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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7、二十七 ...


  •   朝中流言日渐有了变化,等正月过去,流言更是越来越激烈了,朝堂之上,百官的表情也隐约有了不同。
      凤殇却只当作并不知情,朝堂当断事抉择却越见雷厉风行,政绩颇厚,百官既惧怕他冷漠表情之下难测的心意,又对他的断事越渐信赖,除了偶尔有官员意有所指地说几句难以应对的话以外,一时间朝中也算是安定的。
      毓臻的病养了半月,也已大好了,只是凤殇却像是越来越忙碌,夜夜翻静王府的墙变成了隔几天甚至十几天才做一次的事,有时指名要毓臻进宫,也只是让毓臻陪在一旁,他依旧有看不完的奏折,断不完的事,忙碌半天,便又干脆地将毓臻送走了。
      毓臻看着他的模样,只当他把自己叫去是为了证明他没有把娴王妃关起来,也不生气,意思意思地四处绕一下,便安静地陪着凤殇,两人共处一室,多日来竟反而渐渐变得有些生疏了,除了偶尔凤殇累了在毓臻肩上靠一靠,敷衍的几个吻,两人便连一个深吻都不曾有。
      只是这样半月下来,毓臻也难免有点没意思了,偶尔帮着凤殇分配些事情,便匆匆回王府去了。
      这日毓臻依旧进了宫,在凤渊宫里陪着凤殇看了一日的奏折,凤殇却连一句话都没说过,到了傍晚,觉得实在有点难堪了,毓臻找了个借口,匆匆说完,也不等凤殇回应,便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
      眠夏一直候在门外,自然看得明白,等传膳时走入屋内,看到凤殇拿着一卷奏折,半靠在椅子上,目光似在奏折上,细看才发现只是张在眼在发怔。
      “皇上?”眠夏小心翼翼地低唤了一声。
      凤殇的眼微微动了动,回过神来,开口便道:“不必费事了,你挑几个小菜,直接捧进来就是。”
      眠夏点头应了,刚要转身,却又停住,迟疑了一下,才道:“皇上,静王那里……这样好么?”
      凤殇一愣,微微一笑:“什么好不好的?”
      “奴婢只是见到,静王回去时,似乎……不太高兴。”
      凤殇笑容不变,微一挑眉,冷声道:“眠夏,是朕平日太宠你了么?”
      眠夏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奴婢知罪。”
      凤殇看着眠夏,半晌才敛了笑容,淡淡地道:“罢了,你退下去吧。”
      “是。”眠夏没再说什么,只是偷偷看了凤殇一眼,转身退了出去。
      留下凤殇一人看着她的背影,慢慢地出神。
      很难受。
      把毓臻叫在身边,只是呆在一起,不说话,不笑,不理睬,也觉得很难受。只是想着那天毓臻无心时说出口的话,才发现自己已经无法不介怀,便只能一日一日地沉默下去。
      “还是……算了吧。”自言自语地低喃一声,凤殇苦涩一笑,是什么事算了,只有他自己知道。
      把手中的笔丢下,他吐出口气,靠在椅子上,闭了眼,不再哼声,一直到瓦上传来一阵轻响,他才猛地睁开眼,眼中已经是惯有的冷漠,低声道:“珞王的事,打听得怎么样了?”
      一个声音蓦然在殿中响起:“回皇上,只能打听到流言是从凤临地区传开来的。至于为什么近日会变成那样子,属下无能……”
      “罢了,总是有心人。这事你们找人去问问在凤临的涟王吧。”顿了顿,凤殇才接了下去,“还有前些天的事,打听得如何了?”
      那声音像是迟疑了一阵,才道:“回皇上,属下等追查到当年的一些人,证实当年永明太子确实曾与一名女子相好,后来因为迎娶王妃,便将那女子送了回去。没过多久,那女子便发现怀了身孕,却没有将这事公开,反而刻意隐了踪迹,直到怀胎月满,在暮春时节生下了一名男孩。”
      听着那人一句句说下来,一直到最后一句“在暮春时节生下了一名男孩”说完,凤殇终于无力地一笑,好久才吸了口气,道:“那么,现在人在哪里,找到了么?”
      “还在追查,因为太保那边也派出了人查找,所以属下便自作主张调了十人外出追寻,应该能赶在太保之前找到那位……公子。”
      “嗯。”凤殇低哼一声算是应了,过了一阵,便听到外头的气息消失了,他才长长舒出口气来。
      暮春时节生下一名男孩……太子成亲后半年,太子妃怀孕,九月产下双生子,便是怜更和凤殇。
      “终究是……迟了半年啊……”久久,凤殇终究低低呢喃出声。
      宫中传言,早跟当初不一样了。
      珞王大命没死,被皇帝找了回来,软禁在宫中。
      这种传言,早晚是要传到毓臻耳里的,当初那样子的流言,毓臻还有可能相信自己,可是如今呢?
      朝中也是一帮“功臣”虎视眈眈,若是让他们抢了先机,先找到这位“哥哥”,指不准便要把自己从皇位上拖下来了。
      一个听话的少年,总是比一个自小学习帝王之道的人要好控制。
      想到这里,凤殇不禁自嘲一笑,原来即便是哥哥相让,这皇位,也终究不该是他的。
      门外传来一阵轻敲,凤殇顿时正了色,问:“谁?”
      眠夏的声音从外面传来,夹杂着一丝担忧:“皇上?”
      凤殇正是心烦,想也不想便吼了回去:“滚下去!”话吼出来,却又有点后悔了,听着门外眠夏远去的脚步声,张了口也叫不出声来。
      半晌,他才慢慢伏在书案上,把头埋在双臂间,再不动一分。

