得伸手环住了自己。
“冷么？”他说着要脱下自己的外套。
“不冷。”
他充耳不闻，自顾自地脱下外套，直要把衣服往我身上披。
我并不领情，身体一侧，就避了开去，冷冷开口：“我没那么较弱，又不是女人。”
他一僵，缩回了手，苦笑声：“对不起，我没这个意思。”
我冷睇他，面无表情。
远处传来了朦胧不清的欢呼声。
“想回去看看吗？高潮好像正要来了呢！”东方御笑了笑，望向声音传来的方位，一手拎着衣服垂了下去，一手指了指先前过来的方向。
我侧过身，随意坐在岸沿上，没有任何反应。
对此无声的拒绝，他耸了下肩：“既然你对接下来的节目不感兴趣，那我们回去吧！行吗？”
我仍旧没有回应，静静坐着遥望江面。
“风——没什么好看的，走吧！”他又说。
我还是没有搭理他。
“起风了，这样会着凉，车里暖和点。”他的声音很柔和，很委婉。我却刻意无视。
“你觉得无聊，可以自己先回去。”我淡淡地开口，“我本来就是个无趣的人，你和我一起来，如今觉得不愉快，这是你自己的失误。”
“你——”
他闻言表情一变，注视着我片刻，我能感觉到他的怒气，就在以为对方几乎要甩袖离去时，他却突然软化了下来。
“好！既然你喜欢这样，那我就陪着你。”他也蹲下了身子，和我并排坐在河堤上。
我的性格很别扭，我自己知道，他却没辙，由着我来。
不管如何明里暗里针对他，采取沉默攻势，时不时刺上一下，他却能够忍下来，什么时候起，他那样高傲的人居然可以忍受这些？
猛然发现再次相逢后，我们间更多的是沉默，至少是我的沉默。以前我也不多话，但绝不是现在的这种漠视，那种漠然和现在的冷漠是不一样的。想必他也发现了，所以我有时能察觉到他的小心翼翼。
是因为存在愧疚么？
我沉默了。其实你完全没必要这样，没必要！
没错，也许我并不是真正讨厌过你，但是——
也许也只是也许，受过伤害后，我的防备心不是普通的重。人，毕竟还是自我的动物。
情，最难掌控。
害怕受伤，所以下意识地就会规避风险，对自己无法掌控的东西，我会逃离。
只有远离，才不会受伤。我深知这点。
因此，你不必这样。
因为，我已经无法再像以前一样和你相处，尤其在知道了你最初接近的动机后，现在彼此身份的不同，地位的悬殊，种种都显示远离才是相安无事的最好选择。
尤其，你给的并不是我要的。
坐在堤岸上，迎着冷风，感受在广袤苍穹下天地的辽阔。这样和天地遥望，似乎心境也能宽阔起来。
不知多久，突然鼻子一痒，我毫无预兆地打了个喷嚏。
紧接着又是一连三个。春末的夜晚，尤其在郊区，毕竟还是有点寒意的。
望着江面，我一时没有动作，却能感觉到他在看着自己，暗恼地抿了抿唇。
在他即将开口的前一刻，我倏地扭头看过去，眼神是极度的冰冷，带着明显的疏离和排斥。我的性格很别扭，这在之前已经说过。
他动了动嘴唇，或许是知道我的性格，在我愈发冷漠的眼神下，终究还是保持了沉默。他知道我的反骨，当然也知道反其道而行之。
刚才他说要走，结果我故意在江岸上吹冷风；这次他没再劝说，也没有要给我披衣服，只是淡淡地转回了头，俯瞰着江水，静静陪在一旁。
他清楚我在做无声的抗议，在和他唱反调，所以聪明地选择顺着我。
我猜想到这点，当然心里又一阵郁闷，不情愿被他牵着鼻子走，不情愿他把我摸透了，所以选择了跟他耗，结果是我得到了教训。
第二天事实证明我的倔强让自己再度吃到了苦头。
——感冒了。这具身体还是一样的差。
这当然是后话了。
作者有话说
第9章 第四章 疏离（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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