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处饮川

5、过往

　　那天我去的特别早，加上最近几天一直睡不好，憔悴得不得了，即使妆容也完全盖不住我的脸。
　　那个医生来的时候手里拿着一个文件袋。我猜测里面一定是梨梨的资料。于是我端正了身姿，说道：“你迟到了。”
　　那个医生抹了一下头上的汗，才把资料递给我：“我给你这些资料已经冒了很大的风险了，希望我们以后千万千万不要再联系。而且你一定不能告诉梨梨，她要是知道了一定会杀了我的。”
　　他语气很严肃，要是在那天以前，我一定会以为他是在开玩笑的，但今日听起来却觉得是莫大的讽刺和后怕。
　　我点了点头，把装在信封里面的支票递给他，没想到他却把钱推了回来，还拿出一张一百元放在桌子上：“这次我请。请您看完以后一定销毁，并且永远不要再和梨梨见面。。。。。。”他顿了一下，又说，“不，只要不告诉梨梨你认识我就好。”
　　他说完很快就离开了。我看着手里并不轻薄的文件袋，想了很久还是决定回家再打开，就把它小心翼翼放进了我的包里。
　　等回到家，我更加小心翼翼拿了出来，一点一点轻轻撕开封条，抽出了所有的文件。
　　里面全是A4的纸，第一页赫然是一张非常复古的照片，我一眼就看出了这是梨梨小时候的容色。
　　照片是黑白色调的，梨梨在一个没有窗子的黑暗屋子里，趴在床边坐着，她画着非常精致的妆容，连指甲都做了异常精细的打磨。她眼睛偏着望向镜头，但眼神整个看起来完全都是虚无的。
　　这张照片里她只穿了一件大大的T-shirt，看起来还像是成人男士的。不过因为她看起来只是十四五岁的样子，这衣服倒是把她遮的严严实实的。
　　那时候的她看起来没有现在有味道，却也让人难以忘怀，她一只手攀着床沿，双脚交叉着贴在地上，无神的眼神却充满了一种难以言喻的，清纯妖艳的诱惑。
　　我的呼吸突然紧凑了几分，甚至能听见自己的心跳。
　　她长长的头发直直地垂在木地板上，有几根还浮在了她的面上。显得照片尤为迷人。
　　我把那张黑白照放在了桌上，继续看下面的资料。后面的全部是她的就诊资料，大部分是对话，还有一些是那个医生后面写的东西。
　　时间我是特意关注了的，是七年前。梨梨现在二十八岁了，七年前也就是二十一岁。这真是一段很长很长的时间。真可惜我没能在七年里陪着她，她一个人住着，一定十分孤独。
　　也不一定，不是还有那些老男人吗，像我前夫一样的男人。不知道为什么，我有些自嘲地想着。
　　自己这么关注她，可梨梨本人根本就什么都不知道。
　　那些资料非常厚，大概有一百多页，是这七年的记录，如果那个医生私自扣下了一些材料，那也许梨梨的就诊记录会更多。
　　资料的内容和它的量是一样的惊人。从某种方面来说，梨梨简直是有着很严重的精神和心理疾病。
　　她从小就没有父亲，因此十分渴望父爱。后来母亲改嫁了一个法籍华人，带她远渡法国，于是她终于拥有了一个法定意义上的父亲。那段时间是她最最单纯幸福的时候，直到后来她的继父强。奸了她。
　　她母亲根本受不了这个打击，没过几天就自杀了。梨梨母亲去后监护人就变成了继父，加上那时候她还小，才十五岁，根本怕的不知道应该怎么办，于是便顺从了继父。
　　她继父贪恋梨梨的容色和身体，更害怕梨梨有一天离开他，便把梨梨锁在了家里，以至于梨梨自那以后三年没有出过家门。
　　再后来她继父车祸意外身亡，警察进去他们家才发现了被锁在屋子里的梨梨。那时候梨梨刚刚差一点十八，法庭为了保护她，便封印了她以前的档案，重新给了她一个身份。
　　梨梨自己也不想再呆在法国这个伤心地，收拾好了资产就回来中国了。
　　虽然她的继父已经不在了，但是她那段童年的阴影确实根本不可磨灭的，她在那三年患上了Stockholm syndrome，也就是俗称的斯德哥尔摩综合症，她爱上了伤害她的人，以至于她根本离不开她继父。可是继父不在了，她能怎么办呢？只能不停寻找替代品。
　　于是她找了很多很多像是她继父那样的，丑陋的，体态臃肿的，愚蠢的男人，她和他们在一起，从中得到变态的慰藉。
　　至于为什么要拆散别人的家庭，梨梨自己跟医生所说是因为她认为那样的男人不值得得到完整的家庭和社会的认可，应该家破人亡才对。
　　她从十八岁就这样做，到了如今二十八岁，却依旧没有厌倦。她把一生的最美好的年华浪费在这里，就为了多年前的那一段执念，一段孽缘。
　　我心痛她，心痛的要无以复加。
　　再没有一个小三，能有她这般悲苦的过去。虽然我也是受害人，却根本恨她不起来，反而只能觉察到压抑的悲伤。那种只能一个人承受的，还只能对别人笑面相迎的悲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