      “瑾,你会成为天下之主的,我可以什么都不要,但你一定要站在天下之颠,俯视苍生。因为你值得。”
      “瑾,到今日,我们还有是没不能失去呢?”
      “这么多年走过来,瑾,你和我,都已经没有回头路了。”
      “瑾,无论如何,我会不惜一切为你取下凤临,从此以后,这天下便是你一人的了。这十多年,你我一样,都只为得到这个天下而活,失去天下,你就什么都不是了。所以,好好守着罢。”

      趴了一阵,凤殇才坐了起来,吸了一口气又呼出来,翻过一张信笺,匆匆在上面写了几句话,写到最后,他的唇边也渐渐浮起一抹浅笑,又拿过信封装上,才叫了一声:“眠夏。”
      过了一阵,门被推开了,眠夏迟疑着走了进来,恭敬地道:“奴婢在。”
      凤殇脸上微微一僵,敛去了笑容,扬了扬手中的信:“拿下去,遣人马上送去静王府吧。”
      “是。”眠夏应了,走上来接过了信,行过礼,没说什么便又退了下去。
      凤殇下意识地低声道:“朕若是道歉,静王就会不生气了吧?”
      眠夏却已经走出了门口,反身掩上门,似是没听见。
      凤殇哼笑一声,似是不在乎,一边揉了揉眉心,便又拿过一旁堆成小堆的奏折,细细看了起来。
      一直到夜深,宫中早就静寂,批下最后一个字,看着叠到一旁的奏折,凤殇长出一口气,看过一边更漏,才发现已经三更了。
      腹中一阵空虚,他才想起一晚上顾着密报之事,连着闹了一顿脾气,眠夏没再来问自己要不要传膳,便一直没吃过一点东西了。
      微微挑了眉,莫名地笑了笑,凤殇又怔怔地望着一旁的更漏,好一阵,才微微变了脸色,扬声道:“眠夏!”
      眠夏推门而入,有点错愕地看着凤殇脸上的失措。
      迟疑了一下,凤殇才掩去了脸上的表情,只是淡淡地问:“那信送去了?”
      眠夏看了他一眼,只是低头道:“已经送去了,静王回话,说王府中有人病倒,今夜不便进宫,请皇上恕罪。”
      凤殇目光一冷:“既然有回话,为什么不说?”王府中有人病倒,若不借口,那恐怕是小柳病了吧。每次见那少年,倒看不出什么病来,只是分明就比别人弱三分,说起来,倒真是跟自己哥哥有点相像。
      眠夏听他语气沉了下来,只是道:“静王说了,皇上今天累了,这些话明日再回,免得皇上再分心劳累。”
      心里郁结,眠夏却分明没有错的,自己平日任毓臻放肆,眠夏也是知道的。沉默了好一阵,凤殇才挥了挥手:“你退下吧。”
      眠夏站了起来,却迟疑了一下,终于道:“还有,一封信,一并送来的。”
      凤殇一怔:“拿来。”
      眠夏从怀中取出信来,送到凤殇面前,凤殇匆匆拆了信,一打开,看到的却不是毓臻的字迹。

      圣意难测,一时冷落一时讨好,皇上当大哥是呼之则来,挥之则去的狗么?
      还是皇上始终以为只有您付出了,大哥没投入半分?

      纸上只有短短两行字,没有抬头,也没有落款,只是从语气间,便能猜到写信的人应该是小柳。
      字迹还有点颤抖,不知是写得匆忙,还是写字的人身体不好抖了手。
      凤殇只是拿着那张纸,再没有一动。
      眠夏在一旁看得心慌,终于忍不住叫了一声:“皇上?”
      凤殇始终没有哼声,过了很久,才缓慢地将那信纸又细细叠好,放回信封之中,抬头淡淡一笑:“没事,你下去吧,朕累了。”
      “那么奴婢伺候您就寝……”
      “不必了!”凤殇突然喝了一声,见眠夏一愣,才又一笑,“时间不早了,朕在这里将就一阵,等四更天后,你就来叫吧。现在把灯都灭了吧。”
      “是。”眠夏应了,犹豫了一阵,才走了开去,将两旁的灯一一打灭。
      凤殇坐在椅子上,看着如豆的灯火一点一点地暗下去,只觉得眼前慢慢地模糊成一片,喉咙哽得难受。
      无声地张了张口,他以为自己哭了,伸手去拭,半晌放下手来,才发现依旧是干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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