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过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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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菲发现最近一段时间，要进出老板的办公室变得尤其容易，再也没有那些看了就心里发毛的爱发嗲耍赖妖里妖气，尤其有裸奔兴趣的小男人，连敲门都省了去。尤其是她手上拿着资料夹的时候，这个刁钻古怪的男人恨不能端茶送水请她进门。
现在这个连自己秘书都弄不明白他心思的男人舒舒服服的半躺在他绵羊皮的老板椅上，享受着他亲自挑选的聪慧漂亮女秘书的按摩。而受苦受累的吴菲却怎么也看不出来他有半点惬意的样子，不禁在心里大呼这劳力花得冤枉，就算月底奖金年底花红加班按五倍工资给钱，这个老板还是常常让她头痛得想跳槽。当然，只有一半的时间而已，另一半的时间她很本分很识相地用工作来向这份优渥到让她想哭的工资致敬。比如，让她面前这个一向要风别人不敢给他雨的男人皱起眉头来的这份资料，还真是让她花了不少心思，也不知道动用了多少关系。
可惜结果是——她的老板依然不满意。她自己也不怎么满意自己这次的工作成果，不过，照片上的那个男人，她倒是确实很有兴趣。老板千年难遇有一次正常的品味，吴菲感慨，她好不容易有这么一次发自内心想成就好事，可惜心有余力不足。真是郁闷。看得出，老板更郁闷。
“哎……”数不清这是今天第几次叹气了，反正自从吴菲把这份资料拿进门开始，程溪亭就一直觉得头很痛，就算美女秘书的纤纤玉指在太阳穴上呵护有加地揉压了半天，似乎也没有丝毫的改善。本来这事情简单得简直不需要他花心思，且不说苏遇看起来一副平平淡淡的样子，根本不像以前某些别扭的欲擒故纵的家伙，他却因为重视还是动用到了代表他们公司最高办事水平的吴菲，按说无论如何一份个人资料，不用吹灰之力就会完完整整的放在他的办公桌上。但是他面前的这份东西，看起来……彻头彻尾是一个玩笑，就好像中学生追星族的“粉丝手册”一样只有些无关紧要的身高体重年龄血型！！！不管是作为商人还是作为男人的程溪亭，这一辈子没有这么哭笑不得过——如果告诉他今天不是愚人节的话，那么难道他喜欢的男人会是个国际特工么？！就算是这样，也总该有份像样的履历吧？！伪造的也好啊！！！
着急起来，人总是不会去往简单的方面想的。当然，基本身价八千元起的吴菲小姐就不是这种普通人，而且他是一个局外人，一个深刻的知道这么复杂的问题答案往往是简单的局外人。
“从外地搬过来时间不长，或者生活一直很平淡的人，根本就不会有什么值得探究的个人档案。”吴菲停下手里的动作，有些无奈又有点好笑，真不知道竞争对手和商业伙伴要是看见所向披靡睿智霸道手段老辣的程溪亭郁闷得脑子都不好用了，会作何感想。顺手整理好今天早晨已经给这个失去了判断能力的老板审阅过的文件，“苏先生一看起来就是生活很简单的人，不要把人都当作你见惯的那种履历复杂的家伙。顺便一提，你的办公室最近真是整洁明亮了不少。”
恍然大悟的神情让这个在商场上摸爬滚打了这么多年的男人看起来凭空有点可爱了起来。好心情地忽略他漂亮的女秘书最后一句话意有所指的嘲讽，程溪亭倒也不在吴菲面前掩饰些什么，脸上的表情立刻轻松了不少，反倒开始兴致勃勃地研究起那份资料来：“比我小三岁……年龄倒是挺合适的……”吴菲无奈地觉得，她拿着这份工资确实还是亏了的，应该再加一份幼稚园高级保姆的工资才够：“股东大会可是还有五分钟就开始了，你就不能放着一会儿再花痴么？”
“你比起刚进公司的时候，还真是泼辣多了。”程溪亭大笑起来，“让那些老家伙们等等怎么了，这公司大半可都还是在你老板我手里的。”从吴菲手里接过西装，对着镜子整理好略微有点凌乱的头发，俨然又是一副商业精英的模样。
临走到办公室门口，程溪亭突然又回过头来眨眨眼睛：“小菲，他是不是真的很不错？”没头没脑的问话让吴菲笑了出来，也会意地眨了眨漂亮的大眼睛：“开完会直接下班，明天一早累的可是你自己。不过，苏先生看起来……远远不只值这么点代价不是么？”程溪亭也笑得极其开怀：“那些等着开会的老家伙们要是有你一半善解人意，我明天就分红！小菲你简直该值再涨50%的工资！”这句让吴菲眼睛发亮的话话音还没落，并不打算兑现的说话人已经急急跑着去乘电梯了——那些老家伙们，绝对不可能善解人意地容忍他开股东大会的时候迟到早退。
