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客与糕点师》奈斯影子

4、章四

　　还未等到苏来抽出时间去拜访一下，纪松就赶忙来到了蛋糕店。

　　似乎是考虑到对蛋糕店生意的影响，对方特地少见地在晚上很闲的时候到来。一进来便找到了苏来的位置，急匆匆地走了过来。

　　“……听小竹说，你答应教她制作甜点了？”

　　尽管是充满火药味的问话，见到纪松一脸犹豫的表情后也全数消散。他见苏来慢半拍地点了点头，苦恼地抓了抓短发，漂亮的容颜上也充满愁色，“……其实不用答应的，你毕竟还有正式的工作……”

　　“没事，工作很闲。”苏来无所谓地回答。

　　“但是你毕竟是一个售货员，让你教小竹制作糕点……”

　　“……”

　　苏来差点都忘了这茬了。

　　现在解释可能还解释不清楚，况且这本来就不算什么大事。简单斟酌后的苏来微微一笑，以安慰的语气说道：“没关系。”

　　。

　　纪松家住的并不远，这也很符合他“夏天走路出门买蛋糕”的设定。苏来来到距离热闹的商业街不远的小区中，找到纪松后跟着他前往家中。

　　“抱歉，小竹突然被导师叫去了，下午能回来。……你的工作真的没问题吗？这样明目张胆地翘班，不怕老板再让你加一个月的班？”至今都认为苏来是个普通售货员的纪松疑问道。

　　“没问题的，正好之前有人找我替班。让对方暂时替了下我的班而已。”

　　(此时，蛋糕店厨房。
　　同事B：你站在厨房干什么？
　　同事A：……小苏老大让我替他的班。
　　同事B：你会做甜点？
　　同事A：……不会QAQ)

　　苏来朝高处的楼层看了看，继续笑道，“既然她还没回来，那我就先回去了，下午再来……”

　　“哎，等等。”

　　纪松说道，脸上有些犹豫，“……她应该吃过午饭就能回来了，你要不要上来吃个午饭？”

　　“不…”

　　“虽然我甜点做的有点不堪入目，但是家常菜还是会煮的，而且一个人吃饭也挺无聊，你要不就留下来吃顿饭吧？免得到时候再跑一趟。”

　　苏来刚刚习惯性地想回绝对方的邀约，纪松就像找到了以往的舌头似的，扔掉了犹豫，流利地说了下去。听出对方的诚意，苏来又想了想，最后还是同意了。

　　。

　　纪松没有夸大，看着满满一桌的菜色，还没吃就能闻得出这菜味道不错。

　　与过着西式生活的苏来不同，纪松是绝对吃不惯蛋糕、面包这类食物的。——这是他亲口所说，虽然说的时候有考虑到苏来的情绪而有所保留。

　　“不过，你们蛋糕店卖的蛋糕味道是挺不错的，不会那么甜。”

　　看样子他不吃甜。苏来想。

　　“我就完全做不来蛋糕了，不然小竹也不会特地跑去外面找老师学习。……暂且先给你打个预防针吧，我们俩都不是适合做甜品的人。”

　　纪松的话中满是挫败感，仿佛已经在这件事上栽了不少跟头。做了十几年甜品，已经将其融入生命中的苏来不禁好奇地问了句。

　　“怎么说？”

　　“就是那种——无论怎么认真做都只能做出甜味面饼的人，而且还甜到发咸，随便做的就更不堪入目了，”纪松仿佛将这件事当成了一个笑话，毫不在意主人公就是自己，“当然，我也不知道原因。小竹的话，水平应该比我好一些吧，仔细学学还是能学得好的。”

　　。

　　纪小竹的确很快就回来了，带着一袋子从超市买回来的材料，开始跟着苏来老师学习。

　　无聊的纪松就靠在厨房门口看，就算看不懂也图个乐，否则只是看电视也太无聊了。

　　“你不用工作吗？”

　　纪小竹去独自一人实际操练了，苏来洗洗手，看向先前一再要求自己回去工作的纪松。只见后者听见这个问题，不由得尴尬地摸摸鼻子，什么都没回答。

　　最后还是路过的纪小竹随口提道：“他翘了快三个月的班了，A先生都快把我电话打爆了。”

　　苏来：“……”

　　“这又不能怪我，谁让你突然闹出那种事，爸妈又不管你，我当然得赶回来啊。”

　　“相信一下当代大学生处理私事的能力啊。”

　　兄妹二人一来一去打着哑迷，愣是没详细说事。苏来被夹在两人之间，慢半拍似的左边看看右边望望，倒是啥都没说。

　　“说起来，”纪小竹突然将话题引到旁观地苏来身上，“苏老师你究竟是怎么跟我哥这种人做朋友的？成天操心这个担心那个，比老妈还啰嗦。”

　　“……”

　　“小孩子不要随便怀疑大人的交友观，你的饼干要烤焦了。”

　　“……”

　　苏来始终都没有开口说过话，见纪小竹在纪松的提醒后慌忙赶到烤箱旁忙活，同时听到一旁纪松颇为无奈的道歉。

　　“抱歉啊，……小竹那孩子小时候没人管，自由惯了，加上最近语气比较冲。等她情绪稳定下来后会好许多。”

　　“……是发生了什么事情吗？”苏来问道。问题直击事件中心。

　　“……啊，小竹喜欢上了一个人。”

