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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7、三十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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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海,大世界。
云姨抽着她的烟袋锅子,瞧着一旁沙发上坐着的楚易。他又是一个人,这已经多久了,从前一向风流,美女环绕的楚先生,身边竟没了莺莺燕燕。
“今晚挑中了哪个?”云姨打量着台上,问楚易。
“别拿我开玩笑了,云姨。”楚易一边抽着烟一边说,旁边桌上烟灰缸里已经满是烟头。
云姨笑了,“想就去找吧,这么等着可不是你楚易的作风。”
楚易当然知道,云姨指的是韩曼秋。
“她和其他女人不一样。”楚易吐着烟雾,眼眸间似乎有着化不开的愁绪。
云姨有些惊讶,“动了真心?”
楚易没有回答。
“那可真是恭喜你了。”云姨笑着道,“还以为你这辈子都要孤独终老呢。我瞧着那丫头不错,虽然脾气有些倔,不过跟你挺配的。”
楚易眉头深锁,两指夹着烟。
“怎么?你难不成还嫌弃人家?”云姨见楚易这样,不由得戏弄道。
楚易苦笑,“我怎么有这个资格。”
“那是怎么回事?”云姨看向楚易,“我瞧着那丫头对你也挺有好感的。而且,你之前对她不是也挺好的。”
“像我这种人,怎么再有资格爱一个人。何况···”楚易深深的吸了一口烟,吐出了烟圈。
“何况什么?”
“我对她好,因为我欠了她。”楚易看向云姨,“当年广州那件事,是我对不起她。”
“你说那丫头——”云姨怔住了,显然她也想了起来。
“不错。”
云姨的脸色变了,“她怎么会来上海?”
“我也不知道,或许,冥冥之中,上天早有安排,欠下的,总是要还。”
“她知不知道?”云姨欲言又止。
“不知道。”楚易缓缓道,“她把所有的事都忘了。”
云姨看向楚易,见他这个样子,不禁感叹,当年的一报还一报,没想到那一报还没有还完。
云姨叹了一口气,“人活一世,总要有些念想的。楚易,过去的事就让它过去吧,想做什么就去做。”
或许是想起了自己的过往,云姨以过来人的口吻劝道,“不然等你老了的时候后悔,就晚了。”
“可我···”楚易苦笑,“满手血腥,周身血债,还有这个资格吗?”
云姨看着楚易,“一直用手捂着良心会累的。”
楚易一手掐灭了烟头,起身,接过侍应递过来的外套,似乎已经有了决定。
燕家。
燕家大小姐已经离家三日,燕老夫人正在厅里大发脾气。
“你们怎么不好好看着大小姐?居然任由她一个人上了火车?”
“是大小姐不让我们跟着的。”
“要是她有什么事,你们全都不用做了。”燕老夫人气的脸都红了,燕芷珠去了北平,那儿可正打仗呢。
“老夫人,你别着急,气坏了身子。”兰姑在一旁劝道。
“老夫人!”门口的听差这时跑了进来,“大小姐!!大小姐回来了!”