“一群无事生非的老怪物！”程溪亭车开得飞快，一边低声咒骂着这群不识趣的老古董。他的臭脸已经摆得够久了，偏偏这些人就是不肯善罢甘休，每次开会都要看财务报表，开会开得这么勤还次次都要看，简直是……仗着那么点股份，还真当自己能当家作主啊！！！指手画脚惯了的老人家，拿个舒服位置给你们坐着白拿钱还偏偏不知好歹！！！一把年纪了，难道个个都不用回家休息么？！失眠还耽误着别人，就不怕折寿？！急着去见心上人的程溪亭开会的当中好几次都兴起了把这些股份全部给买回来的冲动，要不是怕忤了面子以后不好做事，他才不会等到这个七晚八晚的时间！吴菲下班时候假借进来送材料送的那个同情的眼神，现在想起来，还真是显得极其幸灾乐祸，他这个为人老板的也只能开着车咬牙切齿一下而已。二十八岁的程溪亭，极其幼稚地开始和自己的公司生气起来。
就只盼着那个安静的男人还是站在他原来的位置，虽然，他连今天要说些什么都还来不及想。想起今天那份资料，非但没有给他一个可以开始的突破口，反而逼着他从原点开始，程溪亭的心里开始有些惴惴不安。
酒吧还是一模一样的嘈杂，被灯光映照成各种颜色的男女交叠在一起，狂欢，混乱。以往程溪亭并不在乎这些。每个酒吧都一样，不过是找乐子的地方，地址不同对他而言没有任何的影响，哪里都会有渴望金钱的男人自己扑上来讨好，即使再乐此不疲，也单调得让他不需要记忆。可是这里，因为角落吧台后面那个男人，却显得尤其不同了起来。苏遇脸上还是没有表情，低低垂着刘海挡住的脸，程溪亭总觉得有什么像水一样流淌着的东西浮现在那张精致的面孔上，让人想要小心翼翼捧在掌心，却轻易就碎了。但然而细细地端详那样漂亮的脸，却好像有什么都没有一样。程溪亭微微的眯起眼睛，那样的沉静后面，总归是有些什么的。这些“什么”，让他无端的有些担忧。
“我前天要的那杯琥珀色的酒，或者被你当作武器的那杯酒，随便给我一杯。”男人的声音低沉而富有磁性，是听过就很难忘记的迷人声线。
苏遇的记忆力很好，自然更不会忘记，何况，像程溪亭这样子的男人，本身就不是让人容易忘记的。其实，更早一些，在他靠近之前，那淡淡的香水早已经提醒了苏遇。微抬起脸来点头微笑：“程先生……啊，应该叫你溪亭。”他笑的时候依然很轻浅，程溪亭想起初春在北方见到过的梨花，落在没有融尽的雪上，那样雅致又温存的画面刚好用来形容这样的笑容。不同的是，上次这笑还显得疏远，今天却格外的亲近了起来。程溪亭有些疑惑。
轻轻放在吧台上的酒杯有着不规则的边缘，酒是水色的，却有千丝万缕鲜红的液体漂浮其中，慢慢溶化。面上微微带着醺红的颜色，苏遇还是笑着，却让面前的男人看见了他眼底的哀伤：“当作我给你赔罪吧，新调的。”他沉默了一下，呐呐着说，“这酒的名字……叫过往。”眼睛停留在那些慢慢淡入水色的鲜红上，苏遇也不知道是在和程溪亭说话还是在自言自语，“你看，时间久了，再深刻的颜色都会淡掉的。”
“可是，这杯水色的酒……却变成淡粉色的了，不是么。”程溪亭端起杯子一饮而尽，“苏遇，你是不是喝酒了。”
苏遇怔怔地看着已经空了的酒杯，并没有回答。停了许久，忽然问：“是不是像你这样一饮而尽，就什么都看不见，什么都不用想了。”修长的指尖缓缓的杯子的边缘勾勒着，那手苍白却并不纤细，形状却优美得让程溪亭想立刻伸手握住。这并不是一个要求答案的问题，程溪亭也沉默了。静静的过了许久，苏遇轻轻把和程溪亭上次喝的一样的琥珀色酒液摆在他面前：“这酒……叫做迷恋。”程溪亭接过酒杯，依然没有言语，苏遇眼睛里有薄薄的雾，他听见他轻声的叹息。苏遇醉了。
长久的静默，苏遇在吧台后面忙碌着，却看得出酒醉后的晕眩。程溪亭来时的目的已经全然忘记，他只想这么坐着，与这个男人近在咫尺的距离让他心生感激，他愿意沉溺在这个男人沉寂又神秘的湖水里，就只是这样。
酒吧里的人渐渐散去，侍应生和杂工们自顾自做着打扫，时不时打着呵欠，没有人注意到这个角落的吧台有个男人带着淡淡的忧伤醉在一旁。程溪亭也顾不得那么许多，进入吧台把苏遇抱了起来。初秋的天气，晚上是凉的，苏遇的手也冰冷。他也不挣扎，反而缓缓偎进了程溪亭的怀里，好像贪恋这种温暖的猫一般暧昧又悄无声息。他比程溪亭想象得还要轻，轻而易举就被整个横空抱在了怀里。程溪亭的心脏鼓噪得让他听不见夜晚街道上偶然经过的汽车呼啸的声音。
把苏遇放在副驾驶座上的时候，他已经睡着了。脸上的安详恬淡让程溪亭怦然心动，嘴唇的光泽炫目无比。
凌晨三点半的时候，一辆黑色的沃尔沃。有一个面带怜惜的英俊男人目光炙热地注视着一张比天使还要美丽祥和的面庞，手指轻轻抚过樱色的嘴唇。留恋着不肯离去。终于，一个本该落在唇上的亲吻却最后轻轻的落在柔软的栗色发丝上——“过往啊……”程溪亭想起那杯酒里渐渐溶解的刺目的鲜红，轻轻揽过苏遇的身子抱在怀里，“你的过往……是不是很疼呢……”
作者有话说
第3章 过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