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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十八 ...


  •   “瑾!”毓臻惊惶地看着眼前景象,只觉得这是一场梦魇,手上渐沉的重量越加清晰,毓臻脚上一软,跟着凤殇落下的身体跪了下去。好半晌才发得出声音来,“皇上……瑾……你、怎么、怎么了?瑾……”叫出了口,才听到自己声音中一片凄惶,在偌大的厅中回荡着,死一般吓人。
      凤殇只是半靠着毓臻的脚伏在那儿,头上冠帽蹭掉了,长发散了一地,一动不动,悄无声息。
      毓臻呆呆站在那儿,半晌才反应过来,仓皇地去扶凤殇,凤殇在他手中就像是破损的人偶,长发覆面,看不清面容。
      毓臻伸出手去,手上已经是止不住地发抖,慢慢拨开凤殇覆面的长发,就看到那张血色尽失的容颜。
      没有冷傲,没有暴戾,没有绝望,甚至,没有一丝生气。眉眼之下,蕴着一抹黯淡的灰,唇边挂着一丝血迹,深红似墨,叫人看得心惊。
      “瑾,瑾……”毓臻只是失措地叫着,好一阵,才看到凤殇慢慢地睁开了眼,对着自己微微一笑,更多的血从唇边逸出,看得人心惊肉跳。毓臻惶然地伸手去拭他唇边的血,衣袖染得深红,却像是怎么都拭不去。
      “这个……时候,你应该,叫大夫……”凤殇微微张口,低低地说,声音里仿佛还含着笑意,他像是累极地合上眼,声音更轻了,断断续续,吃力地抬手,抚过毓臻的眼,又无力地划落下来,“真好啊,能、看到、你、惊慌……的样子,我可以,把这个,当作心疼吗?像是……心疼哥哥那样子……”
      “瑾,瑾!”见凤殇又闭上了眼,气息越来越弱,毓臻心中更是惊惶,失声叫了出来,如同惨叫一般。
      凤殇没有睁眼,只是浅浅一笑,声音低如梦呓:“没事的……”最后一字静下来,便再无声息了。
      毓臻只是怔怔地抱着他,眼中满是惊惶,心中突如其来的钝痛让他一时连呼吸都变得困难了,好一阵,才惨叫出声:“来,来人啊!”

      就如凤殇所说,没事的。
      毓臻坐在床边,窗外的天已经全亮了,雪从清晨就没有停过,天色一例是灰蒙蒙地,叫人看得低郁。
      淮州知府机灵地带着临时挑选出来的大夫厨子赶了过来,正好撞上了毓臻大叫“来人”的一刻,毫无耽搁地便把凤殇送进了房间,好让大夫当场诊断。
      大夫折腾了一宿,在凤殇背上找到一根细如牛毛的银针,吸出银针,敷了药,又开过方子,说了一大堆注意事项,毓臻才把人遣去休息了。
      就如凤殇所说,没事的。
      大夫有说,那银针上的毒,足以让人当场丧命,凤殇却一路撑着回来,还掩饰得无人起疑,最后终于支撑不住倒下去时,毒却早化去了大半。大夫说,那是因为凤殇体质特殊,一般的毒物对他根本没有作用。
      毓臻自然心里明白,皇室之内,为了防备各种阴暗手段,皇子们通常都会自小被喂食一些轻微的毒素,以培养身体对一般毒物的抵御能力,至于凤殇,既然自小被当作皇帝来培养,这样的准备,自然也是会有的。
      幸好,有这样的准备。
      一想到凤殇差点死在那根小银针下,毓臻就禁不住全身颤抖,连自己都说不出原因。
      心里只是又怜又气。既怜他所受的毒性折磨,又气他丝毫不懂爱惜自己。
      在知道凤殇没有生命危险后,气恼就更加明显了。只是看着床上那人苍白如雪的容颜,那满腔的气恼却又无处宣泄。
      安然回来后自然又是自责万分,毓臻安抚了两句,就将人赶出房间去了。
      诺大一个房间里,只剩下两人,安静下来,连呼吸声都分外明显。只是一声一声,凤殇的呼吸声低促絮乱,有时低得像要听不见了。
      毓臻坐在床边看着凤殇,双目紧闭,气息低弱,早看不见那朝堂之上天子的模样了,心里竟隐约浮起了一抹熟悉的无力。
      就像很久以前,怜更还在自己怀里,受尽心疾之苦,自己却始终无法替他承受的无力。
      只是,还有什么是不一样的。
      从来没有一刻比得上此时,凤殇看起来跟怜更如此相象,仿佛就是同一个人,躺在那儿,那些过去岁月里发生过的事都只是黄粱一梦,醒了,他依旧是趴在床边守着的那个人。
      却也从来没有一刻比得上此时,让他的感觉如此清晰,床上躺着的人,不是怜更,而是凤殇。
      “唔……”床上传来一声极轻的□□,毓臻愣了一下,往凤殇看过去,床上的人却没有一丝动静,像是那一声只是他的幻觉。
      过了一阵,凤殇才微微地皱了皱眉,又低低地哼出一声,却没有睁开眼睛。
      “瑾?”毓臻紧张地靠近去,唤了一声。
      凤殇像是没有听到,过了好一阵,眉头锁得更紧了,微微张口,缓慢地呼吸着,似是极难受。
      “瑾?醒了吗?感觉怎么样?”毓臻又凑近一点,伸手抚凤殇的额,只觉得手心出奇地烫,心中一惊,就明白过来了。
      毒是没伤及性命,但是毒性在体内积聚,对身体总是不好的,这时刚灌下了药,要发作出来,身体经受不住,就发起高热了。
      毓臻从前照顾怜更,对于照料病人的事也是极熟悉,这时一反应过来,便匆匆走到一旁,拧过一条湿毛巾,覆在凤殇额上,又将他身上的被子捂严实了,才又在床边坐了下来。
      凤殇睡得还算安稳,只是偶尔□□出声,听得毓臻心中一阵难受,只能一直替换毛巾,一边握着凤殇的手,想让他安心下来。
      雪渐停了,毓臻握着凤殇的手间也渐有了细汗,毓臻动了一下正要收回,却觉得手上一紧,被凤殇死死地抓住不肯放了。
      以为凤殇就要醒来,毓臻连忙凑近身去看,只见凤殇依旧紧闭着双眼,只是微微地动了动唇,像是说了一句什么。
      “想要什么吗?”毓臻脱口问了出来。
      就像是回应他的问话一般,凤殇又轻轻地动了动唇,依旧听不到声音。
      毓臻却一下子僵在了那儿,久久不能一动。
      他在叫,哥哥。
      没有声音,甚至看不清那开合的双唇间要表达怎么样的话语,毓臻却清晰地看到了凤殇在叫,哥哥。
      一声一声,叫在梦里,悄无声息。
      “瑾……”低低的呼唤自唇边逸出,连毓臻都不知道自己的声音里含着多浓的痛惜。他只知道眼前无声地叫着哥哥的凤殇脆弱得让他心疼不已。
      凤殇始终没有醒来,只是捉着毓臻的手更紧了,用力得让毓臻差点叫出声来,站在那儿看着凤殇一直无声地念着哥哥,哥哥,在死寂的房间里,那一声一声就像是无尽的咒语,跟记忆里的某些话语逐渐重叠,叫人崩溃。