一听这话,所有人都朝着门口看去。
燕芷珠进了门。
身后,还跟着两个军人装束的青年,帮她提着行李。
“你还知道回来?”还不等燕老夫人发火,燕芷珠一言不发,径直上了楼。
那两个青年放下行李。
燕老夫人正要着人上茶。
“老夫人不必麻烦。”一个青年推拒道,“我们奉沈将军的命令,护送燕大小姐回来。现在北平那边还在打仗,我们不便多留,请老夫人见谅。”
说完,两个青年便告辞走了。
燕芷珠这趟去北平,是去找沈问天的,不知道出了什么事。
回来之后,更是一言不发就上了楼,谁叫也不应。
下人们从来没有见过大小姐这个样子。
燕老夫人派兰姑过来看看。
兰姑毕竟是从小看着燕芷珠长大的,燕芷珠还是把门打开了。
在兰姑几经打探之下,燕芷珠还是把事情说了出来。
这次她追去北平,想见沈问天。
战火连天,燕芷珠几经辛苦才找到沈问天的军队,谁知得到的,却只是一句“回上海吧。”
过往的一切,她执着于旧情,始终念着当初未曾与沈问天一起。
当年成亲前夕,沈问天曾与她相约在轮船码头,一同私奔。
可她却被下了药,事后赶过去的时候,轮船已经开走了,码头上,任凭她如何哭喊,茫茫大海再无人回应。
沈问天去了法国,一去就是五年。
燕芷珠望眼欲穿,直到沈问天回国,她已是他人妻,还有了孩子。
昔日爱人视她如陌路,燕芷珠如何能甘心。
她的爱不该是这样的。
为此,她不惜冒着性命之危,追至北平。
沈问天终于愿意听她的解释了。
就当燕芷珠盼着能与他重新开始的时候,沈问天给她的只有四个字,“回上海吧。”
沈问天告诉她,当年的事谁对谁错都不重要了。
曾经,他是个为爱冲动的毛头小子,年少妄为。
在码头没有等到燕芷珠的那一夜,他去了法国。
起初,他是恨的。
恨燕芷珠没有来赴约。
可现在,他已经完全放下了。
沈老爷死了,现在整个沈家都靠他撑着。
沈问天真正明白到了,什么是责任。
他不能为了一己私欲,抛下整个沈家,抛下所有追随他的将士。
或许他们曾经彼此相爱。
可如今,燕芷珠早已成婚,有夫有子。
而沈问天也在燕芷珠来的前一日成婚了,是他父亲生前安排的婚事,对方出自书香世家,温婉贤淑。
他们,再也回不去了。
燕芷珠哭的梨花带雨,她不明白,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
“我该怎么办?兰姑,他不要我了,我该怎么办?”燕芷珠忘不了他们曾经的那些美好,忘不了沈问天。
“大小姐,兰姑从小看着你长大,你这个人呐,脾气就是倔强,不肯听人劝。”兰姑缓缓道:“事已至此,你也该放手了。”
“不···我不要···”燕芷珠摇着头,不肯接受现实。
“人总有年轻的时候,情窦初开,为爱不顾一切。”兰姑劝道:“可两个人在一起不止要有爱,还要看有没有缘分。有时候,相爱未必能相守。”
“你跟沈公子经历了那么多,最终却还是不能在一起,说明你们没有缘分。”兰姑缓缓道:“一个女人最重要的无非是嫁给一个好男人,姑爷人好心善,只要你愿意花时间了解他,你总会爱上他的。俗话说的好,这感情是慢慢培养的。何况,你们已经结婚这么多年了,既然上天给了你们这个缘分,你为什么不尝试的了解一下他?兰姑看人的眼光一向很准,姑爷比沈公子更适合你。”
燕芷珠想起叶悠阳,不由得心下气恼:“他有什么好的?”燕芷珠一向瞧不起叶悠阳,觉得他事事都听燕老夫人的,燕老夫人说一,他不敢说二,一点儿男子气概都没有。
兰姑笑了,“姑爷饱读诗书,学富五车。最重要是的是,他平易近人,为人亲和友善。你从小娇纵任性,得有人宠着。这些年来,姑爷对你怎么样,难道你自己感觉不到吗?”
兰姑这样一说,燕芷珠倒是也想起来了。这叶悠阳倒也不是那么讨厌,对她从来没有刻意奉承,却也不会故意冷落。无论她怎么明嘲暗讽,他从来都是忍气吞声。
从前觉得他懦弱怕事,现在想来,他大约是让着自己,不与她计较。她还以为自己得了上风。
“哼。他哪有你说的那么好?”虽然心下对叶悠阳不那么讨厌了,但燕芷珠还是嘴硬道。想起那日她要出去时,叶悠阳拦住她,把她推到门上,结果她踩了叶悠阳一脚,“像个木头似的,笨死了。”
虽然如此,但燕芷珠的嘴角却翘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