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兰的报复》聂攀言

1、南兰的报复

　　
　　我先杀死我自己，再让你懊恼一辈子----南兰
　　
　　我时日无多了，我知道
　　只是，有谁真正在意呢？连我都不在乎了
　　
　　死，此时于我来说反而是种解脱吧？
　　从无尽的孤独中解脱，再投入到更为永恒的孤独；
　　从无边的愧疚中解脱，没有人知道那愧疚有多深；
　　从无形的痛苦中解脱，我自己为自己编织的痛苦。
　　
　　就要死了呢！
　　多可笑，或者仁慈一点可称之为可悲：
　　我的人生不断地由一个男人从另一个男人的手中得到解脱
　　主动又或者被动：灾难改写了宿命，欲望打破了平静！
　　
　　如今应该是最后一幕了吧
　　我不会天真地以为终于轮到我亲手来解脱自己了
　　——阎罗，他也是男的吧
　　
　　那个人，跪在地上求我，声嘶力竭
　　可是我清楚地知道，他所求的并不是请我活下去
　　
　　很多年以前
　　也有个人求过我，却不曾开口讲一句话
　　
　　我笑了
　　那时我没有应承他，如今又怎会应承你？
　　
　　第一次解脱，我开始了乏味的生活，期待能于平淡中获得色彩
　　第二次解脱，我品尝到任性的恶果，咀嚼着激情过后自相折磨
　　现在，第三次解脱正等着我……
　　
　　我开口说话
　　我听见了自己的声音
　　幽幽的，清晰的
　　也许还带着点奇异而兴奋的情绪在里面
　　脑中浮现出模糊纷杂的画面——往事怎堪回首？
　　
　　“我死后，把尸身用火化了灰吧”
　　我闭上眼睛
　　
　　我曾经从一场大火中逃了出来
　　这没什么不对，或许当时还感到庆幸
　　然而有段时间我却为此饱尝了羞愧与难堪
　　
　　“兰……”
　　那人的声音颤着，还带着沙哑的哭腔
　　应该是集了不甘、无奈、痛心、绝望、愤恨等诸多滋味在里头吧
　　
　　恍惚中忆起也曾有人叫着我“兰……”
　　声音闷闷的，不带情绪
　　也是那个声音
　　带着向往、带着激动、带着深情、带着眷缅：
　　“丈夫在火里，她一定也在火里，丈夫在水里，她也在水里……”
　　
　　我不曾来得及认识她，幸？或不幸？
　　然而她是我的梦魇
　　
　　我抬眼看向那个人
　　是的，是他带离我逃开她带给我的耻辱感
　　我以为我终于抓住了幸福
　　
　　我想我是太贪心了
　　我甚至于为此抛夫离子
　　我想我是奢求了
　　所以老天给了我报应
　　
　　我为我失足
　　我因你失足
　　
　　我因你失足
　　你为你失足
　　
　　我曾经伤过一个人的心
　　他不舍得报复我，也许是不屑
　　我却得到了报应
　　所以我要为此报复一个人
　　
　　“把骨灰撒在大路上，叫千人踩，叫万人踏！”
　　我盯着那个人
　　一个字、一个字地说
　　声音尖锐得我自己都被吓到了
　　
　　那个人颤了好大一个激凌
　　“啊……兰……”
　　我想我刺痛了他的心
　　不是不快意
　　
　　我的报复还没有结束
　　缓缓伸手，我取下头上的凤头钗
　　我以为会很费力，比预料的要顺利
　　我想应该是回光反照吧
　　
　　我将珠钗拿在手中：
　　凤头精致依旧，明珠略显暗黄
　　
　　“这珠钗，你代我还给他吧……”
　　
　　那个人瘫在了地上
　　——是恐惧
　　我的心口习惯地浮起了轻蔑
　　我轻蔑着我的轻蔑
　　
　　“或者给那孩子，到底……是他们家的物事！”
　　
　　我的手臂无力地垂下
　　珠钗顺着手悄然滑落……
　　
　　第三次解脱——
　　我开启了永恒的宁静，憧憬来生能幸福