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河之洲》南十四

2、回忆

　　我站在一旁，只是冷眼看着陈朗眸里流溢的宠溺。有什么从脑海一滑而过，转瞬即逝。这个地方，我来过很多次。
　　那时表白失败后，我更加坚定了要喜欢他的决心，陈朗也就这么被我死缠烂打上了。每天一大早跑到这里等，他出现后便忍住睡意冲过去，强挤出春光明媚的笑容，“陈朗，好巧。”
　　眨巴眼看着现在的他和吴欣，又开始恍惚起来。我才看到我站在楼梯口对他笑，下一秒又回到教室，看见自己拽住陈朗书包，哀求着：“等我一分钟，就只要一分钟。”
　　他扯回书包，面无表情地说“吴欣在楼下等我。”
　　那时我怎么就没看出来呢，他和吴欣。真傻。
　　“那你就去找她！”也许是妒火攻心，“那你就去找她好了”我说话的语气前所未有的冲。
　　“你有病吧！”陈朗冷笑，“不可理喻。”
　　最后我趴在栏杆上，看着他们一起离去。黄昏落下来，天地之间都弥漫着喜悦的橙黄色，我却第一次为自己的人生感到悲凉。现在想来，陈朗说的话真是令人难以反驳，我的确有病。谁知道呢，当心里住进一个人的时候，心脏就随时会难承负荷。
　　幻觉跟放电影似的，我甚至开始爱上这种感觉，如果老韩在的话，他一定会说：“妞妞你都自带放电影功能了，嘿，又节约一笔去影院的钱了不是。”据说，在老韩那个年代米饭属于奢侈品，饿急了的人们连亲身骨肉都舍得吃。他这辈子节约惯了，他还说，“你和你妈就是我这辈子最值的奢侈品。”为我，心甘情愿。
　　老韩也曾在吃完饭后多次劝诫我，做女孩子要懂得自尊自爱，我几度怀疑，他是否是因为晚饭吃得太撑需要说话消化消化，才迫不得已告诉我这些废话。当然我也是很自尊自爱的，至少我这么认为。只是后来，爱情把自尊活活打死了，渣都不剩，我还没来得及缅怀。待我感觉到自个儿自尊香销玉焚时，我已经在热脸贴冷屁股的抗敌前线上，阵亡。
　　那日对陈朗爆发一次后，他更加不爱搭理我。往日沉重得不堪回首，现在需要想想老韩舒缓一下情绪，我毕竟是有病的人，什么病自己也弄不清楚，或许是幻觉症，或许是疯了。万一我受刺激魔性大发，在社会杀出一条血路快意恩仇，警察也别指望能逮捕我，毕竟我是有病的人。这是唯一值得庆幸的地方。
　　老韩对陈朗的心情很复杂。一来陈朗的高傲，让他突然有自家女儿属于流水线生产滞销品的错觉，在陈朗光环效应下，老韩多年囤积的面子脱落得所剩无几。二来老韩也曾评价过：“陈朗那小子不错，不愧是和我家妞妞早恋的人。”
　　“老韩，你家之洲考得怎么样啊？”隔壁老王在每次期末考后，都会准点准时地出现在老韩面前，补上几刀。
　　“你家小王考得怎么样啊？”对于老韩这种询问一岁低龄儿童考试成绩的奸诈行为，我表示极其不耻。
　　“听说省状元又是陈朗啊。我家王二娃要是也这么厉害，人生就圆满了。”
　　老韩不笨，听出了老王话里的深意，敢情他是在拐了弯说我人生不够圆满。
　　“陈朗？看不出来成绩不错啊。”老韩故作惊讶。
　　“你见过那孩子？”
　　“嘿，不就是我家妞妞男朋友嘛！”他的表情仿佛叫嚣着，妞妞厉害吧，妞妞是不是把你厉害晕过去了？！
　　“之洲都有男朋友了？”似是不信。
　　“啧，我这人比较民主。”老韩装作无奈。
　　面对他这种造谣诽谤的行为，我只是保持沉默，并满足于街坊邻居看我时的目光，即使是假的，我也甘之如饴。
　　回忆画面场景切换很随意，我又看到17岁的陈朗，回到那次吵架后的第二天。好吧，虽然只是我个人单方面的吵架，陈朗根本不屑理我。
　　“陈朗我有话对你说。”我手一横，堵住他放学必经的走廊。
　　“什么事？”他皱眉。
　　“你回家啊。”我摊手，“好巧，我也要回家。”
　　他停住，疑惑地瞥我一眼，“你回家？”是了，他家在南，我家在北。两个不同方向，就好比我们的未来。
　　“是啊，我回家。顺便走走路，锻炼一下身体。”我妈老说我面部皮下组织细胞强壮，简称脸皮厚，昨天我刚与陈朗撕毁不吵架合约，今日看见他便惯性的心机紊乱。所以，我又单方面的与他和好了。
　　“那.....”我低头，小心翼翼地说“你又要等吴欣吗？”
　　“嗯。”他顿了顿，又说，“不是你想的那种。”
　　“哦。”心情有些低落，连说话都扯得心痛。
　　“我没想过......和谁早恋。”陈朗低头看我，“你一天到晚都在想些什么？”他双手环胸，语气轻快了些，“你脑子里装得又是些什么？”
　　猛地抬头，目光撞进他浅色的眸子里，我看着他眼里自己的倒影，嘴唇一张一合地说：“我一天到晚在想你呀，脑子里装的也是你啊。”
　　他没回答我。因为他正心不在焉地张望着走廊尽头。我来火了，“陈朗！”
　　“我们不同路，你自己先走。”他转身就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