　　纪松此时像极了为妹妹的未来担忧的哥哥。

　　“对方……不适合交往？”苏来琢磨着，比较委婉地问道。

　　“如果是那样就好了，不适合交往——那后来自然会分手。”纪松苦恼地摇摇头，不太想提起这件事。

　　。

　　如同纪松给苏来打过的预防针一样，无论是纪松还是纪小竹，在甜品方面的天赋着实有些可怜。

　　纪小竹认真地学过之后勉强能做出样子了，但纪松偶尔闲的无聊来学了学，做出的甜品竟然没有一样是甜的。

　　“甜的甜品能吃？”纪松皱着眉疑问。

　　“你见又酸又咸的蛋糕吗？”苏来无奈地反问。

　　最后纪松被自家妹妹赶出了厨房，并且勒不准在她的学习时间添乱。

　　“老哥他就是吃不惯甜品，……啊，不过苏老师你做的蛋糕他一直都有吃两口，”纪小竹看着紧闭的大门，说道，“说是不会觉得甜腻。”

　　苏来一愣，这事纪松不久前有跟他提起过，当时他以为这不过是客气的说辞，……现在看来，应该能算证实了吧？

　　无论如何，再听了一遍这话，苏来有点小开心。指导纪小竹时的语气也不由得飘了起来。

　　连同他的语气一起飘起来的还有纪小竹古怪的眼神。

　　“……”苏来清咳两声，看着纪小竹制作的还算完美的曲奇饼，尝了一个转移话题道，“味道不错，这是要送人的吗？”

　　自己吃一般不会烤曲奇，再加上不远处的装饰袋，基本已经可以确认了。

　　对方应该是被纪松恨得牙痒痒的(暂定)渣男吧。

　　纪小竹点了点头。

　　苏来一手撑着桌面，瞄了眼厨房紧闭着的门，想想后问道：“对方是个怎样的人？”

　　“……声音很温柔……”

　　苏来沉默，为什么只有声音温柔？

　　“对所有人都很好……”

　　渣男特色，中央空调。苏来在心中点了点头，看着眼前这位与纪松有着相似外貌的妹妹，决定还是帮把手。

　　“对方喜欢你吗？”

　　“……不知道。”

　　渣男特色，暧昧不断。苏来继续总结道。刚开口想说些什么，就见纪小竹有些激动：

　　“但是……！”

　　“但是”后面的话，还是没说出来。

　　等了许久的苏来轻叹一口气，看着紧闭着的厨房房门下方一道细缝，被外面的纪松脚步所遮挡的光线在视线中投出两道黑暗。他刚准备帮纪松劝劝纪小竹顺便加加哥哥的好感，却听纪小竹突然间问道：

　　“苏来老师，你喜欢我哥吗？”

　　“……”

　　这姑娘太直白了。苏来想。他想开口否认，否认的话张张口却始终都卡在喉咙里说不出来。他干脆放弃了否定，转而感兴趣地问道：“怎么说？”

　　似乎因为提到了自己感兴趣的事情，纪小竹从桌上拿起一个曲奇饼干，一点点捏成粉末：“感觉出来的啊。这么久来我一个人捣鼓的时候，你不是一直都盯着我哥看嘛，脸上还露出那种超恶心的笑。”

　　“……”苏来眉毛一跳，这是第一次有人评价他恶心。

　　“而且还特地请假来教我着八竿子打不着的徒弟制作甜点，说没有什么目的你觉得我会相信？”纪小竹反问道。

　　其实不仅她不相信，苏来自己也不相信。……他承认，自己的确有那么点儿私心。但绝对不多，嗯，只有很少一部分。

　　“……一般人不是应该觉得，我看上你了吗？”苏来摸摸下巴，玩味地说道。

　　“……别开玩笑了，苏来老师。一有空就吧啦吧啦地跑到我哥身边献殷勤的人会对我有意思？”

　　苏来觉得纪小竹的语言水平还需要加强，这孩子用的都是些什么词啊？但是等他仔细想了想，好像……

　　………好像她说的也没有错？

　　将苏来的沉默当成了默认，纪小竹捻起一抹饼干粉末尝了尝，继续有些消沉地说道：“那苏来老师你能理解我的吧。”

　　“嗯？”还在回想自己反常举动的苏来应了声。

　　“我喜欢上了一个女生。但是老哥他不同意。”

　　“……”

　　苏来突然理解了纪松不久以前表示出的“渣男都比现在这个好”的深刻含义。

　　“我家父母从来不管小孩，衣食住行都是，所以我哥为了照顾我小时候吃了很多苦，我也不想让他太操心。但是……”

　　纪小竹语气中突然带上了哭腔。几乎没怎么见过女生的眼泪的苏来一怔，却见对方强忍着没有哭出来。抹了抹泛红的眼眶，强行转移话题。

　　“……总之，谢谢苏来老师你教我烤曲奇。不然到现在我都只能烤出黑炭呢。”

　　苏来想到最开始在厨房看见的一盘盘据说是“按照食谱烹制的曲奇”尸体，笑着点了点头。对方赶客的语气已经很明显了，现在也许是得给她留点儿私人空间。

　　而且在门口偷听的纪松——

　　苏来走出门，看见了对方坐在了客厅的沙发上。

　　。

　　“很抱歉，小竹她……就像你听见的那样。她急于找一个同类谈谈心，所以才会那样说，……还请你不要放在心上。”

　　纪松道歉的语气一如既往的诚恳，但是表情却又些微的不正常，想来也是听见了自家妹妹方才的那番话。

　　苏来盯着对方躲闪的目光，唇角抹起笑意，带着无辜的语气说道：“其实我觉得，小竹说的也有道理。”

　　“……哈？”

　　“也许我是有点喜欢你。”苏来无辜地说道，还不忘确认一下，“嗯，我喜欢你。”

　　“……”

　　纪松跑回了自己的房间。直到苏来离开都没有再出来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