      说到底,你就是嫉妒怜儿,容不下他。

      你残酷不仁。

      那时候的指责,这个人是以什么样的心情一一听下呢?又是以什么样的心情对自己说出“我就是要安然杀了哥哥”的话呢?
      只有此时此刻,才能明白那时候的指责对眼前的人是多大的伤害。
      他是一个皇帝,所以他只能选择君王之道。哪怕是在梦里,都不敢将自己的脆弱宣泄于口。
      毓臻坐在那儿,很久很久,终于长长叹出一口气,唇边掠过一抹苦笑,看着床上的人:低声呢喃:“快点醒来吧,我一定要好好教训你一顿……既然知道自己是皇帝,居然还敢拿自己的命来跟我闹别扭……你也,太任性了。我该拿……”
      “毓……臻……”一声轻如猫叫的声音打断了毓臻的自语,毓臻全身一震地瞪大了眼,怔怔地看着凤殇的脸,半晌,眼中慢慢地浮起一抹不可置信。
      一道无色的水痕慢慢地沿着凤殇眼角滑落,打在被褥之上,就像是有什么打在了毓臻心头,发出“噗”的一声闷响。
      “毓臻……”第二声,已经有了一丝哽咽,轻得几乎听不见了。
      毓臻下意识地手上一紧,用力地反握着凤殇的手,想要开口去唤,张了口,才发现喉咙堵得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
      凤殇的唇又轻轻地开合,已经听不见声音了。
      毓臻看着他无声地叫着自己的名字,叫着哥哥,断断续续,却始终不断,就像心中的疼痛一样。
      伸出指尖轻轻滑过凤殇的脸,很像很像,和怜更已经没有任何不同了,再不是朝堂之上高傲华贵的模样了,三分苍白,七分脆弱,叫人怜惜。

      我长得不像他吗?我比不上他吗?我不能代替他吗……

      想起很久之前凤殇曾经说过的话,毓臻唇边不禁掠过一丝苦笑,埋下头伏在床边,感觉凤殇的温度似乎就在鼻尖之下,他慢慢合上眼,无意识地低语道:“你就是要这么代替他么?代替他……让我难受下去?”
      如果这就是你想要的结果,那么,你好象已经做到了。瑾。

  • 作者有话要说:  完全是废话的一章...[爬走]
    今天是团员的日子哦,各位中秋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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