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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巧舌如簧解危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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独倚亭台上,晓碧云天,寒烟如翠,秋色连波起,枫叶飘零处,青苔渐掩,凉风暮雨,衰草白露滴。
萧瑟的秋风里一袭白衣的苏慕影坐于寒山寺旁的望远亭中,苏温不时为自家主子添加茶水,苏尔立于凉亭之外一言不发,静谧的气氛被苏尔声音打破:“来了。”
果然半盏茶工夫后,一驾马车出现在他们视野当中,只听“咚……咚……”几声幽远低沉寺庙的撞钟声传来。俄而马车上下来一黑衣男子,男子嘴角勾着笑意,一步步走进凉亭并在苏慕影对面落座。
苏慕影抬手,苏温走出凉亭立于苏尔身旁。苏慕影亲自执起茶壶为来人添茶:“白阁主,请。”
白落江脸上笑意更深,此时的白落江不似前几日那般随性放浪,而是商人常见的精明与狡黠。端起身前的杯,抿了一口道:“好茶,不过,不知阿慕今日约我有何贵干?”
苏慕影吸了一口气,缓缓开口:“白阁主不怕在下加害于你么?竟如此这般便饮下在下倒的茶?俗话说‘防人之心不可无’啊。”
白落江哈哈一笑:“这前面一句不也说‘害人之心不可有’么?”
苏慕影盯着他看了半晌,将手中的杯子推到他身前,微笑道:“我这有一桩生意,不知白阁主可有兴趣?”
白落江玩味笑道:“哦,不知是何种生意,阿慕竟需寻人合作?”
“明人不说暗话,白阁主的琉璃宫虽是北方瓷器商中的中流砥柱,但所谓‘木秀于林,风必吹之’。如今皇帝年迈,北方七王爷任构虎视眈眈,且身在京城三王爷任榆与七王爷乃同胞兄弟,皇帝若想太子任洀安然继位,必定会削藩,到时北方商品流通必受影响,届时首当其冲的必定是白阁主的琉璃宫,白阁主财力雄厚,七王爷必定前来笼络,然,虽远在千里之外的皇帝却定不会坐视不理,到那时……”,苏慕影说完一大段话,又倒了一杯茶饮下,继续说道,“到那时,皇帝要么派人笼络你,要么派人……”苏慕影停下不再说话,只是静静抬头看眼前人的反应。
白落江与苏慕影对视,二人皆沉默,半盏茶后,白落江笑出了声,起身背对苏慕影站在栏杆处,声音里带着些释然:“果然不愧是江南第一商,将天下局势分析得如此透彻,不过你能查出我的身份,说出这番话也合时宜。诚如你所言,几年之内,北方必定遭受重挫,不过阿慕与我讲这些又是为何?莫不是担心我,特来提点我?”说着转过身来对她挑眉一笑。
苏慕影见他又恢复往常无赖相貌,压下心中不快与拆人的冲动,抚着额头道:“既然白阁主明白这些道理,不如与我苏家合作,你将你北方烧制的瓷器的窑供我使用,当然,我们各烧各瓷器,这几年内,你们琉璃宫也能趁此韬光养晦,将你们最大的竞争对手秦记当作挡箭牌,如何?”眼中尽是商人的谋划。
白落江叹了一口气道:“阿慕想借此在北方开拓苏家生意,此时确实是天赐良机,不过阿慕此次目的最主要的怕是最主要的是填补前几日瓷器裂痕北方无法交货罢?你这般谋划,这般说辞,我若与你合作确实一石二鸟,但是我又从中能得到什么?且不说我琉璃宫财力雄厚,底蕴颇深,尽管朝廷打压于我,我未必撑不下去。”
苏慕影见他这么短的时间就看穿了自己的弱点与目的,才知对方北方中流砥柱也不是浪得虚名,于是无奈道:“所谓‘人为财死,鸟为食亡’,你若与我携手合作,你供我烧制瓷器的窑从中获利一成,如何?”
“三成。”毫不犹豫回道。
“两成,若是再多咱们今日之事便权当作罢!”苏慕影掷地有声。
白落江低头沉思,半晌才抬头望着苏慕影的眼睛勾唇一笑:“成交。”
望着马车缓缓离去,苏慕影攥着石桌边缘骨节泛白的手指才松开,强压住的心跳也迅速加快,额头上的冷汗不停地渗出来,脸色没有一丝血色。连续几日连夜的琢磨如何解决北方瓷器供应问题,天无绝人之路,苏尔前日从暗阁带回白落江的底细,才让她思索到这个与白落江合作的办法。
她最怕的不是白落江提出要多少成利润,最怕的是白落江宁愿承受朝廷的冲击也不愿与她合作,虽心底有八分胜算,但思及与自己相处的白落江平日无一丝商人气息,此人藏得如此之深,城府肯定亦颇深,于是那两分不确定的因素让她没有底。此时心头的巨石轰然跌落放下,这一紧一松让苏慕影头脑眩晕,她扶着石桌缓缓站起身,声音有些嘶哑:“苏温,扶我回府。”
白落江回到府邸,心情有些沉重:“白日、白天,我让你办的事怎么样了?”
