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向情感障碍》清圆方舞

10、阴阳怪气

　　安心的老板说，做好这份工作有两个原则，不要脸和坚持不要脸，还真是话粗理不粗。
　　说这话的时候，李师傅刚催收回来，“上门收款真是一项高风险工作。”
　　“怎么？昨半夜又出去堵门了？”
　　“可不是，被狗撵了，我已然把生命置之度外了，要对大臣的每一分资产负责！”
　　“半夜堵门？酷！”
　　安心一直觉得大臣金融最酷的不是在十五楼的大老板，而是带着墨镜的保安大叔，脸被晒的黝黑，每天穿梭于一楼二楼大厅，不管你的车是宝马和Q｜Q，从来都是一声吼：“38888，谁的车，挡道了！！”
　　办公室的张高经拿着体检报告进来，眼皮子耷拉下来：“哎，我刚入行时，医生最多写两行，注意休息，不要熬夜。现在啊——两页纸还不够写。”
　　隔壁组的老高手掐着腰，慢慢吞吞的站起来：“谁说不是呢，我明天还要复检。”老高喝了口浓茶：“你说工作多就算了，客户投诉还花样百出、推陈出新。”
　　大臣金融资产项目的投诉由老高统筹管理，经常在上班的时候听到他求爷爷告奶奶的和客户周旋。
　　“客户又提什么要求了？”安心收拾了桌上的项目材料，准备向组长汇报一下工作进展。
　　“客户说我们服务反应及时，但是对他们的个人需求，比如孩子接送、家居打扫不能照顾周全，不能解决他们工作的后顾之忧。”
　　“父母体检养老、家庭膳食搭配、儿童智力开发、夫妻关系处理……”安心补刀。
　　“对对对，真是老了，瞧瞧你们年轻人的需求。”
　　安心眼瞅着老高快要抓狂：“不老不老，最美不过夕阳红，美丽又从容。”

　　“老汪，报表好像有点问题，年初给的指标怎么又变了。”安心一进组长办公室就坐在椅子上抱怨。
　　“大惊小怪什么，小安啊，师傅再给你上一课，系统坏了叫升级，报表错了叫微调。总量不变，进度调节。”老汪从文件里抬起头来，笑嘻嘻的冲她说。
　　安心对着老汪夸张的展示了一个恍然大悟的表情：“工作经验——还真是——博大精深啊。”
　　老汪是项目组组长，安心出道就是他带的。
　　对于安心这样心思敏锐又听得进去话的人，职场中遇到了很多愿意给她意见的恩人，老汪就是其中一个。
　　老汪很和蔼，尤其是对待女徒弟；大臣也有很多人怕他，尤其是男下属，他说自己是倚老卖老，也说年轻人就是要拿来使唤的。
　　安心说：“师傅，你尽管使唤。”
　　赵小清忙点头：“师傅，你尽管用。”
　　老汪又说：“女徒弟要用在刀刃上。”

　　安心收到筱颜的短信，“昨晚还好吧？”
　　“啊？怎么了？”安心耳朵发烫，这几天仲燃几乎天天晚上都到她那里，而且回回都要呆到大半夜，可并没有做些什么越矩的事，筱颜这一问，安心倒不好意思起来。
　　“新闻上说昨晚有个通缉犯逃到你们那一区了。”筱颜的信息回的很快。
　　自己住的小区竟然有可能藏了一个通缉犯！
　　安心赶忙晃晃鼠标，打开新闻客户端。
　　“警方表示该嫌疑犯背负7条人命，穷凶极恶，目前在逃高校教职工家属区一带，警方悬赏30万抓捕。”
　　新闻越短越重要，安心将鼠标拉到下面，通缉犯果真长的凶神恶煞，安心顿时感觉后背凉飕飕的。
　　安心住的小区是自己按揭买的，选的一个大学的教师用房，一来觉得人员关系简单，一个人住安全，晚上也可以到大学操场上跑步看星星；二来大学城安居城市山脚一隅，空气清新，还在农业系实验大棚旁边给每户配了块地；最重要的是离开闹市区学区房，房价也显得不那么嚣张。
　　安心犹豫着今晚要不要开个酒店房间，避一晚。
　　可万一恶徒没有被抓到，一晚接一晚的酒店，开销受不了啊。
　　下了班，乘着天还没有黑，安心把垃圾也到了，衣服也收了，门早已打了繁琐，基本上把自己和外界隔离。
　　洗完澡，安心半躺在沙发上。
　　擦擦头发，吹风机“呼呼”的冒着热风，电视里的动物世界只看到画面，听不到声音。
　　关了吹风机，一下子安静下来，动物世界里的狮子张大嘴巴，活动了一下筋骨。

　　“叮铃——叮铃——”门铃突然响起，困乏的安心一个激灵。
　　铃声持续不断，安心困劲完全没有了，拿着手机站在门后静静听声响，呼吸都不敢大声。
　　铃声停止了，却隐约听到门外翻包的声音。
　　难道以为家里没人，准备撬锁？
　　安心赶忙将廊灯打开，门外却突然安静了。
　　应该是走了，安心终于松了口气。
　　瘫在沙发上，呼——，刚洗完澡又紧张了一身汗。
　　安心想起，前不久东城的一个小区里，一个单身开香槟色宝马的女人被尾随入室抢劫后奸杀。
　　一个人住最怕这些事情，所以女人到底是脆弱的，在外也不必太逞强。

　　“叮铃铃，叮铃铃”座机突然响起，安心吓得心又一揪，哆哆嗦嗦的接电话。
　　“开门！！！”

　　仲燃一进门，就看到安心哆哆嗦嗦的样子，觉得好笑。
　　安心没好气的问他：“你干嘛打座机啊？”
　　家里的固定电话鲜少有人问津，压根没几个人知道号码，安心自己都快忘了。
　　“手机你没接。”仲燃显得有些委屈。
　　白天开会，手机打在静音上。回过神来，觉得自己刚刚语气不太好，又问他：“吃饭了么？”
　　“还没，刚加完班。”
　　“你不是老板吗？！”
　　言外之意，老板怎么也要加班。

　　安心走到冰箱边，拉开后看了半天，也只有面包、酸奶和几个苹果。
　　仲燃也过去瞧瞧，看看她，叹了口气，生活的真是太粗糙了。

　　安心到厨房里，晚上的米饭已经见底，把饭铲出，倒了点油，锅巴用小火烘焦，又煮了青菜汤，拌了一个薄荷木耳菜。

　　仲燃一直坐在餐桌边，拿着筷子敲击空空荡荡的碗，发出“叮叮铛铛”的声响。
　　“再给你顶破帽子，要饭去。”安心一边给他盛饭，一边说。
　　仲燃敲得更起劲了，捧着个碗：“大姐，大姐，赏口饭吃。”
　　安心往他的空碗里舀了一勺青菜汤，眼睛巴巴的只有几片叶子，可怜得很。

　　仲燃吃饭的时候，安心靠在沙发上看书。
　　偶尔抬头不动声色地瞧他。
　　安心一直很好奇，怎么会有人年纪轻轻就有如此稳定的饮食习惯，三餐定时定量，不吃辣椒，不喝冰水，不爱甜点和薯片。

　　吃完饭的仲燃自觉的将餐具洗净放好，也在安心的书橱里找书看，“哎，你看的什么？”
　　“《郁达夫文集》。”
　　“看书也这么不专心。”
　　“什么？”安心把头从书里抬起来。
　　“《何典》啊。”
　　安心才反应过来，他指的自己同时看好几本书：“我马桶边上还放着《爱情宠儿》呢。”
　　“花心违法的。”
　　“违法又不犯罪。”
　　仲燃最终挑了本《郁达夫文集》（下）坐在沙发旁的摇椅上。

　　他们这一代人对郁达夫都不陌生，中学课本里有他的《故都的秋》，还有那恼人的五个字“并背诵全文”。
　　安心看仲燃一会眉头紧锁，一会儿摇头，“这真的是那个写《故都的秋》的郁达夫？”
　　安心放下书本，很高兴他问自己这个问题：“是啊是啊，世界观被颠覆了吧，这个故事还是他献给他夫人的。”
　　仲燃推推眼镜：“难怪你阴阳怪气的，都被这些文学作品荼毒的。”
　　“比不上你们理工科热衷工具书到不眠不休。”
　　仲燃站起身来摸摸她的头：“阴阳怪气一点不假。”

　　安心大概是10点半钟睡着的，临睡前，给仲燃准备了白色的睡衣和蓝色的薄被。
　　第二天早上起来，安心推开门，发现睡衣和被子并没有被动过。

　　8点半，安心在大臣的电梯里看到隔壁部门的苏大姐捶胸顿足，我的股票我的大盘啊。
　　细问之下，才知W市发生小范围内金融危机，企业股价大跌。
　　到了办公室，只见赵小清眉头紧缩盯着电脑。
　　安心放下包问她：“怎么了？”
　　中诺集团要抽资金。
　　“抽多少？”
　　“15个亿。”
　　“告诉过他们抽资金的损失吗？”
　　“说了。他们的财务说他们大老板铁了心救子公司，不惜代价。”
　　办公室的LED电视屏正在播放新闻报道，同事们都站在工位上看最新的进展。
　　“W市几大知名企业联合要求政府出面，制止几大银行切断资金链，W市的经济占了这个省的半壁江山，波及范围广、形势严峻，省政府以及几大知名企业总部人员已于昨日半夜到W市。”
　　画面上，安心也看到了仲燃的名字，抵达时间：凌晨4点。

　　安心掏出手机，想着给仲燃发个短信。
　　可想了一会儿，“注意身体”还是“进展如何？”都不太合适，索性合上手机，问赵小清：“中诺怎么样了？”
　　“资金已经抽回中诺总部了，应该没啥问题了。”
　　“那就好。”
　　“好啥？！我们的项目组少了一块肉啊。”
　　安心被赵小清的比喻逗笑了，也是，领导一顿骂是少不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