白天恭谨道:“宫主,已经按照您吩咐办妥了,九爷昨日派人传来口讯说‘三王爷欲招吏部尚书之子李之灏为泠泷郡主的郡马’,宫主有何打算?”
白落江揉揉太阳穴,冷哼一声:“这三王爷欲拉拢吏部尚书,这个当口怕是偷鸡不成蚀把米,皇帝虽年迈,但是不瞎,此时不必在意,让他们去折腾。白日,你明日去苏府,领着她府上的人快马加鞭往家一趟,将咱们最好的那几口窑妥善交予他们处理,其他细节晚上我写封信给你,你照着办就是了。”
白日心里虽有疑惑却不敢问出来:“是,宫主,属下这就去准备。”
“等等,你去苏府,便说我邀请他们家主子今晚酉时三刻天然居一会,有要事相商,去办罢。”白落江挥挥手。
酉时三刻,苏慕影如约而至天然居便见今晚的白落江竟罕见着了身月白色长袍,袍子下摆锈着翠竹,腰间佩着玉璧,不似往日黑衣那般凌厉,反而多了一股温润君子之风。白落江见对方打量着自己,心情瞬间舒畅,笑得魅惑:“阿慕,我这般打扮你可喜欢?咱们既然互相欢喜,不如……”
苏慕影见这人的正经风雅之气维持不了片刻便原形毕露,对他的调笑已经能做到完全视而不见,翻了个白眼:“白阁主,约我至此,有何贵干?君子一言,快马一鞭,咱们合作之事定了,不可更改了。”
白落江见她翻了白眼,笑得愈发恣意,眼角微微上挑,脸颊两侧竟有两个浅浅地酒窝,执起酒壶往杯盏里倒酒,做了个请的姿态道:“阿慕,你也忒小瞧我了罢,放心,合作之事已是板上钉钉。今日算咱们的庆功宴,来。”
苏慕影盯着他的酒窝,端起酒杯与他碰杯,一饮而尽。酒过三巡,白落江起身将窗户支起,漫天繁星,月光皎白,秋风吹散了二人的些许酒意,回头道:“阿慕,天色尚早,咱们二人去游湖,如何?”
苏慕影近日殚精竭虑,生意场上的勾心斗角让她心里有些疲惫,听到游湖心中一动,看着白落江干净的笑容,便点头同意了。二人刚出包间门,便见到夏季然与戚野二人言笑晏晏刚要下楼,苏慕影上前叫道:“夏大哥,你也在这?戚老板,一切安好?”戚野四十有余,长得敦厚老实,慈眉善目,见对方打招呼便拱手作礼:“托苏老板的福,一切安好,多谢记挂,夏少爷,你们聊我先行一步了。”说完便下楼离开了客栈。
夏季然依旧翩翩公子样,见苏慕影身后的白落江疑惑道:“慕影,我与戚老板谈些生意,你这是?”
白落江走上前来,挡在二人之间,打断二人对话:“哟,这不是夏府夏大公子吗?好巧,我与阿慕当然来此处巩固感情,现下我们正要去游湖,夏公子咱们就此别过了。”
夏季然淡然笑道:“白公子好雅兴,不知在下与你们一道前去?让在下也做一回文人墨客?慕影,意下如何?”
“自然可以,我也好久未与夏大哥一起游湖赏月了。”苏慕影走上前,说完二人便并肩下楼。
白落江见二人的背影只觉得一脸茫然,待反应过来二人已经快要出门,连忙追赶上去。
清风徐来,水波未兴。船上苏慕影与夏季然立于船一侧,夏季然看着浩渺烟波,天高物博,不同于平日谦谦君子做派,一脸傲气道:“孟德当年乘舟而下,酾酒临江,横槊赋诗,若未败于赤壁,天下鹿死谁手怕是未可知罢,雄姿英发,志比天高。”
苏慕影有些愕然,平日的夏大哥从来温润,没有锐气,这番话却是胸怀抱负,欲与天公试比高之意,自己怕是未曾完全了解自己相处五年的这个大哥。
冷落一旁的白落江闻言,嗤的一声笑出来:“夏公子原来志比天高,不过天地之大,我们不过天地之蜉蝣,沧海之一粟,安能比肩天地?”
夏季然反讽道:“在下仅感慨孟德之志,白公子却自比与蜉蝣,白公子气度不凡,何必如此妄自菲薄呢?”
苏慕影见两人大有吵起来的势头,立马接话道:“说好是游湖赏月,怎地你二人竟想白白浪费这美景良辰,而辩论志气天地来一较短长么?勿怪文人雅士喜埋汰商者,着实是咱们不……争……气……啊。”最后一句她捏着嗓子用尖细的京腔唱完,说完深深叹了一口气。
夏季然也觉得方才争辩有失风度,又听到慕影一番装腔作势,也不禁笑出了声。
白落江笑得开怀:“阿慕,你不当青衣花旦着实可惜了。”
“我若是花旦,你可捧场?”
“焉不捧场,散尽千金亦在所不惜。”
“白公子果然不愧琉璃宫主人!”苏慕影打趣道。
“阿慕,不知千金散尽还复来么?”白落江笑